第29章
“十分抱歉，打擾您了，那羅延……”庫柏勒皺起了眉頭，她並不知道對方應該怎樣被敬稱。
“您只需呼我為那羅延，尊敬的女神。”聲音的主人語調溫和，語速也頗為端莊緩慢，這倒是跟庫柏勒所知道的那些神不太一樣。她的獅子大概是因為奔跑在波浪之上，驟然看到了這個人才停了下來的吧，這樣想着她搖了搖頭，“那羅延，請為我指一條路吧，我要繼續向前走去，以便不再打擾您。”
“您不妨留下。”那羅延微笑着說道，他是個端莊溫柔卻長着四隻手臂的形象，每個手臂上都握着一樣光華燦爛的寶物，但是這異於常人的形象卻並不讓他顯得可怕，反而帶着一種寶相莊嚴的感覺。
“舍沙是您的卧榻，那麼我也不能貿然居於其上。”庫柏勒向後退了一步，因為雙眼不能視物，這一退差點一腳踩空墜入宇宙之海中。
舍沙的尾巴從後面托住了她的身體，又將她推回到了平坦的地方，庫柏勒的眉頭皺了起來——雙目不能視物，這確實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您似乎並不能視物？”那羅延的聲音又傳到了她的耳朵里，庫柏勒沉默了一會，最後搖了搖頭，“我以我自己的意志讓自己看不見東西，如果我願意，我也能讓它們能看見。”
對面的神不再說話了，過了一會，那羅延微笑着建議道：“您還是暫且呆在這裏吧。”他的建議是這樣的誠懇，以至於讓人聽着覺得拒絕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多謝您的美意，我還是希望能找到一處山巒，作為我暫時的棲居之所。”
“不，我並不是不願意為您指出道路，”那羅延搖了搖頭，“尊敬的女神，您跨越了如同宇宙一樣浩瀚的距離，在這裏，您不用擔心被任何神明找到。”
庫柏勒的眉頭皺了起來，她能聽懂他的意思，也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但是最讓她好奇的是，這位初次見面的神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讓變成鴿子的阿佛洛狄忒多在星辰之間凄苦的飛翔尋找自己一會，這似乎是個不錯的注意。
這樣想着，庫柏勒的嘴角抿起一個微笑，“凡間的山巒，凡我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蹤跡，這宇宙之海，還能隱去我的蹤跡所在嗎？”
“就算無法隱去您的蹤跡，尋找您的神明也無法在這茫茫大海上找到您——除非您想被她找到。”
庫柏勒聽到他的回答，沉思了一下，然後同意了他的建議，“冒昧叨擾您了。”
厄洛斯的金箭能對所有的神明起作用，就像是阿佛洛狄忒的腰帶帶着能夠魅惑所有神明的力量一樣，厄洛斯的金箭依舊在她的身上起着作用。
讓自己看不見任何東西是阻止這東西在自己身上起效的唯一方法，然而並沒有多少神會因為這種事情讓自己的身體受到這樣嚴重的折損。
就算是庫柏勒自己，如果不是因為當時是她一向看不上眼的波塞冬，隨便換成什麼不經常在自己身邊轉悠的神，哪怕是被自己拒絕過一次的咯戎，她都不會用這種方式阻止厄洛斯的金箭生效。
她對波塞冬可是由內而外從心理性到生理性的拒絕。
眼睛還要調養一段時間才能好，在這期間，既然做什麼都不方便，不如留在這裏。
然而在接下來相處的日子裏，庫柏勒發現這個讓自己稱呼他為那羅延的神明事實上還是很好相處的，有的時候他們還能在一起聊聊關於神職的……嗯，姑且稱呼它為哲學問題吧。
庫柏勒自己能夠使用神力，但是她對於這些力量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並沒有多麼深的研究——事實上，她所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想到了，然後那些被創造的東西就出現了。
當她這麼對那羅延說的時候，後者的思忖了一下，臉上依舊是萬年不變的溫柔端莊的笑意，“女神，我想您大概並不明白自己力量的本質。”
“？”
“用我自己的力量來比方吧，我是維護者，我的職責就是維護這個世界的平衡，使得沒有任何一方力量會長久的超過另外一方——而在我看來，女神您的力量，似乎比創造更加高深一些。”他說到這裏的時候，又不再說下去了，轉而搖了搖頭，“至於那是什麼，我想我也無法觸及了。”
庫柏勒對他的話似懂非懂，然後想起自己在一看到珀耳塞福涅未曾分成兩半之前的形象——自己當時是為什麼知道她必須被一分為二呢？
細究起來的話，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直覺覺得應該這樣做。
兩位身份尊崇的至高神明在相互探討的時候，他們並不知道在比宇宙之海更加高一個層次的地方，一雙眼睛正透過手上的平板電腦愉快的吐槽他們聊天的每一個內容。
“嗯……在三相神那邊套上因果和三位一體的設計是正確的選擇呢……居然被發現了。”瘋子往嘴裏丟了一個蜜餞愉快的嚼了起來，“不愧是迄今為止我最滿意的神設。”
“你還真是無聊。”旁邊有人立刻坐到她的身邊說道，“這次又想做什麼？”
“不阻止我找樂趣？”
“……說的我好像跟了你如此多的歲月，還不了解你的行事風格一樣。還是說說你到底想做什麼吧。”
“也沒做什麼……就是讓地軸偏移個十幾二十度之類的……不過，要等所有文明的人類都開始發展了之後……在那之前我先睡一會。”她放下手上平板打了個哈欠，“在那之前別吵我睡覺……要是實在手癢你可以去砍了卡俄斯，別讓他再生出新的自我意識……”話還沒說完，她的聲音就輕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睏倦的呼吸聲。
而在一遍的宇宙之海上，兩位不同文明體系的至高神終於結束了探討，並不是因為得到了答案，而是因為……
有人來找那羅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