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要說起薛蟠想給寶釵介紹的對象,那還得從林黛玉那場大婚說起。
那次婚禮,可說是大半個京城的權貴都來了,熱鬧無比,甚至連不怎麼出宮的安柔公主,都特地親自前來給自己的小姐妹送上祝福。
而作為安柔伴讀的寶釵,自然也跟着來了,這一來,就撞入了一個人心裏。
這人正是柳湘蓮。
那夜賓客雲集,衣香鬢影。寶馬雕車中,火樹銀花下,柳湘蓮卻獨獨看見了頷首淺笑的寶釵一人。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柳湘蓮在家中夜不能寐,思慮了許久,他向來是個果決的,一旦下了決定,轉頭就去找了薛蟠。
待柳湘蓮把來意一說,薛蟠差點嚇得從椅子上摔下來。
“柳兄弟,你......你這話當真?”
柳湘蓮看了他一眼,道:“自然當真。”
“這......”薛蟠倒是猶豫起來,說實話,他是極看重柳湘蓮這個兄弟的,但兄弟是一回事,妹夫又是另一回事了。
薛蟠知道自家妹妹的心氣,恐怕眼界頗高,他倒不覺得柳湘蓮哪裏不好了,講義氣,武藝高強,人也生得俊美,但他也知道,柳湘蓮是個慣萍蹤浪跡的,作為妹夫,這就未免不大安穩了。
而且,薛蟠還有另一層尷尬,這個,畢竟他從前和柳湘蓮還有那麼一樁公案在,當然,薛蟠發誓,自從被胖揍過一頓,又被救了一回后,他是完完全全不敢再打歪主意了。
柳湘蓮見薛蟠的模樣,知道他在為難,道:“薛兄弟,此次過來,我只是與你說一聲,我知道自個兒現在的情況,寶姑娘那般的人物,我若是現在求娶寶姑娘,恐怕叫她受了委屈......”
薛蟠忙接口道:“柳兄弟莫這般說,你是知道我的,絕不是看重家財的人,若真要說起家世,柳兄弟乃是世家出身,也是不差什麼的!”
柳湘蓮不在意地笑了笑,眉眼柔和下來,又帶着他慣來的洒脫,薛蟠看着有些呆,驀然心裏升起個想法,若看外貌,這柳兄弟和妹妹倒是級配的。
柳湘蓮道:“薛兄弟誤會了,我並無此意,我已下了決心,我若娶妻,必是要叫我未來妻子過得安安穩穩舒舒服服,故而,我已決心做番事業來。只以前浪蕩慣了,仔細想來,也就武藝出色些,如今大秦與韃靼對峙,我已收拾了行囊,明日就投軍去,今日就是來與你告別的。”
“什麼!”薛蟠又被柳湘蓮嚇了一跳,一屁股跳起來,“你,你這也太突然了......”
柳湘蓮舉起酒杯,敬了薛蟠一杯酒:“薛兄弟,今日我與你說我的心事,卻不敢因此耽誤了寶姑娘,薛兄弟也不必對寶姑娘提起。若是待我回來,當真搏出了一番前程,寶姑娘又恰好未曾許親,那時我上門提親之時,只望薛兄弟能為我說些好話,若是寶姑娘已經嫁了,或是......或是我未曾回來......”
薛蟠驚道:“柳兄弟這說得是什麼話!”
柳湘蓮給薛蟠斟滿酒,笑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是要搏一搏的,但若當真回不來,那也是我的命數。原本這事兒未能成前,不應當告訴你。”
“只是我也怕,若是當真回不來,世上恐怕無人知曉我的一番心意了,又覺有些不甘心,這便自私一回,只請薛兄弟記在心裏,還有我那麼一人,小弟便先給薛兄弟賠罪了。”
柳湘蓮說完,仰頭就將自己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第二日,柳湘蓮果真就去投了軍,而薛蟠糾結半晌,想起柳湘蓮離開前的再三囑託,還是將此事埋在了心裏。
誰料,彷彿上天也在幫着柳湘蓮,寶釵竟未曾嫁人,而柳湘蓮當真拼出了一番前程。
聽完薛蟠敘述,薛姨媽不由打了薛蟠一下,惱道:“你就這般瞞着我!”
薛蟠傻呼呼地笑了一下:“我原是不想說的,只是先前聽妹妹那般說,柳兄弟對妹妹也是一片真心。如今他已是正五品的千戶,安親王殿下對他很是看重,若是再立次大功,未必不能升到僉事,自然,比起那些高門還是差了些,但要我說,就柳兄弟的人品,當真是萬里無一的了。”
柳湘蓮,薛寶釵默念了他的名字,突然輕輕“咦”了一聲。
薛蟠疑惑地看向她:“妹妹?”看着寶釵表情,薛蟠難得機智一回,“那日婚禮上,莫非還發生了什麼事?”
寶釵臉一紅:“哥哥越發過分了!哪有什麼事兒?你這些話也不是該說與我聽的。”說罷扭頭,掀起帘子出去了,有那麼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妹妹!妹妹!”薛蟠還想追問,卻被一旁的薛姨媽攔住,又被薛姨媽打了一下。
“你這個獃子!這柳公子,你且與我再細說說。”
且說薛蟠把薛姨媽說得有些動心,只如今柳湘蓮還在邊防,若不能回京,一切還當另說,畢竟,薛姨媽可捨不得女兒嫁到邊城去受苦。
而千里之外的邊城,徒懷慎等人不僅一舉抓捕了韃靼人姦細,其中包括了一些秦商,即使戰爭期間,依舊與韃靼往來貿易,對韃靼借貸,買賣糧食,武器甚至夾帶情報。與此同時,在修養了一年後,徒懷慎再次發動了突襲,一路打到韃靼王庭,將韃靼現任首領,曾經的大王子生擒。
消息傳到京城,可說舉國歡慶,太上皇高興得當場哈哈大笑,暢快不已,連聲誇耀自己的孫子,朝堂上也是一片歌功頌德之聲,皇帝面上也顯得很欣慰,只背地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他自然是希望徹底打敗韃靼的,但當這個人選是徒懷慎時,這心情就不那麼好了。
既然韃靼如今已不再是隱患,且大王子被俘,徒懷慎自然也該帶着俘虜風風光光的回來了。太上皇大笑過之後,便直接下了聖旨,讓徒懷慎帶着大軍還朝,他要好好賞上一番。
皇帝看着一派和樂的朝堂,以及歡歡喜喜的太上皇,面上笑着,看着太上皇的眼神中卻帶了些陰鬱。
而在遼東鎮,在攻破韃靼王庭,大敗韃靼人之後,東北軍不僅生擒了大王子,還抓獲了另一個重要人物,前任首領阿濟格最為倚重,同時也是現任韃靼首領極為重視的軍師,廖雲晉。
此人乃是大秦的一個舉人,還算有些才名,后遭人陷害,不僅丟了功名,還妻離子散,這才逃到了韃靼。他的遭遇叫人同情,但身為大秦人,還是一個讀聖賢書之人,背叛祖國,幫助敵國侵略故國,這就叫人不齒了。
雖不齒其為人,但此人深受韃靼兩任國王重視,對韃靼諸多隱秘知之甚深,且根據之前審訊韃靼姦細可知,秦商與韃靼的交易聯繫都有他參與。
畢竟,先不說糧食之類,但武器,尤其紅夷大炮絕不是普通的商人可拿到的,朝廷之中必有官員與之勾結,徒懷慎等人雖已得到了那些秦商的供詞,知曉了其中一些關口,但有些大魚,乃至證據,卻還要從廖雲晉身上拿到。
尤其在審問過大王子后,發現這位大王子對某些隱秘竟也不甚清楚,輔佐過阿濟格,一手操辦此事的廖雲晉便更加重要了。
出乎人意料的,對廖雲晉的審問竟然極為順利,不知是否是對自己的下場早有預料,還是破罐子破摔,拉人下來墊背,不待徒懷慎細問,廖雲晉就一五一十地將所有事情一一說明,大秦朝廷中有誰參與,如何參與也說得清清楚楚,甚至將來往書函等關鍵證據也交代了出來。
等到他在證詞上畫完押,徒懷慎起身準備離開之時,廖雲晉突然叫住他,看着他雙眼,聲音嘶啞:“安親王,你可別讓大秦再有我這樣的人出現了。”
徒懷慎一頓,是不要再有叛國之人,還是不要再有被陷害得家破人亡之人?
廖雲晉直直盯着他,雙眼已佈滿血絲,徒懷慎淡淡道:“我會盡我所能。”
徒懷慎不再看他,轉身離去,廖雲晉閉了閉眼,輕生喃喃:“那也好......”
當晚,廖雲晉打碎了藏着的瓷碗,用碎片割破動脈,自殺身亡。
事情似乎終於完結,而在接到了聖旨后,大軍也預備着開拔回京,但張淮卻依舊心中不安。
事情太過順利了,不管是當初抓捕韃靼姦細,或是韃靼對着大秦軍隊的連番失利,比起阿濟格時期,韃靼人的戰略弱了不少,自然,也可能是大王子不如阿濟格之故,但......還有廖雲晉如此順從地招供,還將證據保留得完完整整,也叫張淮有些驚訝。甚至廖雲晉的死,關押之處看守嚴密,廖雲晉是如何拿到那隻瓷碗的?
想到這兒,張淮突然自嘲一笑,他怎麼倒替老徒家操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