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倫敦的金魚們 28
對上夏洛克不解的神情，艾琳剎那間意識到她現在處於一個不端正的態度中，她因為愛德華·哈里斯所說的事而對並不知情，在邏輯上沒有做錯什麼的夏洛克任性，這種行為就像是在和他鬧彆扭一樣。
不管從情緒上來說還是行為來說，艾琳都覺得陌生。她低下頭避開夏洛克的視線，儘力克制住翻滾的情緒，用平淡的語氣說道：“對不起。”
夏洛克一點都不滿意她的態度，他把手插-進大衣兜里，緊盯着她的側臉問：“發生了什麼？胖子找你了？”
艾琳想起麥考夫發給她的短訊，剛稍微壓下去翻滾的情緒又開始冒泡泡了，她抬起頭來對上夏洛克的視線沒有錯開得回答他：“是我主動找了麥考夫，你知道的，因為先前發生在艾伯特·霍克身上的非自然事故，我覺得有必要向他報備一下，鑒於先前我向他保證過。說起來，你又來蘇格蘭場也是因為這個案子吧？你做了什麼都讓雷斯垂德探長出動了哈德森太太，讓她來找我，以保住你的臉。還有先前你在和雷斯垂德探長說什麼，你們達成了什麼交易了嗎？”
艾琳這轉移話題的能力並不高超，可心裏同樣有小九九的夏洛克還真就被分了心，他回想起艾琳放出來的那隻黃雀進來雷斯垂德辦公室的時間段，在那期間雷斯垂德並沒有提起什麼不該提的才稍微放了心。
這麼一想，夏洛克就撇撇嘴說：“你也見識過蘇格蘭場的專業素質了，你覺得他們多久會把那起案件完全理清？走吧，我已經大致知道兇手是怎麼謀殺了艾伯特·霍克，讓他看上去像是心臟病突發了。”
艾琳也在心裏悄悄鬆口氣，因為有案件分散了注意力，她比先前自在多了，跟上了夏洛克的腳步，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我們先前聽到的那聲稍微刺耳的聲響有關？”
“沒錯，我已經讓雷斯垂德同意交由我來驗屍了。你該慶幸蘇格蘭場接下來一段時間都很忙，我們交給他們的案件足夠他們忙翻天的了，其中還有一樁涉及到卧底警察被謀殺案，他們對這樁兇手已經和被害人同歸於盡的案件，並不是那麼上心了，不會有其他人發現裏面非自然之處的。”夏洛克說這話的時候帶着他一貫的嘲諷腔調，當然如果他沒有把頭偏向另一邊，不讓艾琳發現他神情的不自然那就更完美無缺了。
就是這樣了，諮詢偵探還有那麼些欲蓋彌彰的補充了一句，“哦，即便不是如此，你也不能指望他們真的會發現什麼。他們那小腦袋瓜空蕩蕩的，天知道裏面都裝了什麼。”
而有特別理解夏洛克說話含義的艾琳，已經被喜悅的潮水帶到了美如畫的海岸上，她越想夏洛克這麼做的用意就越忍不住微笑，笑着笑着覺得自己有點傻，就把臉往橙紅色的圍巾里埋了埋。
夏洛克等了片刻沒等來艾琳的回話，忍不住轉過頭來瞄她，即便隔着圍巾也能看穿她的神情，他猛然揚了揚聲音：“你在傻笑什麼？”
艾琳壓平不自覺揚起來的嘴角，抬起頭來一本正經的辯解：“我沒有。”
夏洛克轉開視線不看她說：“你最好沒有，因為都是你的冒進，讓我不得不浪費時間和精力來給你收拾爛攤子，所以明天你的任務可就重了，你最好做好準備。”
“我說什麼了嗎？”艾琳裝作不解的樣子說，還煞有其事的問：“難道做老闆的為做助手的收拾爛攤子，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夏洛克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輕哼，一如既往的帶着諷刺和惱人的可愛，唔，最起碼在艾琳看來是這樣。她現在情緒終於恢復了正常，那隻紙鳥化成的黃雀就跟在她身邊飛，她看到后就問夏洛克：“所以，那幅《聖殤》還需要走過程序后才能還給阿斯特博物館嗎？”
“程序，無聊的程序。”夏洛克可不是會在意這所謂程序的人，他想了想又不以為然的說，“反正她都等了一年了，也不差這點時間。”
艾琳眨了下眼睛，意識到夏洛克話里的‘她’指的是芸娘，再聯想到她在艾伯特·霍克的書房裏看到的，《聖殤》的畫魂，“唔”了一聲，神情微妙的說：“《聖殤》的畫魂果然和本體一樣都是印象派。”
“印象派？我沒概念。哦，我懂了，你在說他丑。”夏洛克對藝術方面沒什麼涉獵，或者說曾經有過涉獵，但都被他無用的信息刪除了，但這並不妨礙他能分辨出真正的油畫和平板印刷品的區別，這就無光藝術不藝術了，所以也就有了先前他一眼看出那幅畫外有畫的不對勁來，找出了艾伯特·霍克是‘騎士’的實質性證據，同時也看到了梵高那幅《聖殤》的原貌，幸運的是，現在還沒有把它刪除。
艾琳才不承認：“不，我在說他很印象派。”
夏洛克斜睨她：“你什麼時候對印象派很了解了？”
艾琳想了想回答：“就剛才。”說完她自己就綳不住笑了起來，夏洛克偏過頭跟着笑起來。他們倆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壓着馬路，等走到了主車道上，夏洛克問：“餓了嗎？”
“嗯。”艾琳很漫不經心的加了句，“um，順便說一句，我還向今天造成送早點的熱心人士送上了誠摯的感謝。”
“你睡覺睡傻了？”
“也許吧。”艾琳現在想想她當時會發短訊問麥考夫，似乎真的不那麼明智。畢竟想想看她爹知道她喜歡夏洛克時如喪考妣的表現，把艾葉和麥考夫劃上約等號的話，就可以理解麥考夫知道這件事時的心情。
再想想麥考夫回給她那條短訊，‘我的弟弟有着科學家或哲學家的頭腦，而他卻選擇成為一個偵探，誰能演繹推理他的心靈？你認識他將近十天了，你認為呢？——MH’，艾琳當時的理解是麥考夫認為夏洛克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人會跟得上他的腳步，而且她的注意力還在他提到的時間上，她和夏洛克認識的時間真的不長。
或許她對他產生的感情真的有艾葉說的雛鳥效應和弔橋效應，畢竟她是來到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地界，更甚至是另一個平行宇宙，而在這裏她交到的唯一一個朋友就是夏洛克。
所以這困擾了她，但現在她卻沒有這樣的困擾了，她喜歡和夏洛克在一起，希望能和他一直在一起。
“去諾森伯街那家餐廳，那條街上有一家音像店。”夏洛克一邊瀟洒的伸手招Taxi，一邊和艾琳隨口說著。
艾琳被他的聲音從思維中拉回來，慢半拍才接話：“你是說我們第一天見面去的那家餐廳嗎？餐廳的老闆叫安吉洛，我沒記錯吧。”
“或許。”夏洛克用百無聊賴的語氣回了這麼個單詞，上了出租車后他就掏出他的手機，在鍵盤上按得讓艾琳眼花繚亂，而且在她看來，他更像是在蹂-躪他的手機鍵盤。嗯，剛才有發生什麼事了嗎？
小艾同志還想不大明白世界上唯一一個諮詢偵探怎麼就變得氣鼓鼓的了，不過很快她就被“醍醐灌頂”了——
熱心的餐廳老闆安吉洛還記得艾琳，也是，畢竟是夏洛克那個大齡處男第一次約會的女孩子，而且第一次約會就把人家哄回去同居了，安吉洛不印象深刻才怪呢。他笑呵呵的問：“你們倆這是在約會嗎？等會兒有打算去電影院看電影嗎？如果是的話，我可以推薦給你們幾部電影。”他這話主要還是說給夏洛克聽的，就是原先沒打算現在聽了他的話，也得有這樣的打算了吧夏洛克！
夏洛克擠出了一個皺巴巴的假笑。
艾琳卻被安吉洛的話點醒了，她突然想到了夏洛克說起音像店的緣由，看了夏洛克一眼說：“嗯，我們是要看電影的。”
夏洛克邊空位上走，還哼了聲說：“我們有說好嗎？”
艾琳“唔”了一聲：“好像還真的沒有，所以你是沒興趣和我一起看了？”
夏洛克理直氣壯的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你得知道，你用的會是我的電腦。”
艾琳跟着他的腳步，笑着和他拌嘴：“我可以把我的電腦從三樓搬下來。”
夏洛克抓住她話里的漏洞“攻擊”她：“你在二樓看，按照租房協議，起居室我有一半的使用權。”
“一半？可我怎麼覺得不止一半？”二樓的起居室基本上都被他的東西攻佔了，好嗎？或許還不止起居室，還有廚房。
“你知道這點就好。”夏洛克在他選的位置旁站定，隨手脫了他那身經常穿的黑色長大衣，摘了藍色的圍巾坐了下來。
艾琳一本正經的點頭：“你說的似乎沒有邏輯性上的錯誤。”被夏洛克瞪了眼，她笑了起來，順手脫了灰色羊毛大衣，摘下了圍着的橙紅色圍巾，坐在了夏洛克的指給她的位置。從他們的位置上看過去，就能夠把整個餐廳盡收眼底，而別人卻很容易就會忽視他們這一桌。
只有開頭得到了一個皺巴巴的假笑和一句回答，然後就被無視的安吉洛：“……”感覺他沒必要再操心了，就這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的，進度簡直喜人，對夏洛克這個情商為負值的傢伙來講。
安吉洛心裏挺為夏洛克高興的，決定去端個增添浪漫氣氛的蠟燭過來給他們，這次總不會被嫌棄了吧。在去端蠟燭的時候，安吉洛還在想談戀愛了的夏洛克會不會像普通人一樣掉智商。他自己在腦海里代入了下最近看的浪漫愛情電影，電影裏男主角在和女主角第一次分手后，難過的都掉眼淚了，一把裏面男主角代入了夏洛克的臉，老闆瞬間就打了個寒顫。
安吉洛膽戰心驚的把蠟燭給送過去，在靠近的時候就聽到夏洛克那標誌性的，語速快的能把人聽暈過去的低音炮：“手心沒有老繭，皮膚白並不粗糙，說明他並不是一個體力勞動者。衣服整潔，但並不是什麼名牌，衣領下的顏色明顯更深，說明他的衣服最起碼穿了有兩年了。不捨得換新衣服，卻會在選擇來這家明顯不是他能夠承受價位的餐廳，為了什麼？顯然是為了所謂的體面了。再看他的客人，哦，這就有趣了，他的妻子終於忍受不了他的自視甚高和碌碌無為要離開他了，而他卻不能接受自己是被拋棄的那一方的事實，多麼可悲的男人。”
安吉洛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夏洛克說的那桌客人，在那位被夏洛克點名演繹的中年男人的客人，就是另一個很普通的男人啊，怎麼就扯到妻子身上去了。安吉洛不解的回過頭來想聽夏洛克繼續往下說，卻發現他朝他的女朋友抬了抬下巴，這是在示意她猜一猜是怎麼回事嗎？
然後，安吉洛就聽到那位漂亮的亞裔女士以一種很夏洛克式的姿態說：“他的衣服雖然不是什麼名牌，也不是什麼新衣服，但卻很乾凈整潔，並被熨燙的很平整，這顯然是一名女士才能做到的。當然有可能是他的母親或姐妹，但看他的年紀再聯繫到他的碌碌無為和自視甚高，他和他的家人的關係註定不會很融洽，所以更可能是他的妻子。以他這種性格，也只有全心愛他的女人，並為他生了一個孩子的妻子才能忍受到他這種地步了，可現在隨着孩子的長大，妻子得要為孩子考慮了，所以就打算離開他了，這從他無名指上的淤痕和紅腫就能看得出來。他當時一定氣憤極了，所以就想把結婚戒指摘下來，也不管戒指卡在指節上，就硬把戒指給拽了下來。”
安吉洛：“……”他現在不心疼夏洛克的情商了，他開始雙倍心疼自己的智商了，受不了這種1+1>2倍打擊的老闆就匆匆把蠟燭放下，“你們先隨便聊着。”別把他的客人嚇走就行，後面一句安吉洛堅強的沒說出來，他怕被這倆人突突一臉，順便決定待會讓服務員來招呼他們。
安吉洛轉身就走，在經過那倒霉慘了被演繹的客人那桌時，下意識的注意了下他的左手無名指，果然腫的像蘿蔔了，真是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