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 123 章

123.第 123 章

椒房殿之中依舊是那般精緻優雅的擺設,只是這其中少了最重要的人。因為這宮殿的主人這裏才會讓他覺得眷戀,如今物猶在人已逝。

哪怕風景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走進來的時候也再不會讓他心中浮現出任何一絲歸屬感。甚至,會讓他覺得恐懼。

劉詢坐在椒房殿的主座上,手指撫摸着面前的桌角。記憶之中兩人總是在這裏身體交疊,親密到彷彿沒有任何距離。只有他們知曉,那耳鬢斯磨之間,說的並非是什麼甜言蜜語。

最初甚至是排斥這樣接近,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便已經習慣。習慣她在場的時候便將人攬入懷抱之中,習慣那微涼的溫度在自己的身體上蔓延,再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

不似常人的溫度,一開始便是容易讓人喜歡的觸感。只可惜,他終究是被對方的身份迷了眼。若是一直在她身上掛上敵人的牌匾,哪怕內心早已經偏離了軌道,也容易讓自己視而不見。

一葉障目。

更何況這障目之葉是他親手放在自己的眼帘。他自以為對霍成君有的只是警惕,自以為兩人之間的相處更多的是做戲。當自己沉迷於戲·子的身份,要怎樣才能分得清是戲內戲外?!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們之間的相處從來都不單純,開始的時候就以不純粹的目的接觸,便是一個錯誤的開始。最初是他搭建了戲台,但是曲目大多數卻是由她來決定。

霍成君似乎喜歡看他帶着怒氣的模樣,又或是只是不喜歡他將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她依仗着自己的身份,對他這個帝王沒有多少畏懼。開始一場場的惡作劇,以讓他變臉為目的。

沒錯,在如今劉詢的眼中,曾經霍成君開口說出的真真假假,更像是少女的惡作劇。否則她又何必費盡心思的最後總讓他達成目的?

哪怕有時會讓人心跳驟停,但也總會在最後的時刻峰迴路轉。他用了足夠的耐心去適應,去習慣,哪怕當時他自以為是謹慎之中帶着警惕。

每一次的無奈中,總會摻雜着不易察覺的寵溺。大概無奈是一種太容易讓人感覺的情緒,所以其他的情感在它的遮蔽之下便顯得不太清晰。

四年的時間,他自以為是的認為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偏離他規劃好的軌跡。劉詢似乎還是當初那個一心想着與霍家周旋的劉詢,霍成君似乎一直都是他眼裏隨時可以拋棄的霍成君。

他曾想過因為霍成君這麼多年的配合為她規劃一個好一些的結局,卻從未想過為她放棄規劃。甚至,從不認為霍成君適合他皇后的位置。

直到劉奭的九毒淬體。

那當真是一場讓人求之不得的機遇,卻偏偏被所有人愚昧的當做了一場生死危機。

其實也怪不得他人,霍成君向來心思縝密。這畢竟這是她開啟的一場惡作劇,又怎麼能那麼容易便被人看的清晰?他這個帝王,都逃不過她的算計。

這次的惡作劇,比往日大了許多,甚至是從她入宮的那一日便開始了規劃。養兵千日,只為用兵一時。用四年的時間在劉奭心中佔據一個位置,讓他心甘情願的吃下那顆不知道療效的藥物,成為這一場大戲的開場。

劉奭對她很是信任,四年教導出來的感情,哪怕在知道被‘加害’之時,第一時間也不會想着呼救。被背叛的苦痛,多過於對死亡的恐懼。他甚至懷疑,連劉奭的表情都源自於她一早的設計。

桃樹養人,都說漫山桃花盛開的場景,會是桃源聖地。

桃樹如今卻是他的禁忌,誰讓她偏偏選擇了桃葉作為線索?霍成君便是要引着他將她當作兇手去懷疑。歷史上的帝王似乎普遍是極為自信的,自信到近乎於自傲。自己發現的東西,自己認為的真·相,怕是容不得任何人的解釋。

霍成君沒有解釋,她主動承認了自己是毒害太子劉奭是她動手加害。若是在其他人眼中,這大概是真·相無法隱瞞之後,無奈的坦誠。

霍成君大概也不會預料到,他劉詢面對別人的時候或許自信,但是面對她的時候,從來不會有多少自信心。尤其是,他還在那一刻發現了他對霍成君的信任。這讓他對自己的判斷充滿了質疑。

他也願意,用時間去證明自己的懷疑。

九日。

九毒淬體。

同樣是極九之數。

他用九日的時間知道了真·相,葯的確是霍成君下的,甚至那葯也是當之無愧的□□。但,□□並非一定對人體有害。九種足以讓人直接致命的毒,混合在一起卻是讓人求而不得的神葯。

他猜對了霍成君的心思,掩飾不住滿心的洋洋得意。他或許真的贏了一次,但也他卻同樣輸的一敗塗地。他猜錯了至關緊要的一點,那便是霍成君的目的。

在他歡喜的想要告訴霍成君他已經將一切瞭然於胸的時候,便傳來了皇后自殺的消息。

他希望,這又是一場惡作劇。

但是可惜,這並不是一場惡作劇。

她自從入宮以來,所做的一切最終都會順應他的心意。但是這次,卻是與他的心愿相隔萬里。

前一刻還抱在懷中的溫潤軟玉,下一刻便成為了一具冰涼的屍體,似乎將他身體的溫度全部帶走。他看不到自己當初的面色,但也知道自己當時面色應該難看到可以。

霍成君的目的是什麼?他原以為霍成君是要為其他人抵罪,最後才知道劉奭吃下的藥物對身體沒有任何壞處。既然如此,那自然不需要任何人抵罪,霍成君的目的就值得推敲了。

其實,她想要的很簡單。她要的其實是自己死亡而已。

若是他真的認為是霍成君毒害了劉奭,哪怕是親自置酒,為她送行都是有可能的。只是,他沒有那麼做,所以霍成君便自行了結。

這世界上當真有一心求死之人。

劉詢沒有見到過其他人,他不知道是不是一心求死之人就一定要無所圖謀。但是,霍成君他只是將自己的生命當作籌碼。

劉詢當時沉浸在她死亡的悲痛之中,並沒有第一時間想明白。然而在霍成君屍骨未寒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讓他避無可避。

他一直知道,失去了霍光的霍家就是一隻被拔了牙的老虎。但是這隻老虎的凶性卻還在。

有霍成君在宮中受寵,他們並不會輕舉妄動。但是如今霍成君一去,他們在宮中彷彿沒有了可以依靠的人。霍顯又告知了霍家一些人,她曾經毒害過許平君,這便讓人寢食難安。

似乎劉詢下一刻便會對他們動手一般。這樣的心思一出現,便再也壓制不下去。霍家的霍禹、霍雲等人一合計,決定提前動手。對他們來說,這時候也是個好的時機。

劉奭中毒的事情在宮中傳的沸沸揚揚,他被九毒淬體之後,有那麼一段時間需要靜養,沒有出現在人前。但是眾人對他的事情卻是有了解的,雖然並不具體,卻也有個大概。

霍成君皇后讓劉奭服食了一顆對身體有益的藥物,太子的資質在藥物改造之下提升許多。但是天妒紅顏,霍成君皇后被誤以為毒害太子,不甘受辱,自刎而死。甚至還有忠臣義士,在其後還會加上一句‘頗有乃父之風’。

因為霍成君‘大義’,最近幾日霍家可謂是熱鬧的很。哪怕往日最看不上霍家的臣子們,也會上門探望。在其他人心中,這時候的霍家是最不可能對皇室不利的。

最不可能的時候,在霍家人的眼中便是最安全的時候。此時的劉詢,對他們霍家大抵不會有任何防備。

於是,霍家便發動了政變。

此時霍成君的屍體還未入皇陵,當真是屍骨未寒。

劉詢對霍家早有佈置,哪怕他更多的時間都在忙碌霍成君的喪事,但是他之前的佈置還是發揮了效用。霍家來勢洶洶,但是他們準備的卻是有些倉促,最終在劉詢那早就佈置好的局勢下土崩瓦解。

在他心中一直是個隱瞞的霍家,以這樣的形式被擊垮。就在這時候,劉詢才想起。無論霍成君作出怎樣的設計,最終的結果卻總會如了他的心愿。剷除霍家,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心愿。

他一直也有顧慮,霍光在世的時候功高蓋主,但他同樣算的上是一個忠臣。霍家自然也就是名正言順的忠臣世家。這樣的家族,若是沒有什麼大的過錯,他也就只能暫時忍者。

他想過用什麼明目讓霍家犯錯,但是也未曾想過要讓霍家犯下這樣的滔天大錯。劉詢他雖說是個帝王,卻不可能知道所有人的心思。

霍成君她是霍家人,對霍家人的想法想來有幾分了解。恐怕,霍家有些人早就有了不臣之心。霍成君在一日,他們便能夠期盼一個擁有霍家血脈的孩子。但是霍成君去世之後,他們當真是沒了指望。甚至覺得有可能被排除在大漢中心的權利之外。所以他們才會動手。

霍成君一直知道這一點,她用自己為餌,引整個霍家上鉤。對他這個夫君當真是仁至義盡。或許有人會覺得,她對霍家殘忍。

他還記得霍成君不止一次說過,她是霍家的兒女,身上留着的是霍家的血脈。這一句話,曾經最是讓他不喜,現在聽起來卻是很有深意。

劉詢自問,他無法做到將整個霍家趕盡殺絕。霍成君曾經說過,若是有一天他欠她一條姓名,那他需要用另一條生命來交換。

她說這句話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久到他其實並不願意想起來。兩人成親的那一年,她隨口而出的玩笑。究竟是一語成讖,還是早有預謀?現在他也沒有追究的可能。

曾經的他以為只是一個玩笑,看不清這句話的深意。若是她當真是早有預謀,那他大概明了。霍成君用生命做交換,讓他保一條霍家血脈。

這大概就叫做,不破不立。

霍成君在他眼裏是個稱職的皇后,在霍家人眼裏應當也是一個值得驕傲的子嗣。

劉詢起身,從椒房殿之中離開。這椒房殿的大門,在他踏出去之後,便被緊緊關閉。那門上‘椒房殿’的牌匾依舊閃耀,這是天下女子最想踏足之地,如今卻彷彿被蒙上了一層陰霾一般。

劉詢聽着身後的關門聲,他並沒有回頭。他的腳步停頓了下來,看向天邊的明月。漆黑的夜色,一如既往的讓他感覺到孤寂。

在這樣的夜裏,他才會到這椒房殿中。因為,無論她在世的時候,還是如今。只要是夜色降臨,她都不會因為他在這椒房殿中停留。

他在椒房殿之中看不到她的影子,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晴天白日裏,他從不會踏足這椒房殿半步。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的妻子。

呵,這句話,他其實並沒有資格去說。

因為他劉詢,也從不是一個好的丈夫。

他或許是個還算賢明的帝王,是一個成功的父親,卻絕不會是一個好的丈夫。

“父皇。”劉奭早就從那間他居住了四年的院落裏面搬了出來,此時他居住的宮殿與椒房殿相聚不遠,偶爾也會過來走走。

霍成君身死,對他的打擊不必劉詢小多少。他甚至覺得,若是霍成君真的如同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加害他反倒是好一些。至少,他不會再次體會至親之人死亡的感覺。

他甚至如同許平君過世的時候那樣,再次無法入眠。一日日盯着那再也不會出現任何人的桃樹,直到他被劉詢強制要求從那個院子裏搬出來。看不到那棵桃樹,他的情緒才稍微穩定了一些。

劉奭並不像劉詢一樣,生活痕迹之中處處都有霍成君的痕迹。但是,他確是一直受到了霍成君的引導。

無論是在學習法家思想,還是在習武射箭,耳畔似乎會下意識的出現一個人的聲音。這倒也罷了,大概是因為霍成君最後教導的是他的為人處事,他幾乎奉若聖旨一般。

無論是對什麼人,他都下意識的會警惕。除了劉詢之外,似乎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得到他的信任。沒錯,並非是無法得到他的信任,而是沒有資格。

比不上霍成君的人,憑什麼得到他的信任?!

劉奭心中有一個無論如何都走不過去的劫。那邊是他服下·藥物之後,口上說著對霍成君信任,但事實上他對霍成君還是不夠信任。否則,又怎麼會在夢囈時帶着怨恨呢喃她的名字。

劉詢曾經告訴過他,他的母后霍成君是一心求死。要真說她的死與誰有關,那也是與他劉奭無關,與他劉詢有關。

他們父子,面臨的其實是同樣的檻。他將母后霍成君生死的原因安放在自己身上,劉詢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他們其實不在意到底是與誰有關,尤其是劉奭他知曉與自己的關聯不大。

但,那又如何呢?這是他們自願過不去的劫,因為他們本沒有走過去的想法。

似乎這樣,那個人就能與他們聯繫的更緊密一些。如此而已。

劉詢衝著他點了點頭,他看向劉奭的視線,帶着明顯的珍視,就彷彿看到了一件自己保存了許久的寶貝一般。

這劉奭是他費盡心思教導的,他也一向看重。但是這樣的眼神,卻是在霍成君逝世之後才有的。這劉奭身邊所有的老師都是他安排的,課程也多是他屬意。但是劉奭日後要走的方向,卻是霍成君推動的。

這讓劉詢覺得劉奭是兩人打造出來的作品,結合了他與她的心思。這劉奭看起來,便比往常順眼了許多。

而且,太子劉奭也當真是優秀。如今他已經開始接觸大漢的事務,行·事格外的乾脆利落。他對待大臣們也有一番自己的處事方法,除了稍微有些生疏之外,沒有其他大的錯處。

他與霍成君一起教導的孩子,自然不可能是殘次品。若是劉奭真的無法讓他滿意,劉詢覺得他可能會有毀了他的衝動。索性,劉奭極為優秀。

這樣的視線劉奭已經習慣,他甚至有幾分享受。他知道讓劉詢滿意的並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身上存留的某些東西。如果是其他人,大概反感居多。劉奭卻十分享受,他身上殘留下的,是霍成君雕琢的痕迹。

“父皇來這裏看望母后?!”劉奭看了一眼椒房殿的大門。事實上,他記憶中的椒房殿還是許平君居住在裏面時的樣子。母后霍成君去世之後,他的父皇便不會讓其他的無關人員進入其中。

院落裏面除了霍成君生前用的那些奴才之外,不會有其他人。椒房殿就像是一個牢籠,網住了那些奴才的身體,但是同樣被束縛在裏面的,還有父皇的心。

只有在朝堂上的時候,他的父皇才有幾分意氣風發的樣子。其他時候見了,彷彿像是丟了魂一般。怕是,早已經遺落在了這椒房殿中。

劉奭現在稱呼霍成君‘母后’,哪怕他之前稱呼了她四年姐姐。在他知道她真實身份之後,便毫無心理負擔的更改了稱呼。許平君與他有血脈相承的情誼,霍成君於他是有培育的恩情。

劉奭始終覺得稱呼‘姐姐’其實並不適合霍成君,他曾經想過稱呼‘太傅’。但是太子的太傅,卻從未有女人。如今這個問題便被無形間解決了,‘母親’這個身份顯得十分親近,而且的確是能夠教導他的人。

“嗯。”劉詢回應了一句。他沒有在意劉奭自始至終都沒有對他行禮,視線將劉奭審視了一圈之後,終於移開。

重新邁開了腳步,劉詢顯然準備離開。不過在他走到劉奭身邊的時候,突然止住了腳步。“霍念最近如何?”

劉詢為霍家留了一線血脈,正確的說不只是一線。他留下了一個家庭,這一家人並沒有參與霍家政變。畢竟,當年霍念的父母也不過是十餘歲,剛到成親的年齡。有什麼資格參與?!

劉詢之所以看上了他們,是因為他是不參與霍家政變的人之中,與霍成君關係最近的,這才留下監視。對待他們,劉詢其實不怎麼在意。但是自從他們生下了長子霍念之後,這個孩子便一直放在宮中養着。

霍念,其實霍家的那對夫妻想要給他取名為霍念君。如今這皇宮之內的兩位主子,對先皇後有多麼在意,幾乎整個朝堂都知道。

取名‘念君’,在他們看來是全了劉詢留下他們的恩情,既能讓皇上太子有幾分念想,指不定還可以為兒子的未來搏一個前程,有何不可?

只是,他們錯估了這兩位的心思,這個名字一出現,便被劉詢否決了。他明顯對這樣的名字十分不喜。

“父皇,兒臣一直將霍念當親生子嗣來教導,父皇不必的擔心。”劉奭不知曉劉詢為何那般關注霍念,但是母親霍成君唯一殘留下的血脈,便足以的讓他重視。他已經決定了將霍念培養成自己的得力助手。

若是這霍念不合格……劉奭的視線之中浮現出了幾分危險。相信,那對夫妻不會只有霍念一個兒子。

霍家的血脈不容玷污。

不,應該說母后霍成君的血脈不容玷污。

“那便好。”劉詢點了點頭,向自己的寢宮走。他們之間,或者說現在的劉詢對任何人都沒有多少共同話題。

霍念君……

劉詢與霍成君相處的時候沒有劉奭,對於劉詢來說,劉奭都是有些礙眼的存在,又怎麼可能容得下其他人。

能夠讓他與劉奭生命完全交織在一起的霍成君已經不在人世,劉奭如今又不需要他來教導。劉詢便看着兩人越走越遠。

劉奭看着劉詢的背影,伸手想要阻攔,最終卻化為一句輕嘆。但是他的視線之中,是掩飾不下的擔憂。

劉詢回到自己的寢宮,他將燭火點燃。他沒有第一時間看向床·榻,反倒是坐到了銅鏡旁。

鏡外只有一人,鏡子裏卻是兩個人的身影交疊。

劉詢突然伸出手,撫摸着銅鏡。那帶出的微涼觸感,彷彿也有幾分熟悉。唇邊微微勾起一絲笑容,若是有其他臣子在,定然會覺得熟悉。

皇后霍成君在世的時候,陛下便經常這樣微笑。

劉詢的身後,一張畫像在燈火之下搖曳生姿。徐順與七個太監站在畫像旁,用油燈照亮整個畫像。

漢宣帝劉詢,一如以往的賢明。但是也只有親近的人知曉,除了處理國事之外,他只活在的對皇后霍成君的懷念之中。

迷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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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后妃變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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