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對窗
正事談完，眾人開始嗑瓜子吹牛，戚寧拍拍魏振宣的肩膀：“咱倆到邊上把專訪給做嘍？”
魏振宣點頭站起來，端着自己的酥油茶朝角落走，被戚寧喊住，指着旁邊一張桌子說：“就邊上吧，有爐子，比較暖和。”
藏地寒冷，屋子中間都砌着燒牛糞的爐子，又可以取暖，又能煮水，一舉兩得。這個時間點，整個藏餐廳就他們一桌人，所以他們是緊挨着坐在爐子右側的。
魏振宣無所謂，他本來是想，既然是工作嘛，戚寧可能想在角落談，比較安靜點。既然戚寧說坐邊上就邊上好了。於是兩個人在爐子左側面對面坐下。
魏振宣把酥油茶放在面前的藏式茶几上，見戚寧拿出手機翻訪談稿，便往後隨意地靠坐着。他現在這個位子的斜角正好是裘易，兩個人隔着屋當間的爐子兩兩相望，因此可以把裘易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
裘易正在跟彭智然聊天，大約是聊到什麼從前的趣事，正拍着大腿笑。
魏振宣就這麼左腳擱在右膝蓋上翹着腿，右手手肘右靠在藏式沙發的沙發背，一臉溫柔地撐着腦袋看裘易。這時爐子上的水燒開了，藏族小老闆過來沖水，把水壺拎開，爐子裏的火苗一竄，火光閃了閃，照亮了魏振宣的側臉。
戚寧剛好就在這個時候一抬頭，看到這個畫面愣了愣。跳躍的爐火，完美的側顏，昏暗的藏族餐廳，美麗的藏式傢具，遠處牆上的唐卡……瞬間一個念頭衝進腦海，他忙站起來招呼ivy：“ivy，你的化妝品呢？”
ivy正嗑着瓜子跟給她添茶水的藏族老闆吹牛，聽見戚寧問她從小包包里拿出化妝袋來說：“在這裏，幹嘛？”
戚寧欣喜道：“你會不會幫人化妝，能不能幫個忙，幫魏振宣畫個淡妝。”
魏振宣聞言扭頭驚訝地看着他：“化妝？現在？幹嘛？”
其他人也都看過來。ivy一聽要她幫魏振宣化妝，抓起化妝包興緻勃勃一屁股坐到魏振宣邊上。
戚寧挑了挑眉道：“你不是答應我拍點藏地照片放進專訪的么，不化妝怎麼拍？”
魏振宣看了看周圍：“就這兒？”
戚寧丟下手機，舉着這幾天他幾乎不離身的相機對焦距，沖魏振宣說：“對，就這兒，這裏很棒。”說著指揮魏振宣，“把你的鴨絨衫拉拉好，不要縮在腰上，衝鋒褲褲腳塞進登山鞋，對，收拾下自己。ivy，你給他畫個底妝，稍微描下眉就可以，頭髮弄點水擼兩把。”
魏振宣畢竟是職業模特，既然戚寧說要在這兒拍，他便立刻配合，整理頭髮衣服，連妝都是自己上的。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么，再怎麼說，被專業化妝師化了成百次了，總比ivy這個三腳貓強。
舉着問藏族小老闆借來的鏡子的ivy很哀怨：“我還想替美人描眉來着的……”
魏振宣瞄了眼裘易，沖ivy翻了個白眼道：“哼，怎麼輪都輪不上你啊。”
ivy聞言憤然道：“魏振宣，丫的好歹我做過你甲方客戶的，態度給我好點兒。老娘這姿色哪兒差了，老沖我翻白眼，你丫喜歡男的還是怎麼的！”
魏振宣被她噎了下，心說大姐誒，這一路您大概就說對了這一句話誒，衝著ivy道：“大娘，把鏡子拿好嘍，我下次注意，注意哈。“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戚寧讓魏振宣擺出剛才那個側臉的姿勢。魏振宣擺好姿勢，往左邊側臉，正對上裘易也看向他的目光，不知怎麼臉紅了紅，大概是第一次被裘易看到自己工作時的樣子，他有點點不自然。
爐子上已經又擺上裝滿水的水壺，戚寧走過去把水壺提開，拍了兩張，皺了皺眉，說：“怎麼回事，你怎麼看上去這麼僵硬。”他想了想，從藏式沙發上撿起手機，打開錄音，然後翻到訪談稿，丟給ivy說：“ivy，你幫我按着這上面的問題問他，我來拍照。”
ivy很興奮：“喲，我還能客串一回記者。”說罷清了清嗓子，開始讀，“魏振宣……”
結果才讀了個開頭就被戚寧打斷了：“前面的串詞不用讀，直接問問題。”
ivy說哦，往下拉：“找到了找到了。第一個問題，嗯……魏振宣，你在lieb香港那場秀上體現了很高的臨場應變能力，能說說當時是怎麼會想到用吻手禮這個橋段，作為化解那個女模這場尷尬的結尾的呢？”
魏振宣隨意地抓了抓頭髮，說：“肢體動作本能吧。當時其實根本沒有時間思考，因為我跟她是交錯走，兩個反方向嘛，”他兩隻手交錯比劃着演示了下，“那本來是攬着她腰的，反方向走的話就會沿着手臂這樣鬆開，當時就覺得只是這樣轉身走的話很傻，不如紳士一點，然後就下意識地做了。”
ivy挑眉點點頭，看下一題：“那場秀之後你一下就紅了，對你來說會不會覺得很突然，很不適應？”
“也談不上紅啦……”
………………
一連問了四五個工作相關的問題，戚寧在邊上咔嚓咔嚓地抓拍。突然ivy題風一轉：“你有喜歡的人么？”
魏振宣一愣。ivy不懷好意地看着他笑，搖了搖手機：“不是我擅自加的哦，我按稿子問的。”
魏振宣眼睛往裘易的方向飄了飄，爐子另一側正坐着好整以暇看採訪直播的三個人。裘易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
魏振宣換了側腿蹺二郎腿，把臉朝另一側偏了偏，低頭想了下，說：“有的。”
裘易眼神一黯，心有點悶痛。
“哇！是誰呀誰呀！”ivy湊過來一臉八卦，被戚寧喝道：“別出現在我鏡頭裏！”忙伸了伸舌頭退開些，道，“魏振宣你還真敢答啊，你經紀人知道你談戀愛了沒，這種答案說出來她會同意么？”
魏振宣撐着額頭說：“我又不是明星，幹嘛要隱瞞，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再說，”他垂着眼睛有點懊惱地說，“我只是有喜歡的人，還沒談戀愛呢。”
ivy問：“單相思？”
魏振宣不耐煩道：“你這是訪談稿里的問題么？”
ivy看了眼手機，嘀咕：“稿子裏沒寫如果回答‘沒有’我該怎麼問，寫回答‘有’我又該怎麼問啊。”說完委屈地看着戚寧。
戚寧無奈道：“往下問吧，這答案我回去會潤色的。”
ivy說：“哦。那下一題。嗯……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魏振宣一臉懵逼，心說我喜歡的那個不是女生啊，叫我怎麼回答。想了半天，斟酌着說：“喜歡……人高高瘦瘦的，不要比我矮很多，最好一米七五以上的，皮膚白一點，腿長一點，漂亮脾氣好的，嗯……”他拚命想着怎樣描述裘易的特點，忽然靈光閃過，想起那次在更衣室摟過的裘易的腰，脫口而出，“還有腰要軟一點。”
ivy噗嗤一聲：“腰軟一點，好色哦。”魏振宣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挪了下屁股，換了個坐姿。
戚寧按下快門低頭看相機，深吸口氣，看了眼魏振宣，掃了眼裘易，卻看見裘易正一臉木然地低着頭，手指沿着酥油茶的茶杯轉圈。
裘易很難受。還有什麼比親耳聽着自己喜歡的人，描述他愛的人的樣子更難受呢。高高瘦瘦、一米七五以上，皮膚白大長腿，漂亮脾氣好！一聽這描述裘易就知道魏振宣是在說那個混血女模特。對了，還要腰軟……腰軟啊，睡都睡過了，當然知道人家腰軟啦。
ivy繼續讀問題：“那當愛情和事業衝突的時候，比如說時間安排不過來啊，忙到沒時間陪女朋友，女朋友要鬧分手啊之類的時候，你會選擇愛情還是事業呢？”ivy念完，輕聲嘀咕，“這什麼破問題，誰會二選一啊，總歸說會想辦法兩者兼顧之類的啊。”
哪知魏振宣卻低着頭考慮了好一會兒，半晌后抬起頭來，目光穿過晃動的爐火，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猶如在對誰承諾般地低低答道：“我大概會選愛情。”
裘易聽到這句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就看見隔着爐火的魏振宣，眼睛裏彷彿跳躍着簇簇火苗，帥得令人呼吸都停頓了。
他獃獃的，只聽見魏振宣的聲音說：“因為愛一個人不容易，我不想我愛的人再受傷害。如果我答應了愛他疼他一輩子，我就一定會努力去做到，不會讓他白白把自己交給我。”
那一刻，裘易真希望自己沒來過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