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對窗
魏振宣這才記起來徐莉的確有跟他說過本來節內有個雜誌的專訪之類的。他略有些尷尬地摸了下鼻子,衝著戚寧道:“啊,那個abc……實在是不好意思,對不起了。”
戚寧笑了下換了個坐姿,看着他聳了聳肩:“就這樣?口頭道個歉就沒了?沒點什麼實際的么?”說完用眼角去掃裘易。
魏振宣見狀不爽地抬了抬下巴,也看了裘易一眼,冷了臉:“你想要什麼實際的?”
戚寧低頭笑了一聲,想了想說:“這樣吧,晚上我問上海拿專訪資料,咱們一路走,一路你給我把專訪題都做嘍,還有,我會拍些你在藏地的照片,並且加入這次行程中你碰到的一些事情做一輯特輯。你同意么?”
魏振宣的面部表情這才放鬆下來,低低道:“只要別涉及其他人,你要怎麼寫我都成。”
晚上四點五十,一行人終於到達日喀則。日喀則也是個非常成熟的小城市,看上去非常繁華,據說當地還有一批上海來的人在此地常住。
札什倫布寺七點閉寺,他們到的時候還有充足的時間參觀。札什倫布寺建在尼色日山坡山,金頂紅牆的高大主建築群雄偉壯觀。遠處眺望,金碧輝煌,宏觀而壯美。但進入寺廟后,又有一種別樣的寧靜,特別是經過僧寮時,那隱隱約約透來的誦經聲,讓人無端覺得心安。
轉了一圈后,幾個人在閉寺前出來,站在門前眺望。金頂紅牆的札什倫布寺背後是沿着山脊而建的一條轉經道,漫山的轉經輪在陽光下反射着耀眼神聖的光芒。陳嘉他們倒是很想去轉一圈,但當得知沿着山走一圈起碼要一個小時后,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殺去日喀則一家口碑不錯的飯店。
吃飯的時候戚寧給同事發郵件要專訪稿,魏振宣盯着裘易的臉,發現他右側的臉頰有點不同尋常的紅,伸手碰了碰,裘易嚇一跳,一縮。魏振宣皺着眉頭問:“你臉怎麼了,這邊?”
裘易莫名其妙,看看其他人。ivy噗嗤一聲笑了,拿出隨身帶的小鏡子給裘易:“你不是吧裘易,這麼嫩,才一天就曬出西藏紅了。”
裘易照着鏡子一看,紅是有一點,但哪兒來那麼誇張,也就顴骨附近一片稍微有點紅而已,說:“還好吧,跟西藏紅差遠了,這麼淡這麼一點點,人家西藏紅那是紅得跟胭脂一樣的兩坨呢。”
陳嘉看着他端詳了會兒,笑了:“我倒還真挺好奇你要是也頂着兩坨是什麼樣,嘿嘿。”
只有魏振宣黑着臉說:“那還不難看死。明天還是我坐前面。”
裘易嘀咕道:“我又不是模特,紅就紅唄。”
魏振宣瞪他一眼說:“閉嘴。就這麼定了。”
戚寧不由得掃了兩人一眼。
吃飽喝足幾個人去司機下午定下的酒店,到了酒店開房間,魏振宣不願意裘易跟戚寧單獨住一個房間,可又不好明說,就問酒店有沒有三人房,說一個人一間太浪費了。結果酒店說沒有,他只能鬱悶的一個人住一間。
ivy在邊上嘟噥:“我也不是一人住一間。”
魏振宣白她一眼,心說你懂個屁。幾個人房間都緊挨着,魏振宣那間就在裘易隔壁,他拖着行李跟在裘易後面看見他跟戚寧進同一間房,心裏簡直跟有一萬隻螞蟻在撓一樣,一進房間就把耳朵貼在牆上聽,聽了半天啥也沒聽到,拿了個玻璃杯倒扣着耳朵貼上去聽,稍微聽到點說話聲。正鬱悶呢,有人來敲門,他垂頭喪氣地去開門,見是陳嘉,手裏拿着兩副牌,問他:“打牌么?打的話來裘易房間。”
魏振宣一聽立馬跟上:“打的打的。”
幾個人打了幾把,也沒多久,不過四十多分鐘的時間,還沒到十點眾人就都哈欠連連。陳嘉看差不多了,把牌一收,說:“都早點洗洗睡吧,明天早上6點集合。”
ivy怨聲載道:“天啊,6點集合,太早了吧,累死了。”
陳嘉道:“每天四五百公里的路呢,不早點出發能行么,而且明天一半多都是土路,可不像今天這麼舒服,還能在車上睡。好好養精蓄銳吧。”挽着彭智然走了。
ivy一聽第二天要開始跑土路,頃刻又萎了三分,垂着頭拖着腳走了。倒是魏振宣一下子覺得很安心,身體雖疲憊但心情無比愉快地看了眼累得眼睛都快眯起來急着去刷牙的裘易和一臉倦意還擺個沉思臉的戚寧,回了隔壁自己房間。
結果第二天一早幾個人都睡遲了,陳嘉一個個的催,終於六點半眾人在大堂集合出發。上車的時候裘易要去坐前面,被魏振宣揪住塞進了後排,自己把面巾拉高遮到鼻子,坐了副駕駛座。
他們的行程中沒有安排珠穆朗瑪峰。珠峰那段路路況複雜,十月已近封山季,這個季節這段路經常不是進不去,就是進去了出不來,陳嘉彭智然的主要目的是轉神山岡仁波齊,所以沒有選擇珠峰。
一行人除了戚寧稍微有點遺憾,其他人也就是來藏地體會下風土人情的,更有一個純粹是追着人來湊熱鬧的,所以倒也無所謂。
不用繞道珠峰,他們今晚的目的地是薩嘎或者仲巴。到薩嘎的話路途稍微短一些,但第三天去塔欽就有點辛苦。所以司機今天的任務很重,早上就開始喝紅牛,一路上開着音響,不知道哪個民族歌手在破喇叭里唱着“騎車到西藏”,還不停循環播放。
上午還有段柏油路,顛簸得還不算厲害,魏振宣眯了會兒從後視鏡里去看裘易,見他靠在玻璃窗上睡得不舒服,屢屢換姿勢,一會兒左側着坐一會兒右側着坐,戚寧見狀攬着他腦袋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他才靠了會兒就醒過來,不好意思地搖搖手,示意了下司機,繼續靠着玻璃窗睡。結果一上土路,整車的人都被顛醒了,大家只能合著高亢的民歌一路看風景。
北線這一路,風景其實都在路上,一路睡過去實在不是個明智之舉。司機一見眾人醒了,也開始跟他們吹牛,跟他們說自己在藏地開車碰到的各種趣聞,說到藏地的小動物,司機興緻來了,說:“藏地有種小動物叫雪豬,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小小的很蠢的,一到冬天就要冬眠。”
魏振宣他們都說不知道,司機邊開邊看道路兩邊試圖找,繼續說:“哎呀你們不知道,這種雪豬真的很有趣,很傻的。它其實不是豬,學名叫什麼我忘記了。為什麼藏地叫它豬呢,因為它冬眠的時候睡得跟豬一樣。藏地黑熊一到冬天就會挖雪豬吃。雪豬冬眠都是一窩一窩的,黑熊挖到的時候,雪豬都還不會醒。但是黑熊也蠢啊,它挖到一個就要打它一拳,看看是不是還活的。雪豬就被這一拳打醒了。黑熊一看,喲,活的,就把它墊到屁股底下,繼續挖,結果剛墊在屁股底下的這隻呢就跑了。於是黑熊挖一窩雪豬,都只能抓到最後一隻。”
三個人一聽哈哈大笑,也紛紛看窗外:“有么有么,看看現在還能看見么。”
就這麼一路吹牛倒也不覺得土路太辛苦。中午老規矩找了個地方吃晚飯,上車的時候戚寧拉住魏振宣,說:“你還欠我照片呢,還是我坐前面吧。”
魏振宣一愣,點了點頭。
結果吃完午飯血液全部衝進胃裏,三個人就扛不住了。跟司機吹了會兒牛,紛紛眼皮打架。魏振宣腦袋撞了無數下玻璃窗之後,終於在“坐上火車去拉薩”去拉薩的歌聲中找到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著了。戚寧被尿憋醒的時候,就看見後排的魏振宣和裘易腦袋靠着腦袋睡得天昏地暗。
就這麼一路睡睡醒醒的,幾個人沿途從遠處看了眼一個聽過就忘記名字的什麼著名冰川;任性地在下車撒尿的時候順便看了個迷你的藏族家廟;偷瞄到一位藏族婦女穿着長裙在角落小便,討論了一番藏式男女長袍的實用性;還向一位一路磕長頭去轉山的藏人布施了餅乾和一點錢財,倒也頗有滋味。
戚寧更是捧着他的寶貝小哈一路咔嚓,紅牆的廟宇、席地而坐曬太陽的藏人、比誰撒尿遠的陳嘉和彭智然、比個v字美顏自拍的ivy、站在夕陽里伸手揉裘易頭髮的魏振宣……
就這樣一行六人終於一路伴着旅行攻略里沒有被列出來但也異常漂亮的各種“錯”,在晚上八點多趕到了仲巴。
走土路跟走柏油路畢竟體力消耗不同。這晚陳嘉也沒力氣組織打牌了。隨便找個地方吃了點,眾人各自拿了點洗漱用品和必須品,把登山包什麼的都丟在車上,進酒店休息,紛紛倒床就睡。
第三天,路況更差,幾乎全部都是土路。海拔幾乎全程都在四千以上。裘易的耳朵就像是個海拔探測器,只要一上四千就開始微微的疼,一下四千就沒事。早上出發的時候還太陽高照,開了一個多小時開始下暴雨,開着雨刷都幾乎看不清路,再開一段竟然又變成小石子般的冰雹,忽而過一個山頭竟然又變成晴天,一天之內把各種極端天氣都給經歷了。路的兩旁也從薄薄的一層積雪,一直開到滿眼的冰天雪地。
下車撒尿的時候,ivy簡直興奮死了。她這幾天每天都有那麼幾次徒步尋找隱蔽點,光天化日大小便的經驗,前兩天基本都是深一腳淺一腳的一腳泥,唯獨這一天特別有趣,撐着傘在雪地里走了五十幾米,回來興奮的說:“哎呀在雪地里小便原來會砸出一個坑的!”
陳嘉鄙視地看着她:“我們這裏都砸出五個坑了,你砸出一個有什麼稀奇的。”ivy氣得彎腰抓起一把雪就朝他丟過去,陳嘉邊嚷嚷邊逃:“哎呀,你個女的怎麼這麼粗糙,這雪裏難說還有大小便的,你也不嫌臟!”又把ivy噁心得半死。
就這樣一路上吵吵鬧鬧在下午1點趕到霍爾鄉,找了家飯館吃午飯,結果他們碰到個剛從岡仁波齊轉山下來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一個人坐了一桌,一副滄桑模樣,正在狼吞虎咽,看到陳嘉等人一行六人幾乎都穿着衝鋒衣,全副武裝的樣子,主動開腔搭訕道:“兄弟,你們是去轉山?”
彭智然一看對方的樣子,回答道:“是啊。兄弟你是不是已經轉完了,怎麼樣?傳授點經驗啊。”
那年輕人估計也是滿腔的感慨,立刻滔滔不絕講開了:“你們以前有徒步經驗么,沒徒步經驗的話記得一定要找背夫。我跟你說我這次轉山,要是沒碰到兩個背夫的話,這條命可就交代在岡仁波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