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對窗

“這裏不是有餐點么。”外面大堂里餐桌上的東西種類很多，裘易覺得完全沒必要出去吃飯，但檸七根本容不得他反對，直接拽着人走了。經過大堂時，之前搭訕裘易的那個帶黑色棒球帽的絡腮鬍子男一臉不爽地看着檸七的背影。

檸七的車是輛寶石藍的凌志rx350，就停在會所門口不遠。裘易大約知道這輛車的價錢，看看檸七和自己應該年紀差不多，但自己車房兩空，對方卻開了輛五十萬的suv，人生差距簡直不是一點點。

等裘易上了車系好安全帶，檸七邊發動邊問裘易：“去吃日料好不好，我有個朋友開了家日料，一直叫我去捧場，還都沒去過，今天正好和你一起去試試。”

裘易默默又在心裏哀嘆一把，點點頭說好。

到了地方，裘易一看，還是前段時間聽說過的一家日料店。平時他們在辦公室，幾個老師空下來都會分享一些吃過的餐廳，特別是一些女老師，尤其喜歡吃日料，上次裘易同辦公室的小張老師就說起過這家，說是新開張，東西新鮮量又足。

進去一看，果然生意很好，現在正是吃飯的黃金時段，門口換鞋的地方都是等位的人。檸七抄起手機給他朋友打電話，說自己正在店門口。一會兒一個化了淡妝手裏拿着小香手包的女人出來接他們，看見檸七就說：“哎呀，你怎麼也不說早點給我來個電話，我好給你留位置。”

檸七抱歉地笑笑，看了眼裘易，說：“臨時請朋友吃飯，沒定地方，想着到其他地方都要排隊，你這兒肯定是有位子的，這不就投奔你來了么。”

女人嬌嗔地戳了他一下：“給我出難題還說得這麼動聽，真不愧是天天跟人耍嘴皮子的，說不過你們這種文藝青年。”

檸七嘿嘿道：“那好姐姐，到底行不行啦。”

那女人假裝白了他一眼，轉身說：“跟我來。”

檸七忙示意裘易跟上。

女人把兩人帶進去，叫來一個服務員，翻了下預定記錄，最後交代了點什麼，帶着兩人到了一個小包間，對兩人說：“這間包間的客人要八點才到，我調劑到其他房間後面了，你們就坐這裏吧。”

檸七惺惺作態道：“呀，那怎麼好意思，佔了別人的房間。”

女人呸了他一口道：“少來。讓你坐這兒就坐這兒，那麼多廢話。”

檸七嬉皮笑臉說：“是，yourmajesty。”

“那你自便了哈，我還有事呢，你再晚來十分鐘我就走了。”女人邊說邊替他們帶上包廂移門，想了想又探頭進來說，“對了，嘗嘗我們家的炙三文魚壽司哦，很棒的。”

檸七右手兩指在眉毛處比了下，女人笑着走了。

送走女人後的檸七轉臉就收了嬉皮笑臉的模樣，扭頭認真地看着裘易。裘易不由得挺了挺腰，也看着對方。只見檸七從夾克的內側袋裏掏出一張名片，慎重地雙手捏着遞到裘易面前，說：“還沒有正式做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戚寧。”

裘易雙手接過，看見名片上寫着abc雜誌社主編，戚寧。主編，裘易想起剛才那女人說的話，怪不得她說戚寧是文藝青年耍嘴皮子的。他抬頭握住戚寧伸過來的手，同樣認真的說xx中學老師，裘易。

戚寧握着裘易的手緊了緊，裂開嘴高興地笑了：“很高興認識你，裘易。”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幾乎都花在了睡覺上。三點才吃過早飯的魏振宣一直到晚上七點都還沒有飢餓感，但他還不得不逼着自己到點就吃第二頓，因為他今天必須早點睡覺，第二天一早還要去拍個雜誌封面。

沒有飢餓感的人對吃什麼沒有追求，他想那麼換一種，對跟誰一起吃有點追求吧。他翻出手機打裘易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的電話已關機。”電話里傳來機械女聲。

已關機？難道沒電了。裘易家沒有固定電話，魏振宣想了想，就按照裘易宅的那個程度，這個時間應該也不會去哪兒，不是在家煮泡麵當晚飯就是在等外賣。想到這裏，他索性拿了鑰匙出門直接去找人，裘易小區門口的那個日本蛋糕房好久不去了，他想不如晃過去買兩塊蛋糕，作為飯前甜點也不錯。

魏振宣的新居離裘易家其實不是很遠，為了方便模特們到公司集中，公司給模特們租借的公寓基本都在公司四五公里範圍之內，所以魏振宣現在住的這套公寓離離裘易家也就隔了四五條馬路，走路基本十幾分鐘而已。

魏振宣隨便套了件運動長t，穿了條打籃球時穿的到膝蓋的運動褲，戴了頂鴨舌帽，把帽檐壓得低低的出了門。初秋的上海白天還是很熱，晚上稍微有點涼風，魏振宣兩手插着褲兜，慢悠悠地往裘易家晃。他腿長，十幾分鐘就晃到了蛋糕房，起司蛋糕和泡芙上次買過了，他挑了半天，這次挑了個栗子塔和布丁，正準備買單，甜點師從裏面又端出來一盤愛心覆盆子慕斯，一顆顆紅色心形的慕斯蛋糕非常漂亮，魏振宣盯着看了會兒，對服務員說：“再給我塊這個吧。”小姑娘笑着說好的，幫他把三塊甜點裝在一起。

拎着一盒甜點，魏振宣哼着陳奕迅的浮誇往裘易家走，邊走邊又打了次他手機，還是關機，他噔噔噔上樓敲門，半天沒人開，只傳來蛋蛋汪汪的叫聲。

戚寧非常健談。作為一名時尚雜誌的主編，他本身的見聞就很廣，而且他又熱愛旅行和攝影，直從印度恆河日出講到美國黃石公園，還翻出手機里的照片給裘易看，一頓飯下來，各種旅行見聞讓裘易聽得津津有味，兩人相談甚歡。

吃完晚飯，戚寧執意要送裘易回家，裘易只得報了地址。上車的時候，裘易發現自己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關機了，幸好戚寧車上有車載充電器。結果裘易把充電器插上去沒一會兒，手機又滴滴地自動開機了，開機一看，還有48%的電，裘易覺得很莫名。緊接着嘟嘟地進來兩條短消息，他一看，是魏振宣的來電提醒。

魏振宣推開門，就看見蛋蛋孤獨地站在門口用小黑眼珠看着他，衝著他又汪汪了兩聲。魏振宣挑了挑眉瞪它：“叫什麼？你老爸呢？”

蛋蛋顯然還記得上次被魏振宣提溜在手裏的事情，壓着嗓子嗚了兩聲，掉頭跑了。

魏振宣換鞋進去看了一圈，家裏沒人，不由得皺着眉頭叉腰猛吸一口氣。平時那麼宅的一個人，這個時候會去哪兒呢。正想着，裘易的電話進來了，他接起來沒好氣道：“喂！”

裘易被對面這氣勢嚇一跳，看了眼手機，又把耳朵湊上去，說：“你找我？”

魏振宣嗯了一聲，壓着氣說：“找你吃飯。”

裘易哦了聲說：“我吃過了。”

蛋蛋噔噔噔跑到魏振宣腳邊昂頭看着他，魏振宣低頭看它一眼，一腳把它掃開：“吃過了？跟誰一起吃的？”他不用腦袋想也知道裘易一個人才懶得出去吃，肯定是跟什麼人在一起。

裘易看了眼正在開車的戚寧，莫名有點心虛地說：“一個朋友。”

魏振宣：“什麼朋友？”

裘易：“……”他糾結了下，決定不回答這個問題，問：“你現在在哪兒？”

被魏振宣一腳掃開的蛋蛋站在自己食盆旁，可憐兮兮地看着魏振宣。裘易早上餵了它一頓，本來想聚會也就一兩個鐘頭的時間，所以準備晚上回來再喂它的。

魏振宣在廚房找了一圈，終於在上櫃裏翻到蛋蛋的狗糧。本來裘易是把狗糧放在下櫃的，但蛋蛋平時看着挺乖，只要裘易不在跟前就到處翻吃的，好幾次都把狗糧拖出來偷吃，所以裘易索性把狗糧放到上櫃去了。

給蛋蛋倒了點狗糧在盆里，魏振宣沒說實話，有點賭氣地說：“我能在哪兒，還不是在自己家。累了十幾天，好不容易有個休息天找你吃頓飯。”

裘易鬆了口氣，有點抱歉地說：“不好意思，下次找你喝咖啡？”看見戚寧已經快開到自己家小區附近，忙指了指左前方，意思是馬路對面那個小區，戚寧瞭然的點了點頭，慢慢開進小區。

魏振宣在電話里懶懶地說：“算了，本來還想跟你去小區門口那個蛋糕房吃甜點的。看來只能下次了。拜拜。”

裘易聞言哦了一聲，說拜拜，聽見對面掛了電話，緩緩把手機放進口袋。

戚寧一邊打方向盤一邊問他：“幾號樓？”

裘易忙給他指路，車子停到樓前，戚寧把車翻到空擋，拉住手剎，看着裘易笑了笑，問：“朋友？”

裘易啊了聲，反應過來戚寧是問剛才那個電話，點了點頭。

把甜點放進冰箱，魏振宣想，既然買都買了，還是留給裘易，就當給他個驚喜。

他臨走又用腳勾了正在吃狗糧的蛋蛋屁股一腳，蛋蛋嗷地一聲扭頭，看見是他，縮了下脖子乖乖繼續吃它的狗糧去了。

魏振宣罵了一句吃貨，換好鞋關上門下樓梯。

轉到二樓拐角的時候，他看見樓前停了輛車，兩個人正坐在車裏說著什麼，他一開始沒在意，一直到他走到一樓，看見裘易打開車門扭臉過去跟旁邊坐着的另一個男人說再見。

他腳步一頓。天色已經暗了，一樓的樓梯燈不知道是不是又壞了，沒有亮。裘易正在跟那男人說話，並沒有看見他，魏振宣猶豫了一下，轉身躲進樓梯後面的陰影里。

裘易正在跟戚寧告別。今天線下聚會，結果變成了他和檸七單獨聚會，人家又是請吃飯又送他回來，裘易很不好意思，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說“謝謝你的晚飯還有送我回來”？這不是女人的台詞么，那麼說“今天謝了兄弟，下次我請”？他們好像也還沒熟到那個程度啊。所以他斟酌了下，最後還是簡單了說了句謝謝。

戚寧看着他微笑：“不請我上去坐坐？”果不其然看見裘易一臉大寫的啊字，不由得笑出聲來，輕聲說：“你真是太容易逗了。”

裘易這才聽懂對方是開玩笑，不由囧了下，覺得自己不夠大氣。於是接了句：“下次有機會，我找你喝茶。”

戚寧很欣喜，看着裘易，說：“好啊。”裘易跟他點了點頭，開門準備下車，又被戚寧叫住：“對了，你說的那個西藏的事情……”裘易停下來，扭頭看着戚寧。吃飯的時候他一聽說戚寧是半個旅行行家，就請教了他下關於西藏的問題。機會難得，他也不敢一個人去西藏，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和彭智然跟陳嘉一起去，但現在因為請假的問題，他很糾結。

“其實你可以跟你朋友前半段一起走，等轉完山去看過古格王朝後，他們回程走大北線，你可以原路返回，或者你覺得走原路沒意思的話，也可以從仁多鄉插過去走小北線，沿途風光也非常漂亮。這樣走小北線的話只要10天就夠了，唯一的遺憾可能就是納木錯看不到了。不過其實看過羊卓雍錯，也差不多了。”說完他看着裘易。

裘易驚嘆地看着他：“你真厲害，這都知道。”

戚寧哈哈笑道：“我之前研究過，一直沒去成。怎麼樣，如果你能接受走小北線，我看看能不能跟你一起去。這樣咱們四個人包兩輛車，路上也能有個照應，回程的時候，他們走大北線，我們走小北線。”

裘易咬着嘴唇琢磨，緩緩點頭：“這個方法也挺不錯，請個三四天假，我估計還是可以的。”

戚寧接著說：“其他沒什麼，就是兩個人一輛車有點奢侈。一般進藏的話三個人一輛車是最經濟的，絕對不能坐四個人，後排中間那個絕對要被顛死的。”

“費用我是沒問題的。我那兩個朋友本來就準備兩個人去，相信也不會有問題的。”裘易抬起頭，看了眼戚寧。唯一的問題是，他們兩個才剛認識，就這樣結伴出去旅行真的好么。

戚寧彷彿能看穿他一樣，勾着嘴角說：“那其他都沒問題，你還有其他什麼問題么？”

裘易尷尬地說：“沒有、沒有……”

戚寧彷彿故意似的，說：“放心啦，我不會怎麼你的。海拔4000多，運動過激會高反的。”

裘易囧得一塌糊塗，都不知道怎麼接口，戚寧實在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下裘易的耳朵，開口給他找了個台階：“好了，早點回去吧。我把行程做個詳細的給你，要是沒問題的話，我來安排包車什麼的吧。”

裘易忙說好的好的，那辛苦你了，紅着耳根下了車。

下車走了兩步，手機叮咚一聲，他掏出來看，是戚寧發來的短訊。他奇怪地回頭看了一眼，戚寧正捏着手機從車裏看着他。

他點開短訊，只見戚寧寫道：易，給我個機會照顧你，我不會讓你失望。

裘易不知道怎麼回答。其實戚寧很好了，真的很好了，如果之前他沒遇見魏振宣的話……他猶豫着抬頭看了一眼戚寧，只見戚寧正在低頭打字，一會兒手機里又進來一條短訊，“回去想一想，請不要現在就拒絕。而且我保證你可以隨時喊停，我絕不糾纏。”

戚寧把自己的姿態放得那麼低，這語氣簡直就是在懇求。裘易咬着唇看着車裏的戚寧，對方一臉期盼地看着他。裘易最後還是沒能忍心直接拒絕，他回了個好的，我回去好好考慮，下次答覆你。

戚寧彷彿鬆了一大口氣，笑着沖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看着他上樓。裘易點點頭，轉身上了樓梯。

躲在樓梯陰影里的魏振宣把這整整一幕都看在眼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插在褲袋裏的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早已捏緊成拳。樓梯間是黑的，外面有路燈亮堂得很，他甚至連裘易和車裏那個男人互動時兩人的表情都能看清。真是很依依不捨的一幕啊。他只覺得自己的肺都快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