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渣男賤女
暮春的夜晚還透着絲絲的涼意,蘇琦身着一件藍色錦袍,腰間束着祥雲寬邊錦帶,外披一件白色大麾。烏黑的秀髮束灑落至雪白風帽上,黑白分外分明。
這一身打扮雖顯富,但實則少了一個貴字,於赴太子宴最適合不過。顯富是不失身份,少貴是免失禮儀。秦國上下,除秦王外,誰還能比太子貴?
太子府的規模與蘇府相處無幾,走了許一會兒才到達宴會廳。待蘇琦剛進門,秦姝連忙起身出迎道:“蘇將軍怎麼早來一刻鐘?早知如此,孤便該早點出迎蘇將軍了。”
“太子盛情邀請,自當要早來。”蘇琦笑笑,脫去身上大麾,“至於太子親自相迎,這更是萬萬不可。於太子之邀,便是我之幸,豈敢容太子相迎。”
且不說太子是君、蘇琦是臣,只道秦姝為人,他一向目空一切,自持清貴,除秦王外從未把別人放在眼中。要說他親迎蘇琦不過是一句客套話而已。要真有心為之,恐蘇琦馬車還在八條巷子之外他便知情了。
也正道如此,蘇琦特意早來一刻。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特別是這個小人還是位高權重的太子。與秦姝打交道,她是不能犯下一點過錯,否則便會成為秦姝死抓不放的把柄。兩人皆門清此事,但這並不會妨礙他們滿口打哈哈,道起客套話。
蘇琦漫不經心地環視一周宴會,笑容更深了。在場的人她皆是熟悉又陌生,這些人的資料她看過上千百次,早已爛記於心,但他們之間卻從未正面打過交道過。沒想到,今天竟會齊聚一堂,秦姝還真道是‘體貼入心’。
無他,這些人都是秦姝的心腹大臣。按蘇琦設想,秦姝應先對試探她一番,待她表明效忠之後,才將她推向心腹大臣。眼下倒好,蘇琦免了與秦姝的虛與委蛇,便直接與他的心腹大臣接觸,倒是省了不少事。
蘇琦玩味地勾嘴笑笑,也不知道杜寧兒與他說了什麼,竟叫他有如此自信做出這般勢在必得的事情來。秦姝見她笑容加深,心下定三分心思,熱情拉他入座,“來來,盡情地喝,都是自己人,不必跟孤客氣。”
蘇琦笑笑,舉杯致酒也不應話。無論她說什麼皆不討好,又何必回話?往客氣的說,便是應了他自己人的話;若挑明的說,又是得罪了他本人,吃力不討好便是如此。
秦姝眼眸微動,暗罵一句:老狐狸,仰頭一口而盡。正待此刻,柳兮、杜寧兒兩人並排入場,一時間喧嘩的場面寧靜下來。柳兮、杜寧兒兩人本是當世美人,此刻又一起入內難免惹得眾人焦距。
秦姝見眾人反應,嘴角不免得意上揚。待視線落於杜寧兒身側,嘴角猛然凝住,隨之盪起尷尬之情。柳兮今日一身打扮十分得體,錦衣華袖,美得端莊又不失禮儀。她頭上首飾雖不多但件件名貴,也是盡顯太子府的體面。
一旁的杜寧兒一身白衣長裙,頭上也僅是一支玉釵,可謂是素雅至極。要是在其他場合這身打扮,她倒是能博個仙子之名,但今日她偏偏站在了華美的柳兮身邊,落魄之境便不由而生。這本是一身清高的打扮,相襯之下反而上不了檯面。
果不其然,秦姝不悅地呵斥道:“杜氏,今日之宴如此之重,你怎麼是這身打扮?莫要來寒酸各位大人,快去換身打扮!”
杜寧兒低下頭,止了上前的腳步。華麗的衣裳她不是沒有,但如果沒有與之相配首飾搭配,到時候更顯寒酸。早前,她已把所有首飾給了英雄,頭上這根玉釵還是問人借的。現在要她重新回去打扮,等於掘了她的後路。
“杜氏,難道你沒聽到孤的吩咐?怎麼還愣住此處?”秦姝緊鎖眉頭,厲聲加重。
蘇琦抿嘴笑了,讚賞地看向柳兮。其實,柳兮不管何時到場,她都會力壓杜寧兒一頭。她身上的媚、韻、妖是杜寧兒光一身皮囊永遠趕不上的。即便如此,她還選擇了與杜寧兒一起入場。這用心就更險惡了,直接把杜寧兒打入了地獄。
蘇琦完全可以想像柳兮入太子府後,杜寧兒的日子是那麼凄慘。她輕咳一聲,戲要唱下去,杜寧兒也必須要到場。她也清楚,杜寧兒回去再怎麼折騰也折騰不出一身像樣的打扮。早前她入太子府樹敵太多,輪到她落魄時誰人不踩一腳?她是借不出好東西,首飾又送給了英雄……
蘇琦端起舉杯,看似漫不經心道:“太子殿下,何必為此事動怒。在我看來,如此淡雅裝扮更顯清貴。”
秦姝微楞,心下不由得盤起別樣心思:杜寧兒與蘇琦素未謀面,但眼下蘇琦卻開口幫她開脫。看來正如杜寧兒所言,她與蘇慧娘交情頗深。且極有可能,蘇惠娘曾在蘇琦面前多次提起杜寧兒,這才讓蘇琦動了惻隱之心。
“既蘇將軍如此說,你也不必換了。”秦姝輕踱兩步,語調還似以前般的溫柔,“下次可不能如此了,貴客到此不可怠慢。”
秦姝還指望杜寧兒能代他說服蘇琦歸順,自然也豪不吝嗇好言好語。他牽起杜寧兒的手,自行入座,全然不顧一側的柳兮。也正是此時,柳兮向蘇琦挑眉示意:事情已經準備妥當。
蘇琦瞭然地笑笑。
“人既到齊,開宴吧!”秦姝大手一揮直吩咐,又轉過頭來道:“蘇將軍多年在外,恐許久未嘗過秦國特色菜。此次,孤特意從宮中請來御廚,還望將軍細品一二。”
“多謝太子抬愛,如此費心款待。在下敬太子一杯。”蘇琦爽朗地舉杯再敬酒。
蘇琦話語剛落,一連串美人陸續入場,慢舞輕歌、飄飄若仙。兩名彪形大漢抬着整頭鹵豬步入場內中間。秦姝招手笑道:“這是第一道特色菜,全鹵豬。蘇將軍,恐怕從未吃過。快嘗嘗,美味至極。”
……
男人販死了,滾熱的鮮血、腦漿全噴在了她的臉上、身上。
他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大量的鮮血和腦漿從他後腦勺流出,女人販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會吐了出來。
面前這個男人面無表情,手裏持着殺人的鋤頭,好像他殺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豬一般。
女人販陷入了不可抑止的恐懼,她本能地向屠戶磕頭,不斷乞求道:“大哥,別殺我。你要錢,我給你。我有錢,我有三萬。”
按山裡規矩來說,要是山外人偷山裡人的東西被抓住,就算被活活打死也不為過。但屠村還是因為女人販這番話被觸動了,剛舉起鋤頭的手也慢慢垂下。
要是這惡婆娘把賣娃賺的三萬給他,雖然他丟了一萬,但現在得了三萬,也算賺了。
他拽起女人販,“錢呢?拿出來。”
女人販見屠村鬆了口,也安心一大半,雖然有些不甘心這趟折了這麼多錢,但至少有命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錢燒。
她堆起討好的笑容,實話實說道:“大哥,錢不在我身上,埋到後山去了。”
屠村一聽,以為女人販又是在騙他,憤怒地推開女人販,掄起鋤頭準備給她一個教訓。
女人販見狀連忙跪下來,抱住屠村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生怕那鋤頭落在她身上,命就沒了,“大哥,你要信我。錢真的不在我身上,我真的埋到後山去了。你要是不信我,你可以綁了我,我帶着你去。”
屠村有些鬆動,雖然半信半疑女人販的話,但掄起鋤頭的手還是停在半空中。要是綁了女人販,相信她是跑不了的。如果她敢騙他,害他白跑一趟,看他不狠狠打死她。
屠村打定好主意,拽起女人販,用大鐵鏈將她緊緊捆起來,鐵鏈的另一頭系在自己身上,滿意地拽了拽。
這一拽,女人販感覺身上被捆綁的地方都淤青了,疼得渾身發抖,卻不敢表現出來,只好咬牙往肚子裏吞。心裏暗想着,等會把錢給了他,再說幾句好話讓他放自己下山。
只要她下了山,看她不找人把他的手腳砍了,再把他賣給乞丐團,她現在受得苦要在他身上加倍還回來。
兩個人各懷鬼胎往後山上走去,女人販帶着屠村到了埋錢的地方,指了指道:“就是這裏,我把錢埋在這裏。”
屠村盯着女人販指着的地方,心中余火慢慢轉化成了激動,彷彿看見了三萬塊在像他招手。他推了一把女人販,聲音止不住的興奮:“把錢挖出來。”
女人販身上並沒帶埋錢時的小鏟子,只能自認倒霉徒手刨地,但好在她埋得不深,很快就刨到了膠袋。屠村打着手電筒,看見果然刨出了膠袋,一腳踢開女人販,跑過去拽出膠袋。
屠村這一腳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但女人販運氣不好,撞上了一旁的大樹。磕掉門牙,滿口鮮血,捂着嘴,在地上打滾。
屠村也不管她的死活,滿心歡喜的拆膠袋。果然,這惡婆娘偷了他的東西,這膠袋裏面裝了他娘留給他的銀飾,但再多餘的東西也沒了。
屠村不甘心的來來回回翻了幾遍,也不見錢的蹤影,不禁怒了,奮力一扯鐵鏈,“錢?告訴我,錢去哪裏了?怎麼只有銀飾?”
女人販也傻眼了,怎麼錢變成了破舊的銀飾?轉眼一想,肯定是男人販那個王八蛋先跟蹤了她,把錢挖走了,后又把偷來的銀飾放進去陷害她。好讓屠村以為是她偷了東西,將她留下狠狠折磨。他自己則帶着三萬塊和偷的錢下山吃香的和辣的。
這個龜孫子,還好他現在是死的,要不然,非要弄得他不死不活。
女人販看了一眼屠村,屠村此時的模樣卻好似一頭即將發狂的野獸,看得她不免膽顫,也不管嘴裏的疼痛,開口說出來了自己的猜測,還向他保證會幫他找到男人販藏起來的錢。
可惜她門牙掉了,口齒也變得不清晰,屠村是一句也沒聽懂,反而越聽越暴躁,掄起鋤頭就往她身上打,當然也不敢打在腦袋上,怕錢的下落沒問到,人先死了。
女人販不斷向屠村保證會幫他找到藏起來的錢,可惜並沒有讓他下手變輕。漸漸的,她的保證聲中夾雜着哀求聲。到了最後,只剩下微弱的哀求聲。她以為她就會這麼死去,但一個弱弱細細的聲音拯救了她。
“屠大哥?”
她抬頭看去,一道熾亮的白光掩蓋了這人的模樣,她以為她遇到了天使的救贖。但白光慢慢消失,最終她看清楚了這個女孩,就是今天向她買孩子的女孩。
屠村停下了手,皺眉看向蘇琦,不悅道:“小花,你怎麼來了?我正在有事,你別來打擾我。”
蘇琦低下頭,細柔的聲音顯得有些膽怯,“屠大哥,不止我來了,山裡人都來了。”
屠村心中一驚,順着山下看去,果然白光點點。屠村沉下臉來,等會裏長來了,這事肯定兜不住了。按山裡規矩,這惡婆娘只要受山裡人一頓打,死了山裡人會葬了她,活着就會讓她下山。
如果她活了下來,肯定會帶着他的錢下山。但如果她被打死了,他的錢也找不着了。所以,這錢橫豎都不會落在他手裏。既然如此,還不如現在就打死她,免得等會沒死,還帶着他的錢下山。
他舉起鋤頭準備給女人販最後一擊,卻沒想到被蘇琦抓住了他的手臂,怎麼都動不了。他氣呼呼地放下鋤頭,萬萬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的力氣居然這麼大,對蘇琦也多了份謹慎,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期望她不要多管閑事。
蘇琦沉思了一會,道:“屠大哥,你也是知道山裡人的規矩的。是要是按規矩來,你也太吃虧了,我這裏有個辦法。這件事橫豎是瞞不下來了,你也年紀不輕了,就當作這錢買了個媳婦。相信這位大姐是願意嫁給你的。”
屠村眼睛一亮,對啊,就當這錢買了媳婦,雖然這個惡婆娘年紀大了點,但這白白胖胖的樣子一看就能生男娃。想到她賣給蘇琦的男娃那麼漂亮,他可比那個男人販好看多了,說不定能生出更漂亮的男娃。一萬塊能買個媳婦和兒子,實在太划算了。
他用腳踢了踢女人販,沒有半點商量的語氣,“你願不願跟我過日子?”
女人販看着屠村兇狠的目光,咬牙點了頭。她現在雖然頭昏眼花,但也看清了現在的情況,要是她不同意屠村的提議,肯定會被他活活打死。她不想死,只要現在活了下來,以後什麼都好說。
屠村見她同意了,也高高興興給她鬆了綁,帶着她去見里長並把所有事情都說了一遍。里長雖然不喜歡這個偷竊的女人販,但看屠村滿心歡喜,又一再保證女人販絕對不會再偷竊,也給了他們祝福。
從此,女人販便是屠村名正言順的老婆。這個結局,大家都很滿意,屠村有了老婆,心裏估計著兒子也很快會有,而女人販也如願活了下來。
但女人販的絕沒想到,她是活了下來,但活下來還不如死去。屠村不僅有打女人的習慣,生活哪怕有一點不如意,也會對她拳打腳踢,身上帶着各種各樣的傷是常事。除此之外,她每天都要干大量的農活,不到一個月,她就變得又黑又瘦。
她現在滿心希望就是能找到男人販藏起來的錢,把還錢給屠村,然後會放她下山。可惜屠村看得她緊,有好幾次她才偷跑出房門,就被他抓了回來狠狠毒打。毒打了幾頓后,她也不敢貿然偷跑了。
生活一點一點磨滅了她的希望,空洞的眼神像個死人一般,渾身上下都瀰漫著絕望的氣息,了無生機。哪怕屠村最近對她的毒打增多了,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屠村也着急,都幾個月了,沒有一點懷孕跡象,這婆娘也不年輕了,要是再等幾年生不出娃了該怎麼辦?然而,屠村不知道的是,女人販早些年就因為過渡打胎失去生育能力。
蘇琦看着這一幕幕好戲,捧腹大笑。沒錯,是她拿走那些錢,又把銀飾埋了起來。雖然這種懲治方式有些委婉,但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她並不想在完成任務后,還給黃小花一具沾滿鮮血的身體。黃小花是一個善良的人,她沒有權利這樣處理別人的身體。
蘇琦見時機到了,也向里長找了一個借口,帶着兩個孩子離開了山裡。要是原先屠村一定會攔住蘇琦不讓她下山,他還指望蘇琦養不活那男娃,送給他當兒子。但現在他有老婆了,雖然還沒有身孕,但他再努力努力,說不定就懷上了。
就此,女人販白天要干大量農活,晚上還要被屠村越發折磨,身體迅速的衰老下去,像個五十多歲的阿婆似的。
即使這樣,上天好像還想懲罰她一般。她先前沒有任何種田經驗,只能依葫蘆畫瓢學着別人種,然而東施效顰,落了個顆粒無收。氣得屠村毒打她一頓,直讓她下不了床。
一個星期後,豐收季到了,屠村滿心期待着黃小花爺爺的地給他帶來大豐收,但現實卻給了他殘酷的一巴掌。這塊地並沒有給他帶來大豐收,甚至還不如他原先地的產量。
他原先的地產量在山裏也算高,但是被那婆娘種了以後,就顆粒無收。這田也被她照顧過幾天,現在產量銳減。
他覺得他找到真相了,一定是因為那個婆娘的原因。他甚至認為女人販一定是來禍害他的,只要有她在,他就好不了。他果斷操起鋤頭,準備狠狠打死女人販,看她還禍害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