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三春番外(中)
南安太妃捨不得孫女,於是,想了一個惡毒的掉包計,她鑽了聖旨上要求南安郡王女兒和親的空子,母代子做主,要收一個義女來代替。
原本皇上這麼寫聖旨,就是為了確保嫁去和親的人一定是南安王府的小郡主。只是因為她沒有封號,故而無法在聖旨上點名,這才寫成南安郡王之女來代替。卻不想,竟被人利用了。
南安太妃找到了賈母。
沒辦法,不是她不想找個高門,而是人家高門都不鳥她。眼看着東平一脈以貪污軍費治軍不利為由抄家問斬,想也知道,南安就算能回來也是下大獄的命,這樣的郡王,還不如一個有實權的三品官來的有地位,誰家肯去理會自私自利的南安老太妃呢?
除了想出頭想到發瘋的賈家。
用一個庶女換回曾經的風光,這等好事,賈家不上杆子去搶才怪呢。如今,坐在家裏就能收到好處,賈母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的。
探春就這樣進了南安郡王府。
頂着“待嫁郡主”的身份,探春着實過了一陣好日子。在南安王府的日子,大約是探春一生中最奢華的享受了。為了讓她心甘情願的代替自己的孫女兒,而不是中途反悔跑去皇上面前瞎嚼舌根,南安太妃真是下了血本了。
吃穿度用,無一不是比照宮中貴女的標準。上等的雲錦裁成最新式樣的華服,裹上探春的嬌軀;新鮮打撈起來的金錦鯉做成人間難得的美味,只擺上探春的餐桌;遠渡重洋的使者帶來的華美寶石打磨成精緻的首飾,簪在探春的鬢邊;鑲嵌閃光明珠的車架,載着探春來往於高門大戶的府邸和南安王府之間。
探春榮寵非常,春風得意。這般美好的生活,是她做夢也不敢想像的,眼下卻成了事實。等將來一出嫁,她就是王妃了,這樣的生活,想必會持續一生吧!
才怪!連一個月都沒挺到。賈赦就出面攪和了。
南安太妃為了在眾人面前展示“王府郡主”,便不辭辛苦的天天帶着探春去參加宴會。從官夫人的茶會,到某王妃的壽誕,乃至公主府添丁,郡王家納妾,無所不至。如此頻繁的出入豪門大宅,很容易便和賈赦家的四個女孩兒正面相碰。
南安太妃本以為,賈赦和賈政的關係那麼差,應該不會出面去管探春代嫁的事,因此,在見到迎春、惜春帶領湘雲、黛玉出席承恩公徐大學士的壽筵之時也沒有避開,而是把握一切機會上前攀關係,指望能為自家撈上一二好處。
探春,就這樣在時隔十年之後,第一次見到了她的姐妹們。
皇家教養出來的氣派,無需過多的裝飾和華貴的襯托,迎春惜春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讓人自慚形穢的高雅和尊貴。就連黛玉和湘雲,一個淡然,一個嬌憨,也都有着不輸真正王府郡主的氣質。這是探春,甚至真正的南安郡主都無法比擬的華麗。探春心有不服,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可以超越迎春惜春的機會了,她不甘心就這樣輸掉,一輩子被她們踩在腳下。明明,那個富麗堂皇的親王府,她本也該是有機會進駐的,老太太和父母的愚蠢,不應該影響到她的一生。
迎春根本不認識探春,她雖然知道,她們有一個堂妹,是二叔家的庶女,名叫探春的。可是,探春長什麼樣,多大年紀,什麼性情之類的,她可就完全不知道了。惜春更不關心這些,結果,反倒是湘雲看出問題來了,驚訝的問道:“南安太妃,你身邊的這位姐姐是誰?好像不是鈴星姐姐啊!”
南安太妃含糊的笑笑:“我孫女今兒不舒服,便留她在家裏靜養了。這一位是我兒子從前收的義女,快要出嫁了,我帶她出來走走,見見世面。”
湘雲最是個好奇心大的:“那可就恭喜這位姐姐了!姐姐好,我叫湘雲,是恩賜學士史鼐的女兒,忠勇親王的表侄女兒,皇上仁慈,恩賞了我郡君的封號。現在給大表姐賢淑嘉福大長郡主做伴讀,喏,就是這一位。”說著,挽上迎春的手,又拉了拉惜春的衣袖續道:“這是我的小表妹嘉和長郡主。旁邊那位是林姐姐,戶部左侍郎林大人的女兒,也是王爺嫡嫡親的外甥女兒,她的封號和我一樣,都是郡君。姐姐你是哪家的姑娘,怎麼雲兒以前沒見過你啊?”
迎春輕彈了湘雲的額頭一下,笑着說道:“就你話多,一口氣這麼長,都不帶喘的,可別把人家嚇着了。”
惜春接口笑道:“頂屬雲姐姐最聒噪了。”
黛玉在一旁掩口輕笑:“瞧你,驚着人家了吧!這半天都沒敢說話呢!”
探春看着她們在南安太妃面前肆意歡笑,半點也不拘束,反倒是南安太妃緊張的擦了好幾次冷汗,幾次想找機會接話,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黛玉等人總是在她張口的瞬間打斷她,來來回回好幾次了,南安太妃空喝了一肚子冷風,一個詞也沒蹦出來。
探春有些不舒服,覺得她們這樣,好像是輕視了南安太妃一樣。而南安太妃是她名義上的‘祖母’,她被人小瞧了,自己能有什麼面子?
於是,抽冷子插口道:“我是南安郡王的義女,花枝巷賈府的二姑娘,將要出嫁和親的賈探春。”
迎春掩口驚呼一聲:“什麼?花枝巷賈府?賈探春?你是,是,探春妹妹!”
探春傲然道:“不敢當大長郡主一聲‘妹妹’,探春沒有這麼大的福氣。”
惜春很看不慣她的高傲,生氣道:“姐姐是好意,你別不識好歹,有的是人求着姐姐喊她們一聲‘妹妹’呢!”
黛玉拉拉惜春的衣擺,低聲勸道:“許是心裏不痛快吧!馬上要去那種地方和親了,心情不暢也是有的,你就不要太計較了。”
湘雲有問題絕不留着,張口就問:“為什麼是探春姐姐去和親?不應該是鈴星姐姐么?這是怎麼回事?南安王府的和親郡主怎麼會是探春姐姐?她姓賈誒,可不姓南宮的。”
南安太妃有些氣短,勉強笑了笑,急忙岔開話題:“老身不敢耽誤大長郡主和長郡主的時間,這便告辭了。”說著,一拉探春就要走開。
惜春寒着臉,冷冰冰的道:“原來你知道你面前站的是誰!那就好,我還怕你不知道呢!雲姐姐問你的話,你怎麼不答?難道非得本郡主親自再問一遍嗎?”
南安太妃陪着笑臉,頻頻拭汗:“不敢,不敢!老身年紀大了,耳朵有些不靈,史郡君的話,老身沒有聽清楚,絕不是有意不回答。”
“雲姐姐,勞煩你重複一遍,讓老太妃聽個明白!”惜春整整彩袖,漫不經心的隨口吩咐。
湘雲很聽話,讓重複就重複,還特地把聲音放得老大,周遭三尺之內的人估計全能聽清楚了。
南安太妃臉上有點兒燒,她開始後悔沒有早早避開這一行人了,只不過現在走與不走,權可不在她,得上頭髮話,於是,只好沒話找話的講起了和探春怎麼投緣,如何收的義女云云。
迎春沒等她說完,喝命身後四大嬤嬤拉過探春,朝着南安太妃說道:“我們姐妹經年不見了,今兒很想聚一聚,太妃若沒意見,就請自便吧!”
南安太妃很識相的立刻走遠了,只剩下迎春等人站在當地,後面婢女若干,都跟江湖高手似的,沒一個喘氣兒聲能聽見。惜春要說話,迎春豎起手指抵在唇邊:“今天是承恩公的壽誕,有什麼話,回家再說!”
惜春一撇嘴,率先舉步走了進去。迎春一招手,一串人小碎步跟上。探春夾在中間,不尷不尬的,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是南安太妃已經看不見蹤影了,她也只能混在親王府眾人裏頭先獃著了。
晚上,承恩公府燈火通明,大家都擠在前院看戲,迎春卻問管家要了一間空房,說要休息,管家自然照辦。於是,迎春惜春各據一側,黛玉斜身歪在窗前榻上,湘雲圍前繞后,探春獨坐正中間的黃花梨木靠椅,坐立不安。
惜春最先開口問道:“和親,你是自願的嗎?”
探春點點頭:“是的!”
惜春轉向迎春,攤開手:“姐姐,完事了吧!”
迎春沒理睬惜春,也不看探春,自顧自撇着茶碗兒上的浮沫,慢悠悠道:“探春妹妹也太見外了,咱們姐妹至親,怎麼你卻從來不到府上小坐,難道是瞧不起我們,這才不屑為伍的嗎?”
探春的雙手在袖中握緊:“探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
黛玉嗤笑一聲:“嗯,不敢高攀,所以放着忠勇親王的侄女兒不做,卻去做了南安王府的義女是吧?”
探春臉上發燒,低頭攥着手絹,死死的咬住嘴唇,她的脾氣,早在賈府里就給磨沒了,現在裝聾作啞對她來說,最不算是個事兒了。
惜春嘴巴不饒人:“你給本郡主說道說道,到底這南安王府比我們忠勇王府好在哪裏?”
探春咬緊牙,不說話就是不說話。
湘雲最怕僵局,她忍不了誰都不說話的氣氛,胡亂猜測着打發時間:“是不是南安太妃逼你的?她威脅你什麼?你的家人?誰?你爹?你娘?你兄弟?還是別的什麼人?哎呀,你倒是說話啊!”
探春打定主意不出聲。迎春也不惱,依舊含着笑,坐的端莊無比;黛玉是安靜慣了的人,更不怕這個;惜春則是清冷慣了,誰都不說話她樂得清靜。
湘雲干著急,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可就是沒人接茬兒。氣氛一直僵到戲散了場,賈赦來接她們回家的時候也沒有好轉。結果,賈赦莫名其妙的領出來四個卻帶回去五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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