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竹馬青梅無猜意,縱酒高歌少年情

第七章 竹馬青梅無猜意,縱酒高歌少年情

“秦瓊,你給我站起來!”張清舌綻春雷一聲怒喝,將書舍內的十多個少年學子震得臉色蒼白。而其中唯一的一個老神在在的卻正是那肇事者本人。

看着茫茫然從座位上站起的秦瓊,又注意到他口角竟離譜地垂下長長的一絲透明粘液,張清一時間頭痛無比。面前這個剛剛年滿十三、而身材高大卻已不遜一般成年男子的少年可以說是他多年教學生涯中最為器重的弟子之一。自進入“無涯書院”的三年來,他不僅在史事兵法、人文地理方面展現出過人的天分才情,而且對於自己私下傳他的機變權謀之術亦有着極高的領悟能力。而他那一手完全可以拿出去開宗立派的書法,以及若妙手偶得般偶爾作出的無一不可作傳世佳作的精妙詩文(張夫子他老人家自然不可能知道,在這世上有一種傳奇經歷叫穿越,有一種無恥行徑叫盜版),均顯示出他胸中的錦繡璇璣。然而這個得意弟子在課堂上的憊懶也是最令他頭痛的難題之一。只要一說到四書五經等聖人文章,秦瓊他立時昏昏欲睡,卻是說什麼都聽不到半句入耳。

“你站到門外去給為師認真反省,並將今天講的文章背熟解透,否則今日便不要回家了!”張清臉色鐵青的下令道。

對於張清這位老師,秦瓊是由衷的尊敬,不僅僅因為三年來自己從他身上着實學到了許多極為有用的東西,更是因為他的德行操守的確當得起“君子”二字——當初他之所以縱容甚至是慫恿程咬金收拾斑鳩鎮書塾的那個先生,最主要的一個原因還是鄙視其為人,看不慣他平日裏對那幾個富家子百般巴結討好,對貧家子弟及秦程這兩個無根無基的外來戶家的孩子卻是另一副嘴臉。因此,他只得規規矩矩地答了一聲“是”,苦笑着夾起書本走出書舍,在院中一棵松樹下站好后老老實實地讀了起來。但不一會兒那雙眼的眼皮就彷彿有重物墜着般漸漸合攏,這對“之乎者也”的過敏反應似乎已深深地根植與他的骨髓,不管他如何努力,那瞌睡的**卻是無比的強大,無論如何都難以克服。

“又被我抓到你了!”依靠的松樹后忽的傳來一聲大喝。只是那聲音甜甜糯糯,實在難以讓人產生警惕之心。

懶洋洋地張開眼睛,秦瓊有氣無力地道:“小玉兒,你能否考慮換一個花樣,不要每次都用同一種出場方式好嗎?”

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從樹后跳了出來,她小嘴一撇反駁道:“那還不是因為我每次見你時你都在被我爹爹罰站還偷睡!”

秦瓊無奈道搖頭,將手中的書本遞了過去:“可愛的玉兒小妹妹,今天還得麻煩您了。”

小姑娘一手接過書本,另一隻手卻伸到秦瓊面前,一本正經地道:“還按照老規矩,先錢后貨,概不賒欠!”

“好說,好說。”秦瓊手掌一翻,掌心中已託了一隻精巧別緻、栩栩如生的草螞蚱。

“好可愛!”小姑娘如獲至寶地搶到手中,愛不釋手地把玩不已。

這小姑娘是張清的獨生幼女,名喚“弄玉”,今年只有十歲。張清子息艱難,中年之後才得此女,因此一向將她帶在身邊當做男孩教授學問。偏生小姑娘又天資聰穎,論及四書五經、詩文歌賦上等學問,便是比起“無涯書院”中通過了張清的嚴格考核才予錄取的學子們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三年前,秦瓊蒙張清青眼有加破格錄取,甚至在私下收為入室弟子。張弄玉對這個最得爹爹器重又是整個書院中年齡與自己最近的小師兄頗有好感,整日粘在他的身邊。每當秦瓊因功課問題被張清處罰,小姑娘都會幫他補習。或許是實在不好意思在這個小女孩面前表現的太遜,秦瓊在聽她講解的時候倒能沉下心來,效果竟是比聽張清講課好了百倍。為了表示感謝,秦瓊經常做一些前世見過的小玩意兒送給張弄玉。這“交易”已是維持了整整三年。

秦瓊賠笑道:“玉兒,我們可以開始了嗎。若不把今天的功課弄個明白,先生怕是不會放我回家。”

小姑娘戀戀不捨地將目光從草螞蚱上移開,問道:“今天爹爹教你們的是什麼?”

秦瓊托着下巴苦思一陣,不確定地道:“先生說的好像是‘殺牛宰羊’什麼的。”

“殺牛宰羊?”小姑娘一頭霧水,“是《莊子·養生主》中的‘庖丁解牛’嗎?但你給我的這本書明明是《孟子》嘛。”

秦瓊搖頭道:“似乎不是,又好像是不殺牛而只宰羊。”

“是‘王坐於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將以釁鐘。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之。”小姑娘恍然大悟,向面前這不學無術的傢伙投之以無比鄙視的目光,“這是《孟子·梁惠王章句》中孟夫子與齊宣王的問答之語,夫子援引此例是為了說明齊宣王固有仁心,藉以遊說齊宣王放棄霸道,施行王道。你竟只記住了什麼‘殺牛宰羊’?”

秦瓊一時面紅耳赤,不由惱羞成怒,虎着臉道:“小丫頭,你到底幫不幫忙?若不願意,就將草螞蚱還我!”

小姑娘急忙將草螞蚱死死藏在手中,瞪着眼睛道:“休想!”

“那就快些開始!”

“好嘛好嘛!”為了可愛的草螞蚱,小姑娘總算放棄繼續打擊他可憐的自尊心,翻開書本,細細地向他講解道,“《孟子》此篇記錄了孟夫子遊說齊宣王提出放棄霸道,施行王道的經過,比較系統地闡發了夫子的仁政主張。它的開篇是‘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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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將一篇文章背到半生不熟,勉強得到張清的認可,到秦瓊離開書院的時候,已是暮色初降。剛剛走出街口,就見程咬金一路小跑着沖了上來。由於身體素質大異常人,又苦練了三年的“十三太保橫練硬氣功”,這小子發育得極快,身材只比秦瓊矮了小半個頭,那一身將衣服撐得緊繃繃的初具規模的肌肉,使人完全看不出他還只是一個剛滿十一歲的孩子。

“大哥,你怎麼現在才出來!大夥已候你多時了!”離得老遠,程咬金便已扯開嗓子高呼。

秦瓊沒好氣地道:“那也要我能脫得了身才行!廢話少說,快走吧!樊虎他們應該等急了。”兩人撒開腳步一路急行,總算在城門關閉前趕到城外。

在城西的一座小山上燃起了數堆烈焰熊熊的篝火,幾隻洗剝乾淨的山羊被人用木棍穿好,架在火上烘烤,雖着一滴滴脂油滲透出來滴落火中,已呈現金黃色的羊肉散發出絲絲誘人的香氣。十多個少年圍着幾堆篝火團團坐成一個圓圈,但他們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面前的羊肉上,只是一面低聲說話,一面不時地向齊州城的方向張望。

在最後一絲日光斂盡之前,秦瓊和程咬金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山下。十幾個少年一齊起身迎了下來,紛紛抱拳招呼道:“小弟等拜見秦、程兩位大哥!”一群十七八歲的少年管兩個十來歲的孩子叫大哥,那本是怪異無比的情形,但他們卻似叫得心甘情願。

一群人圍着篝火坐好后,秦瓊環視一周后滿意笑道:“不錯,今夜大夥倒是一個不缺的全到了!”

其中的一個赤面少年大聲道:“那還用說,今夜是我們兄弟開幫立派之日。若有人敢不到,我樊虎第一個不再人他是兄弟!大夥說是不是?”眾少年轟然應諾。

這些少年都是齊州城內的遊俠兒,因個個家道殷實,平日裏無所事事,不是使拳弄棒,便是在街上惹是生非。三年前秦瓊開始創業時,被“四海聚”的美味所吸引,他們都成了“四海聚”的常客。但去得多了之後,免不了要生事,自然就犯到秦瓊和程咬金的手裏。自為首的樊虎、連明、賈閏甫、柳周臣以下的十八個以武藝自詡的遊俠兒全部被秦程二人用拳頭挨個打服。一群人遂心甘情願的認了這兩個比他們小着好幾歲的孩子做了大哥。

這三年來,秦瓊的“四海聚”堪稱日進斗金,這自然招來了無數貪婪者的覬覦。好在有着兩世閱歷的秦瓊於人情世故方面練達非常,硬是憑着金錢開路打通了官面上的重重關節。但在黑道方面,江湖上的朋友們卻更喜歡用拳頭和刀劍來講道理乃至論交情,自然不會將如今尚只是一個黃口孺子的秦瓊放在眼裏。在這一年來,“四海聚”很是受到了齊州地面上的那些牛鬼蛇神的騷擾,什麼恐嚇顧客,散佈流言,吃霸王餐,乃至在“四海聚”門口潑灑糞便等等下三路手段層出不窮。一方面已是忍無可忍,另一方面卻是希望藉機培養出一支可以依賴的力量,秦瓊決定將這些已被他收服的少年組織起來,對敢於進犯“四海聚”之人還以顏色。

一旁的連明問秦瓊道:“大哥,我們既要開幫立派,總要學人家立個名目才好。你是我們的大哥,學問又是最好,就由你為我們的幫派起個名字罷。”

秦瓊從容笑道:“此事我心中早有打算。我們兄弟結成幫派,卻不是為了欺壓良善,除了自保,更須秉持‘替天行道’四字。所謂‘唯願有刀割人頭,踏盡人間不平事’,不如就將我們的幫派稱為‘不平社’,大家以為如何?”

“‘不平社’?好一個‘不平社’!”大家一齊喝彩。

賈閏甫搬出幾個酒罈和一疊酒碗,笑道:“為了我們的‘不平社’,今天大家一定要不醉無歸!”

“幹了!”二十隻酒碗狠狠地撞在一起。秦瓊豪氣大發,以箸擊碗,縱聲高歌道:“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這一曲李太白的《俠客行》卻是早在一年多前便被他盜來,並迅速在齊州傳唱開來。一眾少年均覺此詩唱到了自己的心坎里,因此均是熟記於心,此刻見秦瓊高歌,遂齊聲應和,亦歌道:“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紫霓生。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愧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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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隋唐之秦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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