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 四海緣牽三俠聚，一線聯珠雙侶合

“好毒的劍法！”門外一聲輕嘆，紅拂這凌厲狠辣的隔板一劍已然刺空。卻聽得“噗”的一聲輕響，一柄造型怪異的三棱刺刃透番而出，直刺紅拂心臟，還以顏色。

紅拂一聲冷哼，左手拂塵倒卷，特製的柔韌拂絲纏向刺刃。那刺刃卻如靈蛇般閃電回縮，使拂塵卷空。紅拂右手的短劍卻乘勢追擊，自那刺刃穿出的三角形孔洞中刺出，落點仍是那人咽喉。又是“叮”的一聲輕響，這一劍被那人以兵刃封住。

兩人就這般隔這一扇門板交手十餘合，雙方均是以快打快，二刃吞吐穿梭，不一時已將一扇堅實的松木門板刺得千創百孔。

見來人確屬勁敵，紅拂秀目厲芒一閃。左腕巧妙地一下抖振，那拂塵上三千柔絲纏絞成一束，玉臂驟揮，將拂塵當作軟鞭使用，狠狠抽擊在門板上。那本已滿目創痍的門板應聲碎裂，無數片碎木在紅拂暗勁驅使下化做漫空暗器，帶着嗤嗤破空之聲射向門外之人。

“好！”門外那人讚歎一聲，雙足仍如釘子般牢牢地扎在地上，高大的身軀如被硬生生拗斷，自膝蓋以上的部分平平地向後倒下，與地面保持平行狀態，避過激射而來的漫空木屑。而隨着他手腕的一擰一抖，手中的三棱刺刃毒龍般高速旋轉着脫手射出，準確地穿過擰絞成束的拂絲。紅拂只覺一股大力順拂柄傳入掌心，一時竟難以捏住拂柄。玉指一顫，拂塵已被那三棱刺刃帶得脫手飛出，斜飛向上，被釘在身後牆壁的上方。

見來人如此了得，紅拂心中不由一緊，急忙後退兩步，將右手短劍橫與身前凝神戒備，而李靖恐愛侶有失，亦拔劍出鞘上前一步與紅拂並肩而立。此時門戶已碎，兩人放眼打量外面之人，卻見這漢子面如淡金，眼神如電，一貌堂堂，儀錶不凡。李靖少年時曾有奇遇，除精研兵法戰略外，與術數相法亦有極深的造詣，見到來人相貌，心中一突，橫臂攔住欲再出手的紅拂，收劍歸鞘，拱手含笑道：“不知這位兄台尊姓大名，是哪一路的朋友？”

“哈哈……”那漢子大笑着入得門來，抱拳還禮道：“小弟不才，忝為此間主人。平生久聞三原李藥師大名，今日偶得知藥師兄竟寓居蔽店，故不揣冒昧前來拜候。”

“此間主人？”李靖心思閃念間已想到此人身份，驚呼道：“兄台莫非就是齊州‘小孟嘗’秦叔寶？”

“正是小弟。”秦瓊復又向著兩人深深一揖道，“秦瓊荒唐，方才所為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還望賢伉儷莫要見怪！”說罷似是后怕地摸一摸頸項道：“不過小弟也受到了報應，怎都沒想到嫂夫人如此嬌滴滴的一個人兒竟是深藏不露的大高手，方才那一劍卻是險些在這裏開個透明的窟窿，小弟的一顆心，現在還嗵嗵的打鼓呢！”

李靖與紅拂聞言忍俊不禁，心中一點小小的芥蒂隨之煙消雲散。李靖問起秦瓊因何到了京師以及他如何得知自己住處。秦瓊笑着解釋道：“小弟目下正於青州總管來護兒將軍麾下，任職越騎校尉。年後正月十五，乃是越公楊爺六旬壽誕，來總管本是楊公麾下宿將，因此特意差官往江南織造一品服**為楊公賀壽。又想及當今天下荒亂，盜賊生髮，恐中途疏虞以至勞而無功，因而特命小弟隨行一路護送。藥師兄當知道這‘四海聚’乃是小弟產業，因此到了京師后我等一行便宿在此處。偏巧小弟在客人登記的名冊之上看到了藥師兄的大名，故而前來拜訪。”

見李靖有意無意地環顧了一遭自己與紅拂的一場拚鬥后已是一片狼籍的客房，似是對他這種別具一格的“拜訪”不敢苟同。秦瓊尷尬地一笑，忙又拱手道：“小弟來前已命人準備酒席，還請藥師兄與嫂夫人賞光移尊。”

三人走出房間，秦瓊卻又住下腳步，對李靖兩人道：“此處除賢伉儷外還有一位英雄在此，待小弟請他來同飲一杯。”拔腳走到斜對着的一間客房門前，高聲道：“房內的可是‘虯髯客’張烈張仲堅？齊州秦叔寶門外請見！”

“哈哈哈哈！”房內傳出一聲豪邁長笑，房門一開，一個三十餘歲的中年漢子龍行虎步地踱了出來，其人青袍罩體，過丈身軀剽悍雄壯無比，猶勝山中老羆，豹頭環眼，赤髯而虯，聲如滾雷，勢如奔馬，當面一站，秦瓊三人均感一股幾乎令人窒息迫人氣勢壓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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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酒是我‘四海聚’幽州分院年初時以新法釀造，取名為‘燕山醉’，三位且來共同品味一番。”宴席前坐定，身為主人的秦瓊舉杯向三人道。

李靖、紅拂、張烈一起舉杯飲勝。其中“虯髯客”張烈顯然是酒道中人，一杯美酒入喉后，雙目微闔，回味無窮地夢囈般喃喃道：“醇香馥郁、入口柔綿、清冽甘爽、回香持久，好酒，果然是好酒！難怪叫做‘燕山醉’，若燕山有靈，飲了此酒只怕也要醉倒了！”

四人均非俗子，即使紅拂身為女子，卻也是巾幗豪傑，才情豪氣不讓鬚眉。大家意氣相投，推杯換盞間，席上氣氛漸至濃烈。

秦瓊一面飲酒，心中卻在感嘆今日這場聚會來得不易。後世大名鼎鼎的“風塵三俠”能夠聚首此處，其間不知耗費了他多少心思力氣。雖因有着前生記憶而佔了先知先覺的優勢，但一來不知有了自己的出現后這個世界的事情還會否按照原來的軌跡發生和發展，二則如何讓李靖、張烈二人住進自己開在京師的“四海聚”以便成事也是一個難題。總算李、張兩人仍如原本的情節一般來到京師，而在不着痕迹地動了一些手段之後兩人如其所願地住進了“四海聚”，使他得以將自己硬生生地插入了原有的情節，扮演了其中的一個重要角色並引導情節向著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

再次舉杯邀大家飲酒，飲畢，秦瓊向著李靖與紅拂笑道：“藥師兄與嫂夫人既已情投意合，何不早日完婚？賢伉儷均非等閑之人，想來也不必拘泥於俗禮。小弟不才，卻願充當兩位大媒。不如就將這酒宴權充花燭，大家暢飲三杯如何？”

聽了秦瓊的話，李靖固的愕然，訥訥地說不出同意卻由捨不得說不肯；紅拂亦一改平日的颯爽英姿，俏面飛紅，低頭不語。惟有一旁的張烈一捋虯髯縱聲毫笑道：“叔寶賢弟這提議卻是妙極！”只是虎目中卻極隱晦地閃過一絲黯然，雖是初見，但紅拂這個美麗大方、敢愛敢恨的奇女子卻使他心中不可遏制地產生一絲傾慕，只可惜自己緣淺福薄，如今只有感嘆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時”了。不過他終是心地磊落坦蕩的英雄漢子，見得美人得配佳偶，自是將那一絲朦朧的傾慕就此深埋心底，此生都不會向第二個人提起。

張烈起身對紅拂道：“正巧張某與弟妹同姓，若弟妹不棄，張某願與弟妹結為兄妹，權充你夫婦尊長！”

紅拂急忙起身，向著張烈盈盈下拜，口稱“三哥”，張烈拂髯大笑。

在被秦瓊推了一把后，李靖如夢初醒地與紅拂並肩跪倒，兩人一齊向張烈拜了三拜。

秦瓊高呼一聲“禮成！”將酒杯依次呈上，四人將杯中美酒飲盡，一起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