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製造罪犯（一）

顧桑活了這些年，經歷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事只有三件，第一：前世被人害的進監獄，第二：死亡，第三：穿越。

現如今加了第四件。

之前儲水箱，畢竟是靜態，而且還是完整的，但這次不一樣，猶如一段有聲的動圖，那鮮血的溫熱感似乎還留存在臉上，肉末的澀感，在手指上流轉不去。

它們在顧桑身上只停留了半個小時就被洗凈，但顧桑的身體彷彿記住了那種感覺，久久無法從魔障中脫離。

露娜憂心的看向隔着扇門的顧桑，“等她冷靜下來，希望您能給她測試一下，我擔心她的病情會複發。”

“我和你想的一樣。”萊克特翻着病歷，讓秘書倒杯咖啡給露娜，委婉的下着逐客令：“休息室環境很好，你可以一邊喝咖啡一邊等待，或者你有別的事。”

露娜拘謹的擺手，笑道：“不用！我相信您y在您這裏一定很好，我想回去一趟處理一些事。”

比如工作上的事，警局方面的事，還有221b的事。

y此刻顯然不能正常處理事情，這些事自然落在了露娜身上。

“塞西莉亞，送這位小姐出去。”

露娜起身，禮貌的在塞西莉亞身後離開了辦公室，關門的剎那，不由的鬆口氣，塞西莉亞笑出了聲。

露娜頓時尷尬，她會不會誤會了什麼？“那個……”

“明明醫生很紳士，露娜小姐為什麼非常拘謹？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了。”

露娜誇張的攤手，她可不敢在萊克特醫生面前放肆啊，在露娜心裏，萊克特醫生簡直就是她的偶像，學識淵博，待人禮貌，又紳士，多多少少有點崇拜心理，因而就一直拘謹，沒敢放鬆。

“聽說奧夫木材廠發生命案？”

“是啊y是目擊證人，估計等精神恢復了，還得應付警方的詢問。”露娜嘆口氣。

塞西莉亞也應景露出憐憫的神情：“真是可憐的孩子。”

露娜和塞西莉亞關係不錯，女人之間的友情就是從關係不錯開始，兩人交談愉悅，正好暫時沒什麼工作，萊克特又不需要她，她和露娜聊了很久。

萊克特是名心理醫生，他的診療室位於醫院頂樓，裝修的一點不像是醫院，而是私人會所，露娜之前帶顧桑來複查時見過這裏，也不陌生。

萊克特坐在辦公桌后靜靜看着病歷，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喝紅茶，偶爾想下今天晚上吃什麼，十分鐘后，他推開隔壁診療室的門。

此時顧桑剛剛醒，腦子有點迷糊，陌生的環境讓她茫然，竟以為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

萊克特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邊，他看出顧桑的茫然，事實上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給顧桑一分鐘時間稍微回下神，然後說道：“kitty，感覺怎麼樣？”

他的聲音低沉暗雅，醇厚惑人，或許心理醫生的聲音都是這樣的，讓人心裏舒適，讓人不由自主的放下戒心，但無疑，萊克特是個很有魅力的心理醫生，他的目光充滿包容和憐愛，彷彿是會無限縱容孩子犯錯的大人。

熟悉的聲音讓顧桑徹底回過神，她偏頭看向萊克特，唇角軟了軟：“萊克特先生。”

“嗯，先吃藥。”

他從桌上拿過一杯水和裝着一顆藥丸的小盤子，顧桑吃了葯，撐起身子，靠在床頭，捏了捏眉心。

“一定是露娜帶我來這裏的，可惜我竟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你受到驚嚇，自我意識處於半封閉狀態，不記得是正常的，但既然清醒了就不要選擇逃避，告訴我，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顧桑眨了眨眼睛，搖搖頭：“比之前好多了，您知道的，一個正常人看到那樣的場面……多多少少會有些不適。”

“可憐的孩子。”萊克特撫摸着顧桑的頭髮，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的心臟有些難受，像是被重物壓住，但我並沒有感到窒息，我之前有些分不清時間和地點，總覺得我身上還有哪些血漬。”

顧桑低頭打量自己，她新換了衣服，不過明顯不是她的，白色的病號服有些大，但很舒適。

萊克特先生是顧桑離開療養院后一直複查的醫生，他的身上有種讓人依賴和信任的魅力，讓顧桑在他面前總是知無不言，有時候顧桑也會疑惑自己對這位萊克特醫生的信任，要知道自己很少對只見過幾次面的人如此放下戒心，但每次見面，這種疑惑又會消散，從心底浮出“萊克特醫生都是為我好”這種奇妙的認知感。

他一直傾聽顧桑的訴說，直至她沉默了，萊克特才發表他的看法：“你是個堅強的孩子，那麼你感到恐懼了么？”

顧桑搖頭：“沒有，只是有些嚇到了。”

“很好，說明這沒什麼。”萊克特笑容溫和，“好好休息，你已經很久沒來這裏複查了，最近在做什麼？”

顧桑眉眼舒展開，認真回答：“最近在拍戲，今天剛去參加了發佈會，等上映了我送您兩張票，如果您喜歡就去看看，不喜歡的話送給別人也行。”

越和萊克特聊，顧桑的心情越好，那些揮之不去的沉重感也漸漸消散，她在診療室休息了一會兒，沒等到露娜，但等到了雷斯垂德和莎莉。

她聽見雷斯垂德請求要錄口供，話語模糊，顧桑沒聽清楚，一分鐘后，萊克特打開門，詢問顧桑：“能錄口供么？不行的話我會把他們趕走的。”萊克特笑了笑。

顧桑下了床，“謝謝您萊克特先生，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我是一名醫生。”萊克特低聲道，不同於夏洛克的古怪腔調，萊克特總是讓人很難討厭他，就連聲音都是那樣的優雅惑人。

開導病人是醫生的職責。

告別萊克特醫生，顧桑和雷斯垂德坐上了警車，來到警局。

路途中，雷斯垂德安排同為女性的莎莉來陪伴顧桑，看着顧桑雖然蒼白但清明的雙眼，不過才半天時間，那個醫生居然能讓顧桑恢復到從前，雷斯垂德不由得對萊克特印象不錯，或許以後破案什麼的，再遇到這樣的事應該有需要那個醫生的地方。

顧桑是第一次來這裏，一進警局，周身若有似無的一直守着三名警員，想想就明白，第一發現人其實也有犯罪嫌疑人的可能性，但除非顧桑一心自首，否則不會再殺完人之後還報警，並且待在原地讓警察來抓，更何況還有一份來自萊克特醫生那裏的病情報告。

確實嚇得不輕。

“你的精神還好么？”

“嗯。”

雷斯垂德點頭，“那麼請你說說事情經過，每個細節都要說。”

顧桑沉默了下，坐在椅子上，稍微整理下思緒，道：“我從發佈會離開，準備去工作室換衣服，路途中遇見了一個穿着黑色外套帶着口罩的男人，他身高一米八左右，模樣看不清，他跟我說倉庫里有人呼救，讓我去救她。”

“那他自己怎麼不去？”

“他有急事要忙，當我要繼續詢問他時，他已經不見了。”顧桑垂下眼眸，繼續道：“然後我進入倉庫，一開始並沒有聲音，我喊了幾聲才有細微的嗚咽聲傳來，我尋着聲音找過去，然後就發現了那個……女人，事情發生在三秒之內，我沒來得及觀察太多，只看到繩子忽然斷裂，她就掉了下來，接下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我報了警。”

雷斯垂德從桌上拿出一個透明的證據袋，裏頭裝着一根白色的絲線，雷斯垂德詢問：“現場找到了這個，尾端聯繫着那個機器的開關，但這根線是從中間斷裂，也就是說有人給它施力造成斷裂觸發機關。”

顧桑手指糾結在一起，半晌，平靜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我促成了她的死亡，你們是不是要抓捕我？”

“……”

審訊室一片寂靜，雷斯垂德輕咳一聲，“根據你的說法，那個戴口罩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就算你不去，也會找其他人進入倉庫，受害者是必死無疑，你……精神穩定一些，你身上帶葯了么？”

顧桑淡淡道：“我很正常，還有什麼要問的？”

“……暫時就這樣，先填一下表，然後詳細說一下那個口罩男的細節，記錄之後你就能離開了，不過希望你24小時隨時能聯繫到。”

顧桑點頭：“我就住在221b，我的鄰居你們應該很熟悉。”

哦，那個瘋子。

莎莉表情一嗤，看向顧桑的目光更加同情：“可憐的孩子，居然和那個瘋子當鄰居，來吧，我來給你做記錄。”

離開警局已經是晚上，街邊亮着凄慘慘的路燈，顧桑仰頭望着漆黑的天空，她忽然想起來自己在萊克特醫生那裏換下的禮服還在那沒拿回來呢。

手機里也有好幾條未接電話，是工作室的。

白色的禮服上沾滿了血，不知道還能不能洗乾淨，這可不是顧桑的東西啊。

顧桑看了看時間，不算晚，想打電話給萊克特醫生，又發現自己好像沒他號碼啊。

迂迴打給露娜，跟她要了萊克特醫生的號碼。

“您好萊特克先生么？我是kitty……”

此時醫院也有值班的人，沒到半夜，來挂號的人依舊不少，顧桑進了電梯，直接按下頂樓，盯着電梯數字向上升。

“叮——”

“額。”顧桑剛邁出步子就被嚇了一跳，今天被嚇的次數可真多，她到現在還無法直視那個場面，“塞西莉亞小姐？”

塞西莉亞像是在電梯旁等候數九，她笑道：“醫生特地為了你讓我加班了一個小時呢！”

“啊，抱歉。”

“不用，醫生人很好，他會給我加班費的！”塞西莉亞調皮的笑了笑，帶着顧桑來到她的秘書室，將一個棕色的紙袋遞過來。

“這是你的衣服，我已經處理乾淨了。”

顧桑將衣服拿出來看看，果然整潔如新，據她所知，血漬曝露在空氣中六分鐘就會凝固，而凝固之後的血漬更加難清洗。

“塞西莉亞小姐，真的非常感謝，這件衣服並不是我的，如果不是您，我真不知該如何解決。”

塞西莉亞神秘笑了笑，“是醫生告訴我的辦法，10%的氨水洗一遍再用10-15%的草酸溶液洗一遍，效果非常好！”

顧桑怔了怔：“嗯，原來是這樣，萊克特醫生在醫院么？”

“醫生回家了，醫生很少親自加班的。”

顧桑點頭，那就下次見面的時候向他道謝吧，顧桑拎着衣服先回了個電話給工作室的人，明天將衣服遞給他們，對方告知顧桑，她的助理露娜已經和他們說過了顧桑的遭遇。

工作室讓顧桑休息兩天，之後再來工作室熟悉工作相關的事，顧桑無聲笑了兩聲，隨即回221b。

路上沒耽擱，到221b時，哈德森太太正在將甜點和水果端上桌，顧桑上了樓梯有些恍惚，果然還是被今天的事情刺激了，她怎麼忘記了，英國人的晚餐相當正式，飯後基本上都會吃點飯後甜點或是水果。

哈德森太太聽露娜解釋過顧桑今天的遭遇，她憐愛的挽起顧桑的手，打量着她，“孩子，晚餐吃了么？”

顧桑搖頭：“沒有，午餐也沒吃。”

“來，我給你留了烤土豆，你可以再吃些草莓餡餅和水果。”

沒人會和吃的過不去，尤其是一個慈愛的哈德森太太的邀請，就算顧桑再疲累再想撲在床上好好睡一覺，未免哈德森太太過於擔心，顧桑點點頭，端着烤土豆上餐桌。

露娜去給顧桑做營養企劃表，她決定要讓顧桑蒼白的小臉迅速的紅潤起來。

於是餐桌上就剩下三個人，顧桑，華生，以及盯着顧桑的夏洛克。

“夏洛克先生，我臉上很奇怪么？”

“是的。”

事實上顧桑只是隨口一說表達一下彆扭而已，而得到了確認的答案，顧桑不由的反問：“哪裏奇怪？”

燈光下，夏洛克那鋒芒的刺暫時的收斂，因為平靜的眼眸而顯得柔和，但他古怪的腔調還是擺脫不了“夏洛克”三個字代表的魔咒，他的目光膠着在顧桑臉上，緩慢道：“你此時應該驚魂未定，着急着獨自躲在被窩裏蜷縮着入睡，心中恐懼又沒有安全感。”

顧桑：“……”

夏洛克挑眉，話頭一轉：“這是正常人的反應，你不用在意。”

顧桑扯了扯嘴角：“事實上我是正常人，至於那些反應有什麼科學依據么？”

“嗯，並沒有。”夏洛克聳肩，拿起報紙遮住整張臉繼續看報紙，然而顧桑眼尖的發現那是一年多前的報紙……顧桑別開視線，低頭認真的吃餡餅，稍微填個半飽，顧桑禮貌下餐桌，正上樓，華生喊住了她。

顧桑在第二階樓梯轉身，華生表情微妙：“其實夏洛克在安慰你。”

“……哦。”

“真的，他在暗示你如果很害怕可以直接回房間休息，不用勉強。”

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