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抑鬱症患者
顧桑像往常一樣送完外賣就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從包里拿出溫涼的飯盒,三塊肥肉,一些豆角,加白米飯,這就是顧桑的午餐,要是擱在以前,顧桑還能挑挑揀揀,但現在除了填飽肚子顧桑不會再想別的了。
天氣有些陰沉,剛下完雨地上潮濕,一輛黑色的路虎撿起水坑裏的水,濺了顧桑一身泥水,白米飯上都沾上了污漬。
顧桑平靜的眼瞳中終於劃過一抹漣漪,咬着唇起身要和車主理論,然而車門忽然開啟,一道嬌氣的聲音傳來:“跟你說別走這裏,你偏走,拋錨了吧?”
顧桑瞳孔一縮,連忙帶上外套的帽子,低着頭,抱着飯盒縮在長椅上不動彈,爭取將自己變成一團陰影。
“導航出了錯,你也別總怪我,是你一天到晚在那催催催,我才走錯路的!誰也別怪誰!”男人在車裏抽着煙,不耐道。
女人作勢下車的動作一頓,冷哼:“你那是什麼口氣?別忘了是誰的幫助你才能走到今天?若不是我,你到現在還是那女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情人!”
那個女人是誰,沒提名字男人也瞬間瞭然,彷彿被點燃的火藥桶,男人瞬間就炸了。
“她好歹還願意給我一個結婚證,別情人情人的,你埋汰我也是埋汰你自己,別裝的跟救世主一樣,當初那件事阿桑被你害的吃了牢飯,我比誰都清楚你這個女人的蛇蠍心腸!”
女人不怒反笑,挑高了精緻的眉:“可惜了,你是幫凶,那個女人在牢裏估計都恨透了你,我們誰也不比誰乾淨。”
“……”
他們沒人發現長椅上的顧桑,誰也不會想到本該在牢裏的顧桑因為表現良好而提前釋放,此刻就在距離他們不到十米的距離,穿着老舊的衣裳,騎着三輪萬事得,日日送外賣來討生活,她雖然有高學歷,但沒哪個公司願意招收一個吃過牢飯的員工。
顧桑壓了壓帽檐,將飯盒放回包里,騎着三輪離開小公園。
她已經不是曾經的影后,曾經光芒萬丈的大明星,而罪魁禍首正在名貴的車裏內訌,如果她更衝動些,此時應該跑過去砸他們那對狗男女的車,一榔頭敲死他們,但想想又覺得不值得,顧桑的人生是她的,沒必要為兩個人渣再進一次監獄。
罪惡的人終會受到報應,顧桑要比的就是比他們活的久活的安穩,然後靜靜的看着他們走向自我作死的毀滅。
顧桑深思有些恍惚,沒注意岔路口疾馳而來的大貨車……
……
英國倫敦某療養院。
靠窗的少女目光空蕩,頭髮乾枯,嘴唇起皮,茫然的望着陰沉的天空,對門外的呼喚和撞門聲充耳不聞。
她鎖了門,又偷了鑰匙藏了起來,他們不會進來的。
“他們都想要我死。”少女清晰的說著,抬起右手,鋒利的小刀緩緩靠近左手手腕,白皙的手腕上幾道淺色的疤痕。
“他們都想要我死。”少女喃喃着,空茫的眼神依舊,唇角卻詭異的揚起一抹張揚的弧度。
鮮紅的顏色在白皙的皮膚上綻放,少女的目光漣漪泛動,神色變得陰沉而憂鬱。
“他們為什麼要我死。”
“我不想死。”
聲音悶沉憂鬱。
撞門聲越來越大,少女的瞳孔開始擴散,鮮血淌了一地。
“呯——!”
護士醫生們開了門,站在前頭的一個金髮女人忽然捂住嘴:“kitty!!!!”
……
“重度抑鬱症,有多次自殺傾向。”
“轉院吧,據說這孩子父母都在國外。”
……
“格林太太身體不好,格林先生為了照顧格林太太無法回英國了。”
“格林先生請了一名護工照顧你。”
……
“你需要休學kitty,並且你需要再這裏至少休養兩年才能出院。”
……
“kitty,你必須死。”
……
一個女孩十九年的人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以至於顧桑醒來時,還有點懵。
簡單的單人病房,淡藍色的毯子蓋在腰部,顧桑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抬起手放在眼前,這才發現手腕一直刺痛的緣由,白色的繃帶滲着殷紅的血,手背上戳着針,冰涼的液體流入靜脈,讓人不由的冷顫。
顧桑的目光打量這張瘦弱蒼白的手,很陌生很新奇。
經常拍戲,顧桑又不願找替身,需要拍攝手部的畫面都是顧桑親自上陣,因而對手部的包養很仔細,甚至不少化妝品公司邀請顧桑擔任他們手膜,修長,健康,完美,哪怕後來去送外賣,顧桑也習慣性的保養自己,而不是眼前這雙病態的手。
夢裏的畫面是真的。
不,這不是夢,而是一個女孩真實的一生,而現在顧桑成為了她。
在那樣死去之後,還能有一具鮮活的身體,這是不是證明,她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顧桑目光灼灼,盯着那雙手竟像看着閃閃發光的寶石。
病房的門被推開,扎着馬尾辮的金髮年輕女人拿着葯走了進來,見顧桑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手腕上的傷,皺眉道:“kitty,該吃藥了,再繼續看也沒用,醫院不會讓你再一次自殺的!”
露娜從袋子裏倒出兩顆黃色的橢圓形藥丸,示意顧桑張開嘴。
顧桑乖乖的張嘴吃藥,喝了半杯水,因為她睡的有點久,嗓子太渴了。
“還有水么?”
一出聲顧桑被嚇了一跳,親耳聽見陌生的聲音從自己口中吐出來,簡直跟拍驚悚片一樣恐怖。
“如果你能繼續這樣聽話,一定能更早出院的。”
露娜把水杯塞給顧桑另一隻完好的手裏,“真不清楚一個19歲女孩哪來那麼多煩心事,也要鬧到自殺的地步,格林先生雇傭我來照顧你,你要是自殺成功,這會在我的特護簡歷上添上一抹黑的!”
顧桑安靜的喝着水,沒有應聲。
別人的人生顧桑不方便插手,尤其還是已死之人,顧桑已經佔用了別人的身體,也沒必要連對方過去的人生也要置喙。
今天的顧桑太安靜,安靜到露娜心生懷疑,質問:“你是不是又準備找法子自殺?別想瞞着我了,親愛的朋友,你的那點小把戲我都看膩了!”
顧桑輕笑:“我不會再自殺了。”
“我是你的特護,我的病人只有你一人,我絕對會緊緊看着你的!”露娜哼了聲,壓根不信顧桑的說辭,坐在病房左側的小沙發上,瞪着顧桑一刻也不鬆開。
“信不信隨你,我累了要歇息,如果你覺得麻煩的話,就在那看着吧。”
然後,顧桑就往下躺了躺,伸手將被子拉了拉,背對着露娜,睡覺了。
她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夢,或者在這個身體還未死去的時候,顧桑就已經開始“做夢”了,然而接管身體才半個小時不到,顧桑需要好好休息,然後思考一下這個身體爛攤子該怎麼解決。
露娜比顧桑大好幾歲,她把顧桑看成是精神方面需要治療的可憐孩子,但對方多次自殺也實在讓露娜心生不解,或者她是個正常人,並不理解一個精神病的內心世界,也許自殺在他們眼裏只是和上帝友好握手的一種方式呢。
她是個敬業的人,果真大半天都盯着顧桑以防她再自殺。
下午,顧桑迷迷糊糊醒來,對在沙發上望着她的露娜笑了笑。
“露娜,我餓了。”
露娜表情奇怪的望着她,起身去餐廳給顧桑買了飯,然而路中去了趟主治醫師的辦公室,露娜表情嚴肅:“醫生,有安眠藥么?我懷疑kitty還是沒打消自殺的念頭,並且還學會打持久戰了!”
“是么?這真是個壞消息。”
醫生給露娜一粒安眠藥,“這個劑量對身體虛弱的kitty來說,絕對是快速入眠的好東西,能讓她安穩的睡到第二天。”
露娜不可能晚上還看着顧桑,所以只能讓顧桑安穩的睡一晚,白日裏繼續被“監視”。
不過出乎他們的意外,顧桑對安眠藥很熟悉,前世拍戲經常生物鐘顛倒,睡不着的時候就會吃一粒安眠藥,這玩意兒的味道顧桑熟悉的很。
“露娜,這是什麼?”
“醫院給你配的新葯,能幫你的病情好的更快一點。”
顧桑接過葯,佯裝陰沉:“不過我聽醫生說,我的病很嚴重,至少修養兩三年才行。”
這當然是kitty記憶里的事。
露娜有些憐憫,“可憐的孩子,先吃藥吧,吃完葯睡一覺就好了。”
顧桑吃了葯,在露娜的注視下又吃了其他的一些飯菜,隨即眼皮子打架,在枕頭上歪頭睡著了。
露娜滿意的給顧桑掖了掖被角,接了個電話。
“我正準備下班,你等下到老地方等我。”
關門聲響起,“睡着”的顧桑背對着門緩緩睜開眼睛,攤開手心露出那粒安眠藥,拿過床邊柜子上的一杯水,將安眠藥放進去,等它融化之後,倒進垃圾桶。
“切,誑我……”顧桑嘟囔着,她在娛樂圈長袖善舞的時候,碰見的手段比她高明多了,居然也不加掩飾,還真把她當成是精神病什麼事不懂了?
顧桑似乎想起什麼,表情忽而冷凝,看着那杯水在垃圾桶里漸漸浸進去,面容略顯苦澀。
她怎麼會忘了呢,前世的自己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精神病,被人用拙劣的手段算計的眾叛親離。
但現在她重生了,擁有全新的身體全新的人生,她會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一切,並且活的比前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