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薛子瑤到達中國機場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沒有一絲星光的夜空，薛子瑤取了行李，跟着人流一起走出機場。

剛打開手機，就收到十多條短訊，全是裴亞玲發來的。薛子瑤有那麼一瞬間的怔愣，還沒來得及點開短訊，一個來電便進來了，屏幕上閃爍着“裴亞玲”三個字。

薛子瑤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四周環視了一圈，然後小心翼翼接起電話：“亞玲姐……”

“你在機場嗎？”裴亞玲直接問道。

“啊？”薛子瑤又下意識看了四周一圈，依然沒有看到裴亞玲的身影，便放下心來，說道，“對啊，我剛下飛機。”

“我在t3c出口，你現在在哪裏？我過來找你。”

“亞玲姐，你在機場？”薛子瑤驀然拔高音量。

“對啊，我過來接你。”裴亞玲柔和的聲音中帶有一絲寵溺。

“天啊——”薛子瑤驚喜地捂住嘴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儘管剛才已經隱約猜到裴亞玲要說的話，但是親耳從她口中聽到又是另外一種感受，她根本不敢奢望裴亞玲會這麼晚的跑來接她，而且她也沒有告訴過裴亞玲她到達機場的時間。

“你現在在哪裏呢？”裴亞玲又問。

薛子瑤激動得口齒不清：“亞玲姐，你站在原地別動，我過去找你。”

掛斷電話后，薛子瑤拔腿便往裴亞玲的位置跑去，心情像小鳥一樣雀躍，壓根忘記了上個月她是如何發誓要遠離裴亞玲了——只要是和裴亞玲沾邊的事情，薛子瑤所有自制力就會變得一文不值。

遠遠的就看到站在門邊那個高挑的身影，裴亞玲穿着一條亞麻色長裙，又長又直的黑色隨意披在肩后，素顏的她依然美麗得不可方物。看到薛子瑤后，裴亞玲連忙招手，眼睛眯得彎彎的，像是一道漂亮的彩虹，又彷彿是夜空中散發著淡淡光輝的月亮。

哪怕裴亞玲穿着襤褸的乞丐裝，在薛子瑤眼中都是非常美的。

“亞玲姐！”薛子瑤有了哭腔，很多時候她堅強得像一隻刺蝟，但在姑姑和裴亞玲面前，總是柔弱得像只小白兔。

裴亞玲給了薛子瑤一個熊抱，然後揉了揉她本就凌亂的頭髮，揚起一抹好看的笑容，臉頰上有着兩個淺淺的酒窩：“你真是的，回來了也不事先通知我一聲，要不然我特意去網上查了，還不知道你回來的時間。”

“我只是不想麻煩你了……”薛子瑤低着頭，笑容羞澀。

“餓了嗎？我們先去吃飯。”裴亞玲摟住薛子瑤的肩膀，“對了，你也沒有告訴薛阿姨吧？我們打你電話都打不通，薛阿姨還在出差，明天就回來了，你現在給她打個電話吧。”

裴亞玲開車帶薛子瑤去餐廳的路上，薛子瑤便給姑姑打了電話，免不了被罵了一頓，薛子瑤撒着嬌道歉，但對她在挪威經歷的事情隻字不提。在事情真正過去之前，薛子瑤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的經歷，也不想讓姑姑擔心。

最後裴亞玲把車停在一個中餐館前，這是薛子瑤出國前經常和裴亞玲來的餐廳。許久不見，薛子瑤感覺生疏了很多，尤其是意識到自己對裴亞玲有不正常的想法后，她更加沒有臉面對裴亞玲，一頓飯吃得有些尷尬。

倒是裴亞玲一如既往地給薛子瑤夾菜，說話溫柔，依然是以前的老樣子。

吃完飯已是凌晨十二點多了，裴亞玲就住在薛子瑤樓下，電梯停在裴亞玲所住的樓層。薛子瑤眼睜睜看着裴亞玲走出電梯，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走回來。

“怎麼了？”薛子瑤一臉疑惑，只見裴亞玲的雙手伸了過來，然後緊緊將她擁住。

電梯門關上，繼續上升。

鼻尖縈繞着裴亞玲身上淡淡的香味，薛子瑤眼睛瞪得很圓，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不敢動，直到裴亞玲主動放開她。

“你回來了，我真的很高興。”裴亞玲輕聲說。

薛子瑤張了張嘴，像是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里，她發不出任何聲調。

她們兩人的距離如此近，薛子瑤都能感受到裴亞玲呼吸的頻率，安靜的空氣中彷彿有着異樣的情緒在靜靜流淌。薛子瑤目不轉睛注視着裴亞玲的臉，心裏細細描繪着她的五官，裴亞玲眼角微微下垂，看起來非常溫柔。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回去吧。”裴亞玲輕輕推了一下還在怔愣中的薛子瑤，薛子瑤頓時才反應過來，愣愣說了聲再見便走出電梯。

當薛子瑤再轉過頭去的時候，電梯門已經關上，電梯緩緩向下降。

薛子瑤還沉浸在剛才那個擁抱中，連怎麼進門的都忘記了，當她有意識時已經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了。滿腦海全是裴亞玲的一顰一笑，以及她輕聲叫着自己名字的樣子，薛子瑤簡直快要瘋魔了，她尖叫着在床上滾來滾去，把枕頭被子全部踢到地上。

翻滾一陣后，薛子瑤突然趴在床上沒動了，連衣服都沒脫，沒多久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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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出差回來時，家裏已經亂得不成樣子，客廳茶几上堆滿了速食盒和各種零食袋子。薛子瑤穿着睡衣，兩隻腳朝上搭在沙發靠背上，仰躺着用遙控器艱難地換台。

“薛子瑤！”姑姑把行李箱放到角落，走過去就揪住薛子瑤的頭髮，“你在幹什麼？看你把家裏弄成什麼樣子了！”

“哎喲喲，疼疼疼。”薛子瑤抓着姑姑的手，立即恢復正常姿勢，張牙舞爪地吼得比她姑姑還厲害，“我在倒立減肥啊，姑姑你怎麼一回來就凶我？”

“你還好意思說我凶你，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走之前才讓清潔工來打掃過。”姑姑指着一桌子狼藉，瞪大眼睛教訓道，雖然已年到四十卻仍然風韻猶存，長相和薛子瑤有七分相似。

薛子瑤委屈地扁着嘴巴：“你不回來都沒有人做飯，我只能點些外賣呀，而且我都瘦成紙片了！”

姑姑仔細瞧了一圈，發現薛子瑤真的比她出國時消瘦了一大圈，眼睛下面掛着兩個黑眼圈，看起來非常憔悴。姑姑瞬間又有些心疼，到電視櫃下面拿了垃圾袋把茶几上的垃圾清空，說道：“你把我的行李箱放進卧室去，等下我們出去吃飯。”

“我要吃牛排！”薛子瑤立即來了精神。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我說吃什麼就吃什麼。”姑姑霸道地說。

大半年沒見，姑姑發現薛子瑤比以前更加黏人了，連走路都要貼在她身旁挽着她的手，看起來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這讓她不免感到疑心——半年時間居然讓薛子瑤有這麼大的改變。

“子瑤，你實話告訴我，你在國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姑姑一本正經說。

薛子瑤大口大口嚼着牛排，口齒不清道：“沒有啊，能有什麼事！”

“你不要瞞着我。”

“我沒有瞞你，真的沒事。”薛子瑤表面上很淡定，其實心裏很心虛。

“那就好，我希望我們之間不要有秘密，你畢竟還小，很多事情我比你經歷得多，知道得也多。”雖然話是這麼說，姑姑已經打定主意暗地查一下薛子瑤出國后發生的事。

姑姑開了家化妝品小公司，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樣，剛走出餐廳就接到公司的電話。薛子瑤讓姑姑去忙，自己則在商場裏亂晃悠，買了很多衣物，晚上一個人去吃了火鍋便回家了。

彷彿一切都恢復了正常，薛子瑤每天宅在家裏吹着空調看劇上網，等着把炎熱的暑假過完后就去學校。

時間久了，薛子瑤甚至感覺挪威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夢，夢醒了就沒了，拉維只是夢中的一個小小角色而已。

但凌軒打來的電話，讓薛子瑤終究無法逃避，那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而不是自欺欺人就能隱藏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