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第九十一回
我正欲開口糾正慕容離對自己的認知,偏頭便瞧見每逢沉默插一插的小安子小碎步奔了進來。
“奴才叩見皇上、叩見皇後娘娘。”每次瞧見他都是一頭汗水的模樣。
“什麼事?”慕容離一肚子不滿無處發,見小安子巴巴的趕上來,大抵是覺得不炮灰他一下於情於理都不合適,是以問話前先瞪了他一眼,他一向都是如此深明大義的講理之人,也難怪他總誤會自己。
小安子接到慕容離不十分友好的眼神,身子一歪,眼中有疑惑,而後又想起什麼一般偷偷掃了我一眼,伏在地上緩了口氣:“回皇上的話,十九王爺求見。”
小安子滿頭汗水自臉頰緩緩淌下,這孩子身子骨是不是被慕容離平日補的有些過了。我站在一旁有些擔憂。
“讓他進來。”慕容離斜倚在桌案前,眺望門口處。
我順着他視線一瞧,十九王爺有些纖弱的身影正立在那,瞧見小安子奔過去說了幾句,而後他急忙邁步進殿。
給慕容離同我行完禮后,二話不說又一頭扎在我身前便是一個響頭。
我受驚不小,疾呼:“使不得。”
直到慕容離彎腰去扶,十九王爺這才站了起來。
那晚太過漆黑,是以我並未瞧見他的相貌,但從慕容離這處瞧,他們家的基因定然不會差到哪裏去,是以瞧見十九王爺堪比遲暮那般清秀時,我也沒什麼吃驚之處,若非要說吃驚,便是十九王爺他同小安子不相上下的實在勁,身為一個王爺能有如此覺悟,這當真是世間少有。
若那夜落水之人換成慕容離,他能來道謝便是好的,你指望他給你磕個頭,那可當真是臆想。
“臣弟承蒙皇後娘娘恩典,得以保住一命,聽聞皇後娘娘因救臣弟而污了名聲,特此來謝罪。望皇兄懲罰。”十九王爺小臉一片煞白,瞧得我怪不忍心的。他應當比我還小上幾歲,這性子也不比那十王爺那般不招人待見,總之我對他的印象還是不錯,是以說了一些場面話,告訴他不用往心中去,本宮一向不在意名聲云云。
十九王爺越聽越是詫異,慕容離則是越聽面色越緊,最後大抵是聽不下去了,抬眼瞧了瞧我。
我識相的做了總結:“總之,本宮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皇上更是一介明君,自不會聽信那些讒言。是以王爺便安心去罷。”
十九王爺聞言身子一顫,抬眼瞧慕容離,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你是朕的弟弟,別胡思亂想,回去好好養養身子,等差不多了,朕給你賜門好親事。”
慕容離一副爹寬慰兒子的模樣,聽得十九王爺面色一紅,連連應承下來,而後又拜了拜,這才轉身離去。
夜晚時分,我本是稱自己身子不適不想去參加所謂的家宴,但轉念一想,再如何我也是皇后,見都不見一面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破天荒的差人將我那鳳袍換上,雖說這鳳袍穿在身上不十分方便,但左右只這麼一晚,忍一忍便好。
往桌上那麼一坐,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離我最近的一道便是身旁的齊秀了。我有意無意的回頭瞧了她一眼,本是不願同女子一般計較,但一想到齊秀她連人都算不上,更何況是女人?於是便抬手撣了撣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而後又端正身子,再不瞧她一眼。
耳旁傳來一聲脆響。有奴婢驚慌道:“娘娘,您沒事罷?”
聲音剛落不久,另一道脆響又響起。我垂眸瞧了瞧,我們十王爺面色不善的朝齊貴妃瞧來,手上被碎片割傷,已流出絲絲血跡。
好端端一個家宴便如此毀了,這當真是大快人心。
我咳嗽幾聲,掩面偷笑。
慕容離掃過來一道眼風,我從容將袖子放下,同眾位公主王爺寒暄許久。
酒過三巡之後,這筵席便散了。
齊秀今日表現算不得好,再晚些應當會有人去發脾氣,是以我覺得彼時報讎正是時候。
“在想什麼?”
沐浴歸來的慕容離帶着一身水汽,在我身旁坐下,裸着的胸膛泛着蜜色,胸口處尚橫着一道傷疤,觸目驚心。
我又順着這道傷疤前後左右將他仔細打量一遍,發現除去此處,背上還有好幾處傷,大抵因年月久遠,是以不仔細瞧已瞧不出什麼。
聽聞他早年在戰場廝殺,英勇無比,立下赫赫戰功,先皇自小便十分中意他。
我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失去齊秀這麼一個美人你一點不遺憾?”
慕容離聞言一愣:“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難不成是近日我未同你親近竟惹得你如此胡亂猜測?”他促狹一笑,身子朝我靠近些,一股清香之氣在我鼻尖瀰漫開來。
“壯士別緊張,我隨口說一說。”我急忙給他順了順氣,從他身下爬了出來,一會還要去辦大事,現下若歇下,估計成事便難了。
慕容離許是猜出我的想法,將我圈在懷中,將被子拉過蓋在身上:“我們都不歇息,王爺怎方便探望?”
我一聽,深以為此話有理,對慕容離的敬仰又深了幾分。
我躺在慕容離身旁,生怕一不當心熟睡過去,是以過一會便坐起身清醒片刻。最後慕容離實在瞧不過去,緊緊將我壓制住:“時機還未到,別慌。”
而後我便當真不慌了,這一不慌便覺困意湧現,我轉了個身正欲踏入夢境,便聽窗欞處響起三聲極有規律的清脆響聲。
慕容離湊過來在我臉頰上輕輕一吻:“你還去不去了?”
我捏了捏拳,我同齊秀的八字果然不合,連帶着我想踩她一次前都得先折騰我一番。
我起身梳洗,而後同慕容離一同從後院翻了出去。
他老人家八百十年不翻一次牆,偶然為之竟還被我撞見了。這當真是一大喜事,亦是個好兆頭,我認為此番必能成大事。
因這次前去捉姦並非什麼光榮事,為了顧及皇家的面子,我們走的很是低調,是以當我們進了寢殿,正在低頭為十王爺包紮的齊秀竟還未發現。
倒是這十王爺是個機警的,倏然抬眸而後面色蒼白的瞧着我身前的慕容離,如遭雷劈,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慕容離許是也覺此情此景有些尷尬,憋了半晌,聲音輕鬆對十王爺道:“好巧啊,這麼晚了你也在貴妃這啊。”
齊秀手中紗布滾出老遠,整個人呆若木雞,另一隻手還扶着十王爺的手臂。
十王爺則是屈膝跪了下來,頭垂的極低,一向狂妄的聲音中摻雜着顫慄:“臣弟……臣弟叩見皇上。”
齊秀被他這一動給帶倒在地上,狼狽的爬了起來,垂首不敢作聲。
“怎麼都不說話了?方才朕瞧這氣氛挺好,難不成是朕擾了二位的興緻?”慕容離聲音不帶什麼情緒,面色也稀鬆平常,但這份淡然寧靜放在眼下,卻是說不出的令人惶恐。
眼前跪着的二人身子十分僵硬,宮中溫度降了幾分。
“方才你們是在包紮?”慕容離見他們二人只跪着不說話,生出几絲不耐,拉着我坐在軟椅上:“那現下怎麼不包了?你瞧瞧,十王爺的手還在滴着血呢。”
齊秀此時已抖得如風中落葉,聽聞慕容離這麼一開腔抖得更是幾近暈厥:“皇上,臣……臣臣妾……臣妾”她哆嗦着櫻唇,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聽聞丞相素來愛女心切,不知若是得知貴妃受傷會如何心疼。”慕容離說罷透過窗外瞧了瞧月色:“這會丞相應當已經在來宮的路上了。”
齊秀臉上唯一一絲倖存的血色因慕容離這話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淚水如決堤一般自靈動的眼中爭先恐後落下:“皇上,臣妾同十王爺是清白的。”
慕容離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而後將視線投在一直未開腔的十王爺身上:“老十這傷如何了?”
十王爺對於被慕容離點名這事頗感驚慌,身子瑟縮了一下,而後才掙扎道:“回皇上的話,臣弟並無大礙,是貴妃娘娘心善,瞧不過去,這才好意為臣弟包紮。”
慕容離聽罷笑意更深,卻是再未開口。
一旁齊秀因懼怕,此時已嚶嚶嚶的低聲抽泣起來。
我一直坐在慕容離身旁,張了幾次嘴,結果確是一個標點符號都沒吐出來。
殿中寂靜一陣甚過一陣,到最後竟讓我渾身起了好幾層雞皮粒子:“你告訴齊忠了?”我壓低聲音同慕容離耳語
一直閉目假寐的慕容離聞言睜了睜眼:“要麼不做,要做自然要做的徹底些。”
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想必這便是這麼些年,慕容離這皇位為何坐的如此穩當的因由。作者有話要說:20:00準時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