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線索
小尋帶他們穿過櫃枱,掀開布簾,到後堂去了。
一到後堂,郁煌就看見那兒擺着一架工作枱正傳來嗡嗡嗡的細小聲音,有人正坐在工作枱后辦公,埋着頭只能看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裝,頭髮很長,扎了一個低馬尾幾乎垂到了腰部。
關宗沒打攪他,坐到了一旁,小尋給他們上了壺熱茶,郁煌對工作枱后那人更是充滿了好奇,一直在偷瞄他的長相。
郁煌湊在關宗耳邊悄聲問道:“這人是誰?”
“藺如,修復師。”關宗說,“也是傀儡師。”頓了頓,關宗說,“你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郁煌一緊張,說:“他會吃我嗎?”
“會。”
郁煌:“……這麼說他是妖怪?”
“不算,他跟我是一類人。”
郁煌:“???”這幾個字他都聽得懂,但是連在一塊兒他怎麼這麼聽不懂?!
他們等了約莫半個小時,藺如才從工作枱後站了起來,他立馬把手攏在袖子裏像是極為怕冷的樣子,長發幾乎遮住了他的臉,等他轉過頭來,郁煌才看清了藺如的臉。
藺如長得十分冷艷精緻,墨黑的長發披在身後,眉目細長,眼底如古井無波,卻又深如幽潭,眼角一滴勾人的淚痣,只是一雙嘴唇十分慘淡,顯得毫無人色。他張了張嘴,嘴巴開合的幅度很小,他說:“百未到,來做何?”
郁煌:“………………”卧槽這人說話是怎麼回事????
關宗:“有事找你幫忙。”
“呵。”藺如輕笑了幾聲,“閑不找,何?”
關宗:“幫我造具傀儡。”
“懶。”藺如總算說了個郁煌聽得懂的字。
關宗皺了皺眉,說:“你身體越來越不好了,總不能一直待在這個陰穴里。”
“懶。”
“茱萸已死千年,你修復了他千年,難道不想繼續了?”
“想。”
“那就換個地方住。”
“懶。”
關宗:“……”
郁煌:“……”他好像明白為什麼藺如要這麼說話了,那句“百未到,來做何”大概就是一百年(?)還沒到,你來做什麼的意思,“閑不找”是沒事你不會來找我……這人懶到這個境界也是沒誰了!
藺如悶悶地抬手擋着打了個哈欠,“走。”
關宗爭取:“做個傀儡,只要你動動手指,一分鐘就好。”
藺如想了想,說:“何酬?”
“鳳凰血。”
“卧槽鳳凰血?!我沒聽錯吧?”郁煌愣愣地看着關宗,差點從桌子上跳起來,“你連鳳凰血都能弄到???關宗你還是不是人啊你!!!你肯定不是人吧?大火都燒不死你,我早就懷疑你了——等等,你說什麼?鳳凰血???”
關宗將郁煌拎了起來,說:“鳳凰血。”
“唔。”藺如望着郁煌舔了舔嘴唇,猩紅的舌尖在蒼白的嘴唇上轉了一下,最後點點頭:“可。”
郁煌:“……………………”
這樣不地道啊!!!你還沒有問過我這個當事人的想法呢!!!
藺如從關宗手裏頭接過那個瓶子,又坐回了工作枱后,郁煌苦巴巴地抱着關宗的小腿,說:“關老爺,你不能這麼對我,你怎麼能放我的血給他喝啊——”
“你果然是鳳凰。”關宗將郁煌從地面上拎了起來放在自己大腿上,一雙深沉的眼睛望着關宗,像是能一下子望透進郁煌的靈魂里,郁煌一下子就被這種氣勢壓迫倒了,慫得不行,小聲問:“你怎麼知道我本體是鳳凰的?”
“你頭上有我的印,那印可以給你抵擋三次劫難,我可以通過那印看到你的靈魂。”
“……”郁煌鬱悶地摸了摸額頭上那個看不見的符咒。
就在這時,藺如將一個玻璃瓶子還給關宗,裏頭的黑霧變成了小小的泥人,泥人雕琢得十分精緻,眉眼清晰,五官仔細看還跟關宗長得有些相似,正拚命地撞擊着玻璃瓶子,見到關宗他們看自己,沖他們呲了呲牙,惡狠狠地發出根本不具有任何威脅力的吼聲:“嗤嗤嗤——”
關宗:“……”
郁煌當場就大笑出聲,這種感覺可真是微秒。
藺如面無表情地說:“血。”
關宗把一個小瓶子交給藺如,裏頭是小半瓶鮮紅的血。
郁煌:“?”
關宗叮囑藺如:“十年喝一次,不要貪心,不要急躁。”
藺如小幅度地點點頭。
出了門后,郁煌搭上關宗的小綿羊,問道:“你哪來的我的血?什麼時候放的?我怎麼不知道?!”
“非你,妖集買。”關宗蹬着了小綿羊,電動車往前拱了拱,隨後便平穩地開了出去。
郁煌:“……”
看來關宗並沒有想放他的血……
風雪裏,郁煌又問:“那個藺如是怎麼回事?你說的茱萸是誰啊?他的家人?戀人?”
“事多。”關宗瞥了一眼郁煌,一臉懶得跟他解釋的樣子。
郁煌也不介意,一路都在腦補猜測,最後關宗實在是受不住他天馬行空的猜測就說:“千年前,藺如跟茱萸中了寒毒,茱萸為救藺如奉獻了自己的修為跟魂魄,魂飛魄散。藺如一直在想辦法修復茱萸的魂魄,可他自己的寒毒還未能清除,身體一年比一年差,再這樣下去,沒一個能活。”
“既然中了寒毒就不應該還在那裏待下去啊。”郁煌着急地說,“那裏東高西低,明顯的陰穴,他這樣不是送死嗎?”
“可是那處靈穴能更好地匯聚茱萸的魂魄,他無法離開那裏。”關宗嘆了口氣,踩了踩油門,小綿羊跑得更快。
關宗走後,藺如將那小半瓶鳳凰血看也沒看就放進了抽屜里,小尋攏着袖子擔憂地看着藺如,問道:“先生,你不稍喝一點鳳凰血嗎?”
“陽重,恐傷他。”藺如蓋了件羊毛毯子坐在門口的搖椅上,半邊身體都暴露在晚冬的冷氣中,閉上眼安靜地睡著了。
***
回到家后,郁煌立馬撲向了溫暖的地面,他整隻雞都癱在地上,享受着地熱帶給他至高無上的快感,舒服得直哼唧。
小真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一溜煙地飄過來:“老爺,你今天去見哥哥了?”
“嗯。”關宗把一小塊梅花糕遞給小真,說,“小尋給你的。”
小真歡天喜地地捧了梅花糕,不捨得咬,問道:“哥哥還好嗎?”
“挺好的。”
“那藺先生還好嗎?”
“不太好。”
“唉。”小真嘆了口氣,視線幽幽地挪到了郁煌身上,帶着股惋惜帶着股憧憬帶着股希望,說:“不知道把這隻山雞燉了給藺先生補一補,他身子會不會好一點?”
郁煌咬牙:“……你倒是心善啊!!!”
關宗忍俊不禁,他身體本來就虛弱成那個樣子,整隻郁煌都讓藺如吃了的話恐怕藺如會被直接補死。
窮奇的一魄被藺如封在泥人里,關宗在地上用符布了個陣法,將泥人從玻璃瓶中倒了出來,擺放在陣法中間。
關宗問道:“窮奇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泥人尖着嗓子說,“我找不到他!他不在火車北站!也不在景芳花園!更不在大會堂!”
關宗:“……”
郁煌扯着嘴角乾笑兩聲,問:“這算是自己曝光了嗎?”
關宗說:“他一連說了三個地方,也許是故弄玄虛。”
窮奇又惡狠狠地沖關宗呲了呲牙,關宗伸手在他腦門上一彈,那個小泥人登時往後翻了好幾圈,撞在結界的邊才停了,爬起來整個人都暈暈乎乎。
“火車北站?”關宗琢磨着這個地名,把老式的三星手機掏出來連上網,“火車北站十年前就拆了,現在人們都叫他老火車站,那邊都蓋成了菜市場——”
剛想到這裏,關宗臉色一變,吩咐小真:“開電視。”
小真眼睛一眨,電視立馬就開了,關宗說:“A市新聞頻道。”小真照着做了,結果新聞頻道響應國家大政策,市內風調雨順,市外多苦多災,看了二十多分鐘愣是沒看出什麼東西來。
關宗不信邪,搬來電腦上網,點開百度,一指禪搜索關鍵詞“A市火車北站”結果大多都是些老新聞,郁煌看他悶不吭聲地忙了一身熱汗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就問:“怎麼了?你要查什麼新聞?”
“有關火車北站的,我想看看消息。”
“這不簡單嘛!”郁煌立馬搶過電腦,抖下來幾根雞毛,操縱着在鍵盤上噼里啪啦的打字,關宗眼睜睜看着他熟練地打開微博,在微博上搜索——A市火車北站,結果一列條目。
看着那幾根散落在鍵盤上的雞毛,小真關心地問:“你不疼嗎?”
郁煌翻了個白眼,“拔你汗毛你疼不疼?”
“那你還拔?”
“不拔我怎麼打字?!”
小真一臉“我竟無言以為”。
【河狸要當只萌萌的河狸】:卧槽你們也看到了?我今天放學路過那兒的時候見到一團黑霧,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以為誰家燒煤燒炸了!
【藍白色胖次】:今晚那團黑霧你們看見了嗎!我拍照了!黑霧裏頭好像有個什麼東西在![圖片[圖片][圖片]
【雨果沒有如果】:下班回家的時候正好路過老站,自行車輪胎像是被什麼絞住了一樣,回頭看了看什麼都沒有,現在想起來,輪胎那裏好像有一道黑霧啊[疑問][疑問][疑問]
【咚咚嗆嗆】:大家是不是集體撞鬼了!!!黑霧裏頭的影子我也看到了!!是真的有個影子啊啊啊!
類似這樣的消息很多很多,許多住在那附近的人都看到了,政府部門的人出來解釋,說可能是出現了無害氣體泄漏,經檢查后空氣質素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可以放心出門。
郁煌看着相關部門出來闢謠說的那些個鬼話他只想說……
放心出門個鬼啊!!
拍下來的照片裏頭的東西分明就是窮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