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話 姜還是老的辣

事後，周影和穆文睿都接到各自家裏的來電詢問，鑒於保護學生的私隱，媒體承諾新聞上不會出現兩個學生的正面，鏡頭只給了個模糊的遠景。

幾天晚上，周影連續夢見曾老師那隻一直指着自己的手和沒有說完的話，他應該知道是誰想殺他，為什麼不說出來，難道不止一個人在找他，他也不確定誰會先動手？周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想着這些，直到困得睜不開眼才睡着。

兩周后……

周影正對着一道題苦思冥想，肩膀被李夜拍了一下，她抬頭問：“幹嘛？”

李夜神秘的說：“你說穆文睿這兩周怎麼了？都快考試了，還一天不知道想什麼。你們沒出什麼問題吧？”

周影心想，原來他連李夜都沒告訴，便說：“可能就是因為高考，緊張的吧。”

李夜懷疑的說：“他不像個會緊張的人，考不上本科上專科，他家也沒壓力。不像我，天天被我媽逼死……”

周影看着他發牢騷，不禁想笑：“你媽那是關心你，我家裏也是期望很大，但我順其自然。反正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上高四。”

李夜忽然說：“曾老師那事，你們也夠倒霉的，現在都在傳，兇手和你們可能有關係。”

“無聊……”聽到這樣的論調，周影有些不高興，李夜忙說：“他們傳的，畢竟在學校被擊斃，不是一件小事，有點KB分子的感覺。”

周影轉過身，拍拍正學習的宮逸晨：“曾老師的事，你爸那裏有沒有兇手的消息？”

宮逸晨湊過頭來悄聲說：“我有次偶然聽到我爸講電話，知道曾老師的原名叫王憲仁，據說這個案子上面很重視，還給了破案期限，具體情況我爸連我媽都沒告訴。”

周影心想，這種上了新聞的案子，媒體都在關注，警方要是有實質性突破應該會開新聞發佈會。她看看遠處的穆文睿，正在做卷子，李夜順着周影的目光看了一眼穆文睿，說：“再堅持幾周吧，考完咱們就解脫了。”

宮逸晨推推周影催促着：“趕緊學習去。”

高考在炎熱的天氣下如火如荼的進行着，到處都是家長陪同的考生，周影看着遠處孤單的穆文睿，她知道高考他也不願回家去，想靜下心來專門應付考試。正想着，周母拉拉她問：“你在這看什麼呢？趕快回去準備下一門考試吧！”周影點點頭，跟着母親坐車回家。

終於考完了，大家像放羊一樣衝出考場，各种放松，周影一出大門，看到等在門口的母親，跑過去說：“我要出去放鬆一下，媽，你先回去吧！”周母瞥了一眼女兒，無可奈何的笑道：“早點回來啊，就知道在外面野！”

周影高興的親了母親一口，快樂的回答：“好！”等周母走了，周影拿起手機，打給穆文睿：“你在哪？”

穆文睿從不遠處的樹蔭走向她：“在你不遠處。”說著他掛了電話，已來到周影身邊。

周影含笑看着他問：“考的怎麼樣？”

穆文睿欣然一笑，說：“正常發揮。你呢？”

周影思考一下說：“還可以吧。對了，現在事不宜遲，我們去會會你爸爸吧？”

穆文睿邊走邊說：“好，走吧。不過我爸學過心理學，我們可能套不出他的話。”

周影沉吟一陣說：“你先別暴露，我來問。到了之後，你幫我製造單獨和叔叔談話的機會！”

穆文睿攬過周影的肩：“你這麼聰明，會凸顯不出我的機智！”

周影輕錘他：“切，這叫相得益彰好不好，別忘了一會配合我！”

“沒問題。”

穆家餃子店。

周影到的時候，正是下午，店裏一個客人也沒有，好在穆父穆母沒出去。經過上次的事，周影有些擔心穆父會不歡迎自己，直到發現穆父看自己的時候有着和過去一樣的慈愛她才放下了心。穆母一如既往熱情的說：“小影，好久不來，我都想你了。”周影拉着穆母的手，貼心的說：“因為忙着高考，以後輕鬆了會經常來玩。”

穆父招呼道：“快進來坐。”周影看了一眼穆文睿，他會意，隨即和穆母說：“媽，我以前放的琴譜你給我放什麼地方去了，周影說想看看。”穆母仔細想了想，說：“都在樓上吧，我去看看。”穆文睿附和問：“在哪啊？”說著，他也隨着往樓上走去，路過周影時看了她一下。

周影抓緊時間切入正題：“叔叔，曾老師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穆父說：“恩，他當時挾持了你。”

周影不解的問：“他說，我是他的保護傘，這是什麼意思呢，他是不是和當年的事有關？”

穆父警惕的看着周影，說：“你不該問這些。”

周影不想放過這次機會，她進一步說：“曾老師是叔叔那間屋裏一堆照片上的人之一。”

穆父神色變得凝重，說：“小影，你到底要問什麼？”

周影下意識的躲避着穆父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問：“叔叔，如果你知道誰是當年陷害衛成業的人，會不會報仇？”

穆父沒有馬上回答，從兜里拿出打火機和煙盒，抽出一根，點燃，吸了一口，伴着吐出的煙圈，說：“想過。”

周影心裏有些欣喜的問：“就是說，還沒有付諸行動？”

穆父緩緩地說：“小影，等時機成熟，我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事。”

周影知道再問下去也沒有結果，只好說：“好的。”

穆父轉身要離開位置的時候，留下一句話：“王憲仁不是我殺的。”

周影驚訝的轉頭，看到穆父眼中略過一絲洞察先機的狡黠。她有點尷尬，原來自己的心思一開始就被他看穿了。周影慢慢上樓，想着，不管怎樣，自己是不辱使命的問到了結果，對穆文睿也總算有個交代。

穆文睿正和穆母在一堆琴譜中翻來翻去，穆母不懂五線譜，所以也不知道哪個是穆文睿要找的，拿一個過去穆文睿搖頭說不是，再拿一個還不是。直到看周影上來，穆文睿才隨便拿起一張紙說：“媽，找到了，就是這張！”穆母說：“找到就行了，你們聊，我去廚房看看。”

穆文睿應着：“好。”等穆母下樓去，周影來到穆文睿身邊，一臉開心的說：“我知道答案了……”

“不用說了，看你的表情我已經猜到。”穆文睿笑着打斷她。看着他釋然的笑容，周影頓時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周影回到家，看到周父不在家，走過來的周母眼神裏帶着些埋怨。

她看向落地鍾，已經晚上七點半了，不禁吐吐舌頭，解釋說：“終於考完，我太興奮，所以玩的晚了一點。”

周母無奈的看看女兒，然後努努嘴，神秘的說：“你去自己房間看看誰來了。”

周影懷着好奇的心推開自己卧室的門，一張成熟而不失魅力的臉轉向她，“義軍哥！”周影欣喜的走上前去，一身修身休閑西裝的沈義軍正微笑着望着眼前的周影。

周影笑問：“義軍哥是特意來看我的嗎？”

沈義軍認真的點點頭，說：“小影妹妹還欠我一首鋼琴曲。”

“我現在就彈給你聽。”說完周影拉開鋼琴的罩布，端坐在琴前。

沈義軍說：“好。”他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凝望着周影，一曲《獻給愛麗絲》響起，在音樂的寧靜中，沈義軍彷彿回到了十一年前，面前的周影也變回了扎着馬尾的小女孩。正是她天真溫暖的笑容讓沈義軍在孤獨的生命里有了一份支撐。那時的沈義軍剛剛失去父親，變成孤兒，他本能的排斥着周圍的一切，是那個穿着藍裙子的小姑娘，用她稚嫩的音樂執着的打動了這個少年的心。

這份感情乾淨的沒有雜質，年少的沈義軍珍惜着每一次來“周叔叔”家的機會，直到有一天，“周叔叔”告訴他以後帶他去另一個地方，他才知道，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一年前，沈義軍無意間再次見到這個女孩，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女孩，她的身邊也已出現能夠守護她的人。沈義軍心裏明白這是一場註定的錯過，她永遠都只是他的小影妹妹。

周影一遍又一遍的彈着，她知道沈義軍最喜歡聽這個曲子。曾經坐在窗欞下的陽光里閉着眼睛聆聽她彈琴的少年是住進她心中的第一個王子，雖然當時的她還小，不懂愛情，也不知道這種凌駕於友情之上的是什麼，不過長大后的她了解到這是一種“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無奈緣分。周影逐漸感到手指發酸，沈義軍走到她身後，按着她的雙肩說：“好了，早點休息吧，我該回去了。”

周影點點頭，她願意珍惜這份無關乎愛情卻溫馨的“第四種情感”，讓它在歲月的懷抱里沉澱成親情。

沈義軍要走的時候，周影又看到他手上的紋身，不禁問：“這個紋身，到底有什麼含義？”

沈義軍解釋道：“我父親在道上外號金獅，這個紋身代表我是他那邊的人。”周影這才明白，原來是一種身份的標識。

送走了沈義軍，周影躺到床上，忽然覺得自己身邊未解的疑團似乎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