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唐草兒，唐草兒（中）

唐草兒穩了穩心神，她先給趙歆發了一條晚點回去的短訊然後關機，才又想起自己身上已經沒有現金。為了從小培養孩子的理財能力，唐小花和唐草兒很小就擁有小金庫，在錢上唐小花比較馬虎，而唐草兒則細緻得多，不但有各種信用卡，而且已經在股市開了戶，小小年紀就靠頭腦成了“萬元戶。”

諷刺的是現在唐草兒身上只有一張長城借記卡，而且卡里只剩200塊錢了——唐草兒不喜歡帶一堆卡出門，這張長城卡還是因為給鄺瞳買鞋需要用錢才帶的。

在馬猴吃東西的對面，是一間肯德基快餐店，大門旁邊有一個ATM機，唐草兒快步跑過去，把卡插進去后，屏幕上顯示的是：可用金額199.6元。這是一台只吐面額100的機器，唐草兒憤怒地拍了一下屏幕，她的這一舉動引來幾個路人的白眼。唐草兒無奈地拿着100塊錢，她先看了一眼肯德基旁邊的班博專賣店——她現在穿着校服，不但顯眼，而且冷風已經把她吃透了。

當她看到櫥窗上貼着“特價110”后，唐草兒心灰意冷地放棄了買衣服的計劃。

唐草兒只得退而求其次地走進肯德基，她的肚子也早就咕咕叫了。進到店裏，久違的暖意回到身上，草兒排在人最少的一支隊伍後面，不時地回頭張望馬猴，當終於輪到她的時候，草兒指着宣傳廣告上的豪華套餐剛要說話，忽然意識到現在必須節省花這100塊錢，她不知道還得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遊盪多久。草兒尷尬地收回手，小聲說：“我要一個普通雞腿堡和一杯咖啡。”她之所以要咖啡，是因為咖啡可以免費續杯。

唐草兒沒找座位，就站在門後面邊盯着馬猴邊狼吞虎咽。

馬猴這時已經吃完面，站起身向一條巷子走去。唐草兒急忙一口喝乾咖啡，顧不上扔，就把空杯放在一張桌上，三兩口吃完漢堡追了出去。

過了馬路，發現麵攤後面是一條小街，馬猴瘦小的影子沒入黑暗中，唐草兒緊走兩步跟上，過了一條又細又窄的小街，轉過彎來在路口有一盞孤零零的路燈，馬猴越過路燈走了十幾米，在一個門口掛着棉布門帘的屋子前站住，然後一挑帘子走了進去。

藉著燈光可以看到從那裏騰出不少水霧，有一個人說了聲：“馬哥，來了？”原來這是一間公共澡堂。

看來馬猴是這裏的常客，至於他為什麼選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或許是因為習慣，也可能和他的交易也有關係。唐草兒想着，身體不禁打了一個寒戰，薄薄的校服里只有一件線衣，她的手腳都凍得冰涼，唐草兒又站了一會，實在受不了，才想到自己實在應該找個暖和的地方待着等他。最後她決定再回到肯德基。

草兒進了肯德基的大門，這裏的顧客已經換了一批了，這個點是附近一所高校剛下夜自習，穿着校服的學生們佔據了大多的位子，買了大堆的漢堡、薯條，端着可樂閑聊，草兒的肚子又咕嚕嚕叫了起來，剛才的漢堡看來不但沒頂什麼事，而且勾起了饞蟲，草兒只有忍着，她只有80多塊了，還不知道要在外面待多久，她也想過打電話找人幫忙，只要她一個電話，小狼和他那幫雷厲風行的手下就會替她做好一切，就算這件事是她突發奇想，他們也會不遺餘力地去做，就像唐桐說的：就當陪她玩了一次過家家。唐草兒是個驕傲的女孩子，當然不願意這樣。而且，她現在代表着唐家，和——唐小花。

唐草兒下意識地摸着腕子上的手錶，肚子好象也不那麼餓了。

就在這時，唐草兒發現或許是因為清潔工忙，自己剛才放在那的咖啡杯還沒有收走，現在那張桌上坐了幾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學生在說說笑笑。

唐草兒需要一杯熱熱的咖啡，在必須節約用錢的前提下她最好的選擇就是再拿那隻杯子去續一杯咖啡。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那隻杯子已經被視作垃圾暫時放在那裏，唐草兒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它“撿”起來，別說從來沒受過什麼委屈的唐草兒，就是對一般人來說也夠為難的了，況且不明就裏的人會怎麼看她？

唐草兒咬着嘴唇，猶豫着，一個清潔工已經在收拾旁邊一張桌上的垃圾了。唐草兒終於下定決心，大步走上去，拿起那隻杯子，在別人詫異的目光中來到服務台前，鎮定地說：“我續杯。”

她身後的兩個女學生一個目瞪口呆，一個抿嘴偷笑。草兒的難堪可想而知，她端着咖啡再次來到門口，向對面張望着。

很奇怪，心情很快就平靜了，事情就是這樣，邁出第一步之後才發現其實也並不是那麼難，唐草兒開始細細地想以後的事情，既然這樣的委屈都受了，這件事已經沒理由不做下去。

她已經感覺到了，馬猴並不是什麼所謂的毒梟，從他接觸的人和生活習慣看，最多也就是個散貨的小腳色，這種人絕沒機會見到大頭子，看他散漫的樣子，洗完澡還不定會遊逛到什麼莫名其妙的地方，而且多半和毒品無關。但就算這樣唐草兒也沒有別辦法，馬猴是目前唯一的線索，好在她還有時間來想對策。

喝過兩杯熱咖啡，馬猴終於又出現了。

唐草兒這次冷靜了很多，她盯着馬猴的一舉一動，1分鐘后，她毅然地出了肯德基的大門，她過了馬路逆着馬猴迎面走了上去，一面裝出和同學打鬧的樣子猝不及防地撞在馬猴身上，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唐草兒的右手食指尖頂住了馬猴胸前一個硬硬的東西，利用巧勁一推，再藉著馬猴的前進之勢，這東西就隔着衣服被推出了上衣服口袋掉了下來，唐草兒伸出腳面穩穩地接住了。

而這一切馬猴都懵然無知，一個毫不起眼的女學生毛手毛腳地撞了他一下，根本沒引起他的任何警覺，那個女孩子說了一聲對不起后與他擦身而過。

這時馬猴的電話已經到了唐草兒手裏。在肯德基里，唐草兒就已經判斷出馬猴的電話的位置，沒費吹灰之力就得手了。

這一手漂亮的功夫當然是傳自偷遍天下無敵手的趙歆，只不過以前唐草兒從沒想到會有用上的這一天。

唐草兒走到沒人的地方，還沒等她仔細去看，馬猴的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這一下嚇了草兒一跳，這是一個單純的號碼，沒有名字顯示，憑直覺草兒覺得這裏面一定有蹊蹺，她的心砰砰跳着，遲疑了一下之後她按了掛斷。唐草兒想，和馬猴打交道的這些人在電話被掛斷之後自然會認為現在不方便接，她需要利用這段時間來想辦法。

但幾乎就在掛斷的幾秒后，同一個號碼再次響起，草兒這次掛得也快，但馬上電話又響了。唐草兒索性按了接聽鍵，把電話放到耳邊，裏面一個哭腔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大哥——快來，咱媽被車撞了，司機跑了，醫院讓交錢——我現在用的是醫院的電話，你快來呀。”唐草兒聽了一會，對方的張皇不像是裝出來的，應該不會是什麼接頭暗號，唐草兒小心翼翼地說：“你別著急，你先說在哪家醫院？”

對方愣了一下，帶着哭音說：“你是誰，我哥呢？快讓他來中心醫院，我媽被車撞了——”說著又語無倫次起來。唐草兒說了聲“你等着”，撒腿就跑，當她氣喘吁吁地攆上馬猴時，馬猴還不知道發生的一切，唐草兒把電話遞到他眼前，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電話不見了。

馬猴拿過電話一邊聽着一邊戒懼地看着唐草兒——他已經認不出她了，更不明白自己的電話為什麼會在這個女孩子手上。但他聽了一會，已經臉色大變，他一邊安慰着弟弟，一手攔了輛出租車。他坐進去還沒等叫司機開車，那個女孩子就從另一邊的門進來坐到了他的身邊。看來馬猴是個孝子，他六神無主地又和弟弟說了幾句，囑咐司機到醫院，在暗淡的車裏，他只顧着急，根本沒來得及問什麼就到了。

一下車，一個比馬猴高一頭的民工就一把抓住馬猴哭着說了事情的經過。

馬家老太太在買菜的時候被一輛車撞倒，司機很快就逃之夭夭，他是被鄰居從工地上叫回來的，現在醫院讓先交2000塊錢押金才讓病人住院，老太太抱着一隻腿就癱坐在醫院的大廳里，精神不振，看上去到是還沒有生命危險。

馬猴臉紅脖子粗地拽住一個大夫說：“先給我媽治病，我馬上去湊錢！”那個大夫奇怪地看了一眼馬猴，哭笑不得地說：“你跟我說什麼，快去拿錢吧，這是醫院的規定。”馬猴一愣神的工夫連那個大夫也走掉了，大廳里人來人往，看來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都漠不關心。

馬猴一把抓住弟弟的領子，吼道：“你身上有多少錢？”那個民工掏出一大把錢，哭着說：“工友們給我湊了600多塊，我跟醫院說了我馬上去湊錢，可他們說這是規定……”

旁觀了半天的唐草兒終於忍不住了，她把馬猴拉開，低聲說了一句：“做你們這種生意的怎麼可能連2000塊錢也拿不出？”馬猴又一次用疑懼的眼神看着唐草兒，他猶豫了一會，終於說：“我沒什麼錢，真的。”他頹唐地說，“要不我怎麼會不給我媽看病呢。”

這時那老太太掙扎着想站起來，疼痛使這個老人滿頭大汗，但她沒有吭一聲，看來這是一個貧窮了一輩子也要強了一輩子的老人，她委靡地說：“老大，我沒事，咱們走吧……”說著掙了幾掙，但又跌回到地上，馬猴的弟弟終於忍不住哇一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去扶她。

唐草兒也不忍心看下去了，她對馬猴說：“你等着。”

唐草兒來到諮詢台，對護士說：“請問孫傑醫生下班了嗎？”

小護士說：“孫醫生今天值班，你找他有事？”她看到草兒和馬猴他們一起，本不想搭理她的，但就是很難拒絕面前這個漂亮又隱隱透着高貴的女孩子。

“你能給他打個電話嗎，我是他的朋友。”

小護士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撥了一個內線電話，唐草兒連忙說：“你告訴他，我姓唐。”

孫傑很快就下來了，聽了唐草兒介紹完情況，他沒有多問，說：“既然你出面了，這事就交給我吧。”孫傑只去收費處轉了一圈就辦好了所有手續，他沒有和任何人搭話，辦完了事就上樓去了，在樓梯轉彎處好象又有什麼話要說，他下了樓，來到唐草兒跟前說：“對了，別以為我們是鐵石心腸，最近術后逃逸很多，醫院虧空很大，而且要怪也得怪老太太太硬氣，像沒事人一樣坐着，誰知道她骨折了，如果是一般老人，醫院顧及影響也會先收下再說。”

“骨折？”唐草兒驚訝地說。

“我同事看過了，不算特別嚴重。”

“謝謝，她在醫院的所有花費都由我們唐家出。”

孫傑點點頭，抽身要走，但又似乎有什麼話不方便出口。唐草兒善解人意地說：“小花他身體狀況很好，只是還沒有醒。”

孫傑這次嗯了一聲，沖唐草兒笑了笑，上樓去了。

老太太已經由馬猴的弟弟陪着收拾病房去了。

馬猴長出了一口氣後面色凝重地來到唐草兒面前，他開門見山地說：“現在我明白了，我的手機是你偷去的，我不管你是警察也好還是別的什麼人，你想知道什麼或者想把我怎麼樣——請隨便吧。”

（下午4點還有一章。還有一個壞消息：我剛剛知道這部作品已經不可能得到三江的推薦，因為書號在100000之後了，這表示這部小說要想出現在首頁，只有短暫的更新後幾分鐘，這將是一個艱苦的過程啊！哎，都因為書號太牛B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