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唐草兒，唐草兒（上）

唐草兒推着車，獃獃地走，她忽然站住了，一絲疑惑襲上心頭。

她滿腦子都是鄺瞳，誰都有看錯人的時候，但鄺瞳明顯不是那樣的人，剛才他伸向唐草兒的手是僵硬的，表情是凝重的，這顯然不是一個花花公子該有的表現，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目的，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

唐草兒不笨，之所以方寸大亂是因為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子。現在她靜下心來想想，滿腦子都是問號。

她很快回到了家，她想起一個可以幫她的人。

“孟伯伯，您是不是覺得我最近有些反常？”唐草兒想起的是老孟頗帶疑懼的眼神。

“小姐，為什麼會這麼問呢？”

“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請您幫幫我。”

老孟想了想才說：“開始我也以為這是我的錯覺，但後來這感覺越來越明顯，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的衣服上散發著一種氣息？

“氣息，什麼氣息？”

“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早年裏的大煙、大麻、後來的嗎啡海洛英冰毒都有着的一種氣息。”

“您是說……毒品？”唐草兒大吃了一驚。

老孟接著說：“雖然它們的品種和花樣在不斷變化，但那種味道……”老孟緩緩又鄭重地說“那種散發著誘惑和死亡的氣息，卻永遠也改變不了。”

唐草兒盯着老孟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又像是被嚇到了

“小姐，你沒事吧？”

唐草兒被驚醒了一樣，眼神里隨之閃過一絲恍然。

“以後和您解釋。”她說著匆匆跑進去了，唐草兒跑過草坪跑過寬敞的客廳，上了樓，來到唐小花的房間外放慢了腳步，輕輕推開了門。她走到唐小花床邊，

唐小花依舊躺在那裏，嘴角甚至還掛着一絲壞笑，就和他平時睡著了一模一樣。唐草兒坐下來，凝視着唐小花。

“小花，我知道你累了，也知道你一直就很懶，不過幸好你還有我這個姐姐，你放心，我答應你，等你醒來以後一切都已經搞定了，其實我們誰大一點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們是最親的親人，姐姐……我答應你，如果你快點醒來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當哥哥。”說到這唐草兒也笑了。

“但有一點是不公平的，為什麼你是花我是草，我問老爸，他說他當時一手抱一個，並不知道誰是誰，決定左手的叫小花右手的叫草兒，不過我一點也不介意，一個女孩子要是叫什麼小花，醜死啦，可你好象還很驕傲似的，見誰都告訴人家你叫唐小花。”唐草兒給唐小花掖了掖被子，拿起小花枕邊的鋼表，這塊表她那天一回家就放在了唐小花的身邊，現在她拿起它，對唐小花說：“有它陪着我，就像以前我們總在一起一樣，等你醒了，我就把它還給你。”

唐草兒快步走出房間，騎上電瓶車，風一樣沖了出去。她直接來到鄺瞳住的地方，沒有敲門闖了進去。

剛抽完煙的鄺瞳現在的精神不錯，他看見唐草兒吃了一驚：“你又來幹什麼？”

唐草兒單刀直入地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吸的毒？”

“你在說什麼啊？”鄺瞳後退了一步，顫聲說。

“不要隱瞞了，我全知道了，你現在收拾東西跟我走，我還有話問你。”

“去哪？”鄺瞳又後退了一步。

“戒毒所。”

鄺瞳一屁股坐在床上，條件反射似的說：“我不去！”

“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用不多久你就會和正常人一樣了。

鄺瞳的眼睛裏忽然燃起了火焰，他站起來，急切地說：“你很有錢是嗎，可不可以借我一些？”

“你做什麼用？”

“我快斷糧了。”

唐草兒一愣，不過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是沒錢買毒品了。唐草兒搖搖頭說：“鄺瞳，別讓我太失望，趁我還把你當朋友。”

“求求你。”鄺瞳眼眸里全是焦灼，就是這雙眸子，曾讓唐草兒那麼欣賞。

“你想想我會給你嗎？”

“我會去戒毒所的，但不是現在，你知道，街舞大賽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開始了，等比賽一完，你叫我去死也行。”

唐草兒叫了起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着你的街舞，我就是不想你去死才叫你去戒毒所。”

鄺瞳頹坐在床上，緩緩說：“其實我知道你不喜歡街舞。”唐草兒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

“所以你不可能懂得，從小我的父母就都不在我的身邊，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附近的孩子都不願意和我玩，我是跟着奶奶長大的，奶奶去世后，世界對我更是一片空白，你根本想像不到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會這麼寂寞，直到我接觸了街舞，我才真正找到了快樂，找到了我活下去的意義，我突然一下子什麼都有了，你可能把它只當成一場遊戲，而它是我的全部，尤其是這次的比賽。”

“但你為什麼去吸毒呢？”

“有人對我說這樣能找到靈感，我確實找到了。”

“誰，誰對你說的？”

“不要問，他雖然把我領上了一條不歸路，但我不恨他，我也從沒有後悔過。”

“你真是瘋了！”唐草兒不可理解地說：“我不會給你錢讓你去吸毒的，這和謀殺你毫無區別，而且這是在犯罪。”

鄺瞳苦笑着說：“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街舞對我意味着什麼，如果你要我不跳舞而是呆在戒毒所里，我發誓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你知道么，現在每過一刻，你就離徹底墮落和死亡更近了一步，我不知道兩個月以後你會是什麼樣子。”

“我要趁現在體力還能堅持的時候抓緊時間，你要麼幫我，要麼離開。”

“我是想幫你，但不是幫你買毒品，聽我說，等你擺脫毒癮后你還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你不能和死神賽跑，你贏不了他的。”

“問題是我根本不想贏他，我只想在他贏我之前贏一回我自己。”唐草兒還想再說什麼，但鄺瞳用眼神阻止了她。

唐草兒憤憤地把錢包里的現金全摔在床上，大聲說：“你去死吧！”

鄺瞳默默地把錢撿起來，說：“你等一等。”唐草兒站住了。他指了指地上的一堆影碟，艱難地說：“那不是A片。”

唐草兒終於笑了笑，出去了。但她沒有離開鄺瞳住的地方，她猜想鄺瞳有了錢以後一定會馬上聯繫買進毒品的，她藏身於樓對面的角落裏，一直等着。

人在等待的時候會發現時間過得特別慢，唐草兒從下午5點左右一直站到傍晚7點多，對面毫無動靜，這時候深秋的涼風開始鑽人的脖領了，唐草兒挪了挪已經有點麻木的腳，抱起了肩膀，她沒有想過如果鄺瞳沒有聯繫毒販子她該怎麼辦，也沒有想過即使是見到了她要找的人該怎麼辦，本來這都是計劃外的事情，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想要救鄺瞳，現在看來要把這些事情顛倒一下順序做了。等她搗毀了“毒窩”，鄺瞳自然會乖乖地去戒毒所的，她想。

搗毀！

現在這個字眼充滿了唐草兒的思想，只要是唐家人，遇到這件事就一定會這麼做的，她也是唐家人。她知道自從韓國街那件事情以後她成了所有人心裏少不更事的孩子，現在遇到了事情，驕傲的草兒下意識的，也是迫切地想要一個人來應付。

然而事情總是不盡如人意，9點鐘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唐草兒已經站不住了，而且她開始感覺到寒冷開始變本加厲地侵犯她，她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輕輕說：“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手錶當然不會回答她，但草兒彷彿看見了唐小花那微帶諧謔的笑，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她站得更直了。

9點過一刻，一個黑影子迅速地鑽上了鄺瞳住的地方，唐草兒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緊接着聽到鄺瞳的聲音：“馬猴，來了。”

來人叫馬猴，唐草兒把身子貼在門上，想聽他們在說什麼，但很快她就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向門這邊移了過來，想躲已經來不及了，走廊很長，不用唐草兒跑出去他們就會發現她的。

幸好鄺瞳的門是朝外開的，唐草兒閃身在門后，聽鄺瞳把馬猴送了出來，鄺瞳自己並沒有出門。

門關上以後唐草兒看見了馬猴削瘦的背影，她可以斷定這就是和鄺瞳進行毒品交易的人，如果是一般朋友的話，不可能連多餘的話都沒有一句的，在那短短的時間裏，他們一定已經完成了交易。

現在唐草兒已經無處可躲，如果現在馬猴回一下頭就會發現她，然而他沒有。

馬猴一直走到這廢棄廠門外，唐草兒很順利地跟蹤了他。

然後馬猴一揮手，上了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唐草兒傻眼了，她錢包里一分錢現金也沒有了。

如果是唐小花，他一定會先坐上去再說，可唐草兒不是唐小花，要她坐霸王車，簡直不如要她去死。

馬猴的車沒有走多遠就停在了一個什字路口，前面是紅燈。

唐草兒抓住這個機會跑向她的電瓶車，騎上它衝過紅燈，然而沒過500米，馬猴的車就超過了她，消失在她眼帘里。

唐草兒徹底傻了，在前兩分鐘，她還把自己想像成一個直搗黃龍的英雄，她一路追蹤敵人，然後神秘出現，再然後敵人就灰飛煙滅，可事實是她在跟蹤人家一個小嘍羅時就失敗了，她所謂的“敵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過她這麼一個人。唐草兒麻木地往前走着，心裏一片空白。這時候電話響了，唐草兒接起電話，帶着哭腔喊了一聲：“媽——”

趙歆着急地問：“草兒，你怎麼了，怎麼還不回家？”

這時那輛馬猴坐過的出租車順原路返回了，車是空的。這說明他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下了車！唐草兒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振奮起來，她敷衍了幾句，然後奮力向前沖。

馬猴下了車，在路邊一個麵攤坐了下來，他叫了一碗面和一瓶啤酒，還要了幾個烤肉，在他準備享受他的晚餐的時候，他沒注意到馬路對面一個大眼睛的漂亮小姑娘看到他時那欣喜的神色。

唐草兒盯着馬猴，心裏暗暗發誓：“這回說什麼也不能再讓你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