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雪霽

二十三、雪霽

雪總算是停了,許久不見的太陽終於羞答答地冒出來,雖然光不甚強,但仍照得人心裏暖洋洋的。

青龍在床上仰天半卧着,微眯了眼,看着透過窗戶照進屋裏的那縷暖陽,半睡半醒,有些迷糊。於錚替他診完脈剛走,葉信也還生着病,他一個人兩頭跑着照看,倒是忙得不亦樂乎。

纏綿之毒倒是再沒發作,不知是不是那活物正在慢慢吸食毒素的緣故,這些日子青龍有所察覺那東西在體內遊走,只是暫無不適的感覺,倒也沒怎麼往心裏去。除此之外,身上仍還有多處刀口劍創和凍傷,觸筋動骨,需要將養好些日子才能復原。

經脈重塑,消耗體力和內息過大,沒有發燒已是萬幸,事後青龍足足昏睡了兩天,至今還未舒緩過來。即便心裏着急想儘快處理司內事務,可身體的疲倦和傷痛畢竟難以抵擋。這幾日,青龍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累得似乎連夢都沒有做,便是醒着,精神也恍恍惚惚。

有人放緩了腳步輕輕進屋,幽香浮動,環佩叮噹,心知是李玉。這幾天青龍體虛無力,身邊手下都是不知輕重的大男人,鎮江常州衛所之事又尚未塵埃落定,所以一直是李玉在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衛所失蹤和馬匹下藥事件,青龍不說實情,葉信也有心幫着隱瞞,白虎朱雀等人雖有懷疑,但自家上司不追究,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

肚子有些餓,算時點大概是送飯來了,青龍慢慢轉頭去看,果然見李玉端了個托盤走到床邊,放在一旁的鼓凳上,那托盤裏放着米粥和一些小菜。瞧他醒着,李玉嫣然一笑,小心將青龍扶起,拿隱囊墊着後背讓他靠得舒服些,端過熱粥坐在床沿,用調羹舀了,細細吹到溫涼適口,緩緩喂他。

不知是不是因為精神不濟,青龍始終不怎麼說話,李玉有心結未解,也不知從何講起。這幾日兩人雖然天天見面,倒是不怎麼交談,彼此之間相處,反而不如以前敵對的時候來得輕鬆自然。

青龍吃了幾口,依然沉默不語,只看着李玉髮髻上顫巍巍的金步搖出神。似乎覺得太過安靜,李玉忍不住抬頭,見青龍目光離散,神情茫然,有些擔心他象前幾次一樣,粥吃到一半就睡着,猶豫一陣,開口輕聲說道:“再過幾天,等你手腳恢復力氣,我便要走了。”

青龍隨口問道:“去哪裏?”

“現下還沒想好。”

青龍一愣:“你不做鄒夫人了?”

李玉眨了眨眼,沒有回答,只夾了些小菜喂進他嘴裏,青龍看她若有所思,一時倒不知該說什麼。

“要不要跟我去京城?”青龍頓了頓,慢慢說道,“錦衣衛司的耳目,現在看起來還不夠多。”

“我跟你去做什麼?你能養我到老么?”李玉如扇般的長睫顫了顫,低低笑道,“在京城我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負也沒處告去。”

“李門主眼耳通天,有的是手段,哪個不要命的敢欺負你?”

聽他難得的恭維打趣,李玉抿嘴一笑:“大人若是覺得耳目不夠,只管拿着旗子去找七巧門的京城分舵。我送給二十四衙門裏那位的東西,以後也定時送你一份。”

青龍略微沉吟,低低一笑:“莫要再做手腳。”

李玉撇他一眼,咬着下唇笑道:“竊娘再不敢了。”

這一下便又沒了話題,默然片刻,李玉低垂了眼,慢慢舀着粥道:“我門裏的那幫手下托我多謝你,他們說,打破頭都想不到,居然有一天會在錦衣衛衙門裏避禍。”

“外面風聲緊,他們怕是還要在牢裏多呆一段時間。”

“他們說不礙事,而且錦衣衛大牢比縣府衙門的要乾淨得多,住得挺舒服。”李玉拿眼斜睨青龍,臉上似笑非笑,“把你運出去的蔡叔一直埋怨我,說早知道你是個好官,那天就不應該幫我。”

青龍聽見“好官”這兩個字,頓時被粥嗆到,大咳起來,牽動了肋骨,忍不住皺眉。李玉忙放下粥碗,幫他撫胸順氣,忍俊道:“沒見過你這種人,現今當官的,有哪個不是自詡‘清官’‘好官’,恨不得把這些字刻到自家腦門上?偏你古怪,連說都經不起說。”

青龍嗆咳得厲害,一時說不出話,只好拿眼瞪她。李玉又嘆又笑,怕他牽到傷處,忙按了幾個穴道幫他平息緩氣。

好容易氣息順暢,青龍閉了閉眼,低聲叮囑:“日後若有什麼難處,記得知會一聲。”

李玉微微一怔,垂着頭,輕聲答應:“嗯。”

喂完粥,等青龍漱了口,再扶他躺好,李玉坐在床沿,笑意吟吟拿眼掃着青龍下頜,忽開口道:“我求你一件事。”

“什麼?”

“能把鬍子颳了給我瞧瞧嗎?”

“不成!”青龍看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由大感頭痛,這女人怎麼老是惦着他的鬍子不忘。

“呀,你這人好小氣。”李玉捂嘴輕笑,點漆般的雙眸烏溜溜地轉,“不過,你現在動彈不得,還不是由我擺佈?”她已年近三十,此時做起小兒女姿態,反倒不顯做作,只覺可愛。

青龍皺眉笑叱道:“你敢。”

李玉哼了一聲,笑啐道:“好稀罕嗎?以後你便是求我看,我也不看了。”

見她收拾好碗筷,起身要走,青龍忍不住輕聲挽留:“竊娘。”

李玉回首,眼帶詢問,青龍似乎想說什麼,終還是輕嘆口氣,笑道:“唱首曲子給我聽罷。”

“你又白指使我做事!”知他是覺得無聊了,李玉認命似的嗔怪一聲,放好托盤,重在床沿坐下,“想聽哪段?”

“看你喜歡……”許是有了一絲困意,青龍說話有點含糊。

瞧他眼睛半開半閉,慵懶倦怠,李玉心裏也綿酥柔軟,側頭想了想,輕聲唱道:“想着你廢寢忘餐,香消玉減,花開花謝,猶自覺爭些;便枕冷衾寒,鳳只鸞孤,月圓雲遮,尋思來有甚傷嗟。想人生最苦離別,可憐見千里關山,獨自跋涉。似這般割肚牽腸,倒不如義斷恩絕……”

李玉唱到這裏不由一愣,回想這段詞,只覺喉頭髮堵,心中酸楚,再也唱不下去。憧怔良久,耳邊聽到輕微的鼾聲,轉頭卻見青龍已經睡著了。李玉微微苦笑,替他蓋好棉被,坐得稍近些定定地看。瞧着他眉間化不開的深紋,忍不住伸出手指撫上去,想要抹平那紋路。似乎有所察覺,青龍眼皮動了動,李玉怕他驚醒,忙忙停手。坐着等他睡熟,才小心翼翼俯身,在青龍雙眼上各輕輕一啄,頓時暈生雙頰,一時不由痴了。

呆看半響,李玉才回過神來,起身端了托盤,慢慢走出房門,站在廊上,抬頭望着天空的冬日暖陽,只覺雙目刺痛。

“似這般割肚牽腸,倒不如義斷恩絕。”

這兩句話,一直在李玉腦中盤桓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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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過去幾日,青龍到底是練武之人,復原的速度也比常人要快一些,雖不說能行動自如,但吃飯喝水這些日常小事,倒是不再需要旁人服侍了。葉信的病也已痊癒,除了凍傷的雙腳仍需要多費時日好好將養,其他並無大礙。於錚當時來不及易容改扮,已經和眾人照了面,葉信因為李玉巧手,倒未曾表露身份。青龍一直沒細說他姓甚名誰,白虎有些猜到自家大人顧慮什麼,便連朱雀也瞞着沒有告訴。

連日暴雪已停,再不回去,恐怕趕不上總督車駕,如若不能按時上任,日後少不了會有許多麻煩。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即將告別,葉信站在廊上看着消融的積雪,忽然想起這句話,心中頗多感慨。緩步走到青龍房前,卻見房門大開,葉信踱到門口看向室內,見青龍低了頭斜靠在椅上,劉玄正面帶微笑對他說著什麼。瞧他神情有些無聊,估計是白虎朱雀交代劉玄轉達,養傷期間不許處理公事的緣故。

於錚探頭瞥見青龍臉上表情,不由嘻嘻一笑,葉信也忍俊搖頭,曲指在門框上敲了敲,慢慢走進房去:“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你有這許多好部下,原不用事必躬親的。”

青龍聞聲抬頭展顏,舉手虛迎兩人坐下,知是要來告別,側首低聲吩咐:“小么兒,去拿酒來。”

見劉玄站着不動,只拿眼斜睨他,青龍皺眉笑罵道:“這還有規矩嗎?!我不喝!請客人的!”

劉玄呲牙一笑,對於錚眨眼示意,兩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轉身出門。因為鎮江衛所出了狀況,劉玄身為把總,即便不甚知情,也需擔負責任,即日起繳了印信,一抹到底,這些天便跟在青龍身邊暫做隨從。雖然有些沮喪,但好在有一班兄弟解悶安慰,心裏倒是漸漸不甚在意了。

葉信笑看兩人走遠,轉頭見青龍百無聊賴,溫言勸道:“有些事情,還是應該多吩咐手下去做,你畢竟不是鐵打的,可別把下面的人寵壞了。”

青龍斜靠在椅上,懶洋洋地笑:“萬事開頭難,我接管錦衣衛司的時日尚短,老大人又走得匆忙,很多事情來不及處理,旁人又沒我清楚底細,目前只好多做一些。”

葉信聽這話語,想到他曾說錦衣衛司里藏有內奸,忍不住關切:“司里的釘子,你可是要一一拔了?”

青龍眼中有光一閃,淡淡笑道:“不忙,有些耳目就讓他留着,往後,有的是用處。”

葉信看青龍神情,知他已有打算,畢竟兩人職責管轄不同,也不好多問。這時於錚和劉玄端着托盤過來,一起動手擺好酒具和下酒小菜。不知拿酒期間兩人說了什麼趣事,劉玄捶了於錚一記,笑着走出房門,看方向,似乎是找吳戈去了。

等於錚坐下,青龍持壺給兩人倒酒:“什麼時候走?”

“今天下午。”於錚嘻嘻笑道,“一會兒,小劉和小吳要給我踐行。”

葉信舉杯一飲而盡,見青龍皺着眉頭斜睨他,眼裏有一絲笑意,拿着酒壺卻不再斟。知他擔心自己酒量太差,怕喝得太快以至醉酒誤了行程,便哈哈一笑:“你別擔心,反正是坐車,只要小於不喝醉就成,誤不了事。”

於錚一聽,頓時胯下臉來:“那我呆會兒的踐行酒,豈不是不能喝痛快?”

看他愁眉苦臉,面黑如鍋底,葉信指着他搖頭大笑,青龍也忍俊不禁,只是肋骨有傷未好,皺眉忍得辛苦。

瞧葉信慢慢斂了笑容,看着自己似乎欲言又止,青龍笑道:“有什麼要問的?”

“你會說嗎?”

“能說的,我會說。”

知他已是給了自己最大的信任,葉信心中一暖,想起那幾日的追殺,雖曾在前往丹徒的車上問過一些,但仍有頗多疑團,略微沉吟,開口從頭問起:“那些人為什麼要殺你?”

“他們的僱主,認為我手上有他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這麼重要,那人居然連錦衣衛指揮使都敢暗殺?”

青龍微微一笑,閉口不言。

看他神情便知道問到了底線,葉信不再深究,抬頭想了想,有些事無法明白:“你說那僱主是朝堂中人,他難道就不怕刺殺之事敗露,陛下追究?”

“他既敢動手,朝中必早佈置妥當,只要我死了,實情就會永遠掩蓋,”

那人既然有膽量向青龍下手,必是因為朋黨眾多,事後自會有人替他變造證據隱瞞真相。即便皇帝震怒,也不過責令有司嚴辦,各路聞風而動胡亂抓殺一批人,立一立威,然後朝中各派藉機更新換血,錦衣衛司照常運行。想通這一層,葉信頓覺心裏發冷。

他不由悶悶地喝了一杯酒,記起半年前在詔獄裏的事,感覺巧合蹊蹺,輕聲問道:“在詔獄的時候,你曾問樊將軍要一件事物,難道就是同一件?”

青龍微笑着點頭,持壺給兩人杯中斟滿。葉信仔細回想,記得那日青龍說,那東西年代久遠,現已毫無用處,可又為何還會有人不惜重金僱用殺手,要置青龍於死地,搶奪那件事物?如此說來,是青龍當時判斷出錯,低估了那東西的價值,還是有別的原因?

見兩人一時都不說話,於錚忍不住插嘴:“那個樊將軍是什麼人?”

“他是平息慶王謀反的大功臣。”

於錚聞言暗驚:“真是他?不是說他早就戰死了嗎?”

青龍冷冷一笑:“不是戰死,是差點被人滅口。”

“也是因為那件事物的緣故?”葉信不由皺眉。

“那件事物,可說是毫無價值,也可說是扭轉叛亂勝負的關鍵。”青龍淡然說道,“我也只能言盡於此。”

葉信雖然好奇那是件什麼東西,可青龍執意不說,便是想破頭,只怕也猜測不中。記起那日青龍曾經告誡,知道太多沒有好處,心知此事必定關係朝中機密,暗嘆一聲,不再去想,以免徒增煩惱。

“那他當時逃脫了,怎的後來又被關進刑部死牢?”於錚好奇地問,“對了,還有你對他說的那個抄手衚衕王家,樊將軍聽了似乎激動得很。”

葉信聽到刑部,又憶起那日自己的推斷,樊將軍被關在刑部死牢,可見必和刑部某人有所關聯,而青龍當日脅迫於錚劫囚之時也曾告誡過,不想有人疑到錦衣衛頭上,以免打草驚蛇。讓青龍這麼防着,相關之人難道真是刑部尚書?而且抄手衚衕王家血案,也是因為刑部有人彈壓,案卷才會封存不許再查,這樁血案,又和那東西有什麼關聯?

青龍見於錚總是酒到杯乾,便笑着示意他喝慢些,整理思緒緩緩說道:“樊將軍很怕老婆,可惜正室一直無所出,便悄悄在外面納了一房妾室,他瞞得極好,始終沒有人知道。出事之後,他就易容改裝,潛回京城,藏在妾室家中。要他命的仇家許多年來四處尋找,都沒他的消息,根本想不到,樊將軍居然就躲在京城,躲在他們鼻子底下。”

他頓了頓,瞧於錚的酒杯又空了,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邊斟酒邊說:“四年前我和前任指揮使查案,無意中才找到那裏,抄手衚衕王家,便是樊將軍那房妾室的家。老大人和樊將軍當時交過手,結果不打不相識,反而成了莫逆好友。”

葉信記起當時樊將軍聽到前任青龍死訊,那聲悲哀長嘆,可見兩人交情頗深,遙想當年雙雄結交情形,不由心生嚮往。轉念又一想,前任青龍說是保衛福王而死,那會不會因為他曾和樊將軍結交,有人害怕他從樊將軍那裏知道些什麼,便乘機借刀殺人呢?

“刑部一直有人在查探樊將軍的下落,老大人多方替他隱瞞,不過可惜,最終還是被樊將軍庶出的胞弟出賣了。”

於錚聞言,憤憤然說道:“這人怎地連親哥哥都要加害,真是禽獸不如!”

青龍持壺的手忽地一顫,灑了幾滴酒出來。

葉信一驚,忙問:“你怎樣?”於錚見狀立刻跳起來,伸手便搭到青龍脈門上。

青龍略勾起嘴角微笑,輕吐一口氣,皺着眉頭看向於錚,有些擔心這小子日後會養成習慣,見了面就要替他號脈。

“抄手衚衕王家的滅門慘案便是由此而來?怪不得刑部不許再查。”回想半年前詔獄中的情形,葉信恍然道,“那天,關在我囚室對面的,就是樊將軍同父異母的胞弟?”

青龍點了點頭,淡淡道:“樊將軍已經報了仇了。”

憶起那日看到對面囚室中的慘烈情形,葉信不由仰天喟嘆:“兄弟相殘!兄弟相殘!”

青龍沉默不語,目光悠遠,看着地上的日影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於錚連叫數聲,他才驚醒過來,見兩人眼帶擔憂無聲詢問,便淡然回笑,示意一切安好。

於錚撓了撓頭,疑惑道:“這麼說刑部也有人牽扯其中,只是他們抓了樊將軍為何不殺?反而將他關進死牢?”

青龍似乎有些累了,只是倦倦一笑,葉信見狀忙接過話頭,對於錚說道:“我已猜着,很老套的自救手段,你也能想到的。”

於錚抬頭想了想:“那樊將軍可是說,若他死了,便會有人將那事物里的秘密公諸於世?”

葉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嘉獎,青龍眼帶讚許地點頭,於錚原本有些高興,可轉念一想,頓時鬱悶地拿眼瞪葉信:“不對,先生,你剛才是不是繞着彎兒損我?”

葉信青龍俱都莞爾,於錚沒奈何,只好閉了嘴坐在一邊生悶氣。葉信細想方才聽到的話,只覺那秘密事物牽連甚廣,彷彿一張巨網,隱在朝堂之中,不由越想越是心驚,忽地站起來,幾步走到青龍身邊,抓着他的手急道:“那東西現在在你手上,你豈不是危險?!”

青龍拍了拍他的手,混不在意地安慰:“那僱主只是懷疑,我猜他現下還不能確定。”

“只是懷疑便糾集殺手行刺於你?”葉信不由皺眉,話語裏帶着隱約怒氣,“又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這些人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他針對的並不單純是我,你回去不妨注意一下各路邸報,應該會看到許多異常的消息。”

邸報是朝廷專用於傳知朝政文書和消息的文抄,但凡皇帝諭旨、臣僚奏議以及官員任免調遷等事件都由邸吏們收集抄錄其中。後來朝廷允許民間自設報房,印局和報館的商人為牟其利,甚至直接買通官員小廝或司禮監太監,將奏章內容透漏出來以供販賣。小小一份邸報,青龍能從中看出許多線索端倪來。

葉信仍不放心,幾日前青龍危殆的情形在腦中一直揮之不去,讓他想起來就覺心驚膽戰。只是不在其位,實不知如何幫他,沉默良久,俯身看着青龍的眼,肅容低聲叮嚀:“你以後萬事小心,別再置自己於險地!”

青龍微微一笑,眼中光芒閃動:“放心,這種機會,不會再有了。”

三人又寒暄了一陣,劉玄和吳戈在外面等得心焦,跑了過來在門口探頭張望,青龍好笑地瞥他們一眼,揮手示意於錚快走。因為葉信人緣好,一個書生居然也能和這幫軍役混得極熟,給於錚踐行,劉玄非要把他一同拉去。葉信沒奈何對着青龍笑笑,起身走出房門,忽聽青龍叫住他。

青龍看着葉信,慢慢說道:“葉先生,你好生記着,離京之後,你從未到過鎮江,從沒有見過青龍,也從來不曾認識龍七。”

葉信不明所以地茫然答應,走了幾步站住,緩緩回頭細望,只覺房中獨坐的青龍,看起來說不出的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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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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