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反客為主
這間路邊酒吧，內部的裝潢並非像外部那樣華麗吸引眼球，外面的人走進來，很容易產生一種表裏不一的感覺。棕色為主色調，再加上暗色的燈光，除了喜歡尋找角落親熱的情侶，大概沒人會因為此不疲倦。凌伽不知道老管家為什麼推薦這樣的地方，無論怎麼看，這裏都不符合他現在的口味。
而他再三仔細觀察身邊興緻昂然的楚罌，當然是不着痕迹地。僅僅從對方的氣質看，也絕不會推斷出，他會經常光顧這樣低級的場所。更不用說再加上剛才發生的一幕。
凌伽猜不出這個身家不弱於自己的闊少爺有什麼目的，他這段時間，除了頻繁地遭遇綁架，也沒有經歷別的新鮮事。不過那些綁架的，實在沒什麼技術含量，一人便可輕易解決。
凌伽對楚罌的目的沒什麼興趣，只不過，他居然提到了凌雲，這讓他不得不警惕。了解凌秘密之人，不超過五指之數。
兩個衣着光鮮的富家少爺站在酒吧大廳里，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來招待。凌伽越發地奇怪，也越發地不滿了。
楚罌瞄了他一眼，再環顧裝飾簡陋的大廳，一臉不解。
“你居然不喜歡這裏？”
凌伽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不解，也想不出這裏，有什麼地方能吸引楚罌的注意力。
不過他不想談這些沒用的東西，楚罌再喜歡，也不關他的事。
“還好，說重點吧。”
凌伽把手插在兜里，這個姿勢代表他，沒有到別處坐一坐的意思。
但楚罌不這麼想，他看一眼擠滿人的吧枱，抬手做邀請狀:“請到那邊吧，我想，我有必要請你喝一杯。”
凌伽着實有些不耐，他是個天生喜歡安靜的人，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被一群人擠在中間，那樣，他極容易憤怒。他曾經在教室里將全部桌椅掀翻砸爛，被懷疑有暴力傾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鮮為人知。
況且，今天的事，涉及到凌雲，身邊的耳朵，最好少一點。
他的心裏已隱隱有些暴躁，便不去看楚罌，低聲道:“酒就算了，至於廢話，也不想聽，如果你知道一點關於凌雲的事，就在這裏說吧。”
帶着火氣的話傳到楚罌的耳朵里，他舉着的手，略略僵滯，卻不是因為尷尬。他看一眼凌伽，若有所思。
“果然……”
凌伽皺眉:“果然什麼？”
“沒什麼，”楚罌笑笑，略微尋找了一下，“如果你不喜歡熱鬧的話，就來這邊吧，令妹的事，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說明的。”
“哦？”
凌伽還在懷疑，楚罌已經朝尋找到的地方走去了。
“既然已經進來了，就再相信我一會兒吧。”
他的語氣算不上誠懇，支持這句話的，依然是自信。
凌伽胸中沒有理由的怒氣一點點地積壓，他相信，如果一會兒以後，楚罌沒有任何有價值的話告訴他，他這些怒氣，足以壓倒理智。
楚罌所找的地方，勉強可符合凌伽的要求。幾張面對而立的沙發散亂地排布，沒有人群，但是有幾對情侶，這裏燈光很暗，的確是約會的好地方。
楚罌坐在面對酒吧大門的沙發上，招來酒保，點了兩杯啤酒。
凌伽一坐下，馬上一陣不自在，五對情侶十雙眼睛，一齊落在了他和楚罌的身上，顯然，他們兩個，不屬於同類。有兩個樣子痞痞的少年，眼中甚至有些玩味。兩個長相俊美的年輕人，讓人不由得往某些方面想。
凌伽不喜這些目光，微微皺眉。
“你不要生氣，”可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楚罌的聲音，“盡量壓制一下吧。”
“你知道？”凌伽愣了一下。
“可以猜得到。”楚罌的聲音突然平靜得有些奇怪，顯然，他真的感受到了凌伽的情緒。
“為什麼？”
“直覺吧。”楚罌說。
“直覺？”凌伽冷笑，“如果接下來的話再這樣沒有價值，對不起，我想我要走了。”
楚罌突然抬頭認真地看一眼他，目光里突增一些令凌伽意外的冷靜和謀略，一字一頓地說:“我想知道，你的耐心到底少到什麼程度？”
說罷，他身子向後一仰，倚靠在沙發背上，盯着凌伽，那樣子，似乎在等他發作。
如果換做一個稍有理智的人，明明知道別人在用激將法，那麼發作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凌伽並不是缺少理智的魯莽之人，但是，某中隱藏的東西，讓他不得不發怒。
“你在挑釁我！”他低聲說，聲音已如同嘶吼。
楚罌笑着，聳聳肩，不承認也不否認。
凌伽的眼睛已有些刺痛，凌利兇狠的目光直指楚罌，殺氣緩緩上涌。周圍的氣氛被殺氣攪動，那幾對卿卿我我的情侶從愛河中被強拽出來，不滿地看向凌伽，但旋即變色，悄悄站起，走開了。
“做的不錯，可惜還不夠。”楚罌贊道，身體也在慢慢繃緊，他雖自信，但不冒失，畢竟，單手生生掰斷一個人的手腕，這絕不是普通的力量。
“你會後悔的！”凌伽說，語氣里居然夾進一絲傲然。話音未落，他驟然發動。楚罌只覺勁風撲面，凌伽的拳頭迅速在眼前放大，只來得及偏頭。“噗”的一聲脆響，厚實的沙發背被拳頭洞穿，而凌伽的另一隻拳頭，急速襲向楚罌面門。
“好速度！”楚罌低喝一聲，雙臂交夾，抵住凌伽拳頭，身子借力後退，從沙發里脫出身體。
他的反應可以說是極快的，但是凌伽爆發后的速度更快，緊緊貼住他，讓其沒有絲毫緩和的時間，楚罌只可以依靠身體長久練成的反射勉強應對。
雖說他對凌伽可以輕易廢掉手下一隻手並不感到奇怪，但現在他明白，自己依然低估了憤怒狀態下凌伽的實力。一時間，楚罌居然找不到反擊的機會，就連反抗也有些力不從心，這不禁讓一向頗為自信的他懊惱。
凌伽的攻擊並無章法，只是兩隻拳頭輪番急速砸下，也不管是否擊中對方要害。楚罌用手臂抵擋了大部分攻擊，肌肉和骨骼已有陣陣刺痛。
這是強化后的身體，強度已非同一般。
楚罌略略定神，瞅準時機，避開一記重拳，曲腿向後躍出戰圈。這一躍足有五米，引來一陣驚呼。
凌伽一擊落空，卻不再追，垂下雙拳。他的呼吸急促，並不是因為耗費了力氣，而像是在拚命壓抑着什麼。
楚罌站定在五米開外，稍微甩動胳膊，他的輕敵讓他受了一點輕微傷害。
楚罌凝神觀察站立不動的凌伽，開始思考如何收場。他也看得出凌伽身體中的矛盾，壓抑和爆發的矛盾，這個奇怪的對手並不想打架，只是他的壓抑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啪”，一下極為微弱的聲響傳進楚罌的耳朵里，他一愣，面色陡然劇變。
凌伽的身體起了變化，原本便修身的上衣，現在緊緊繃在了身體上，有的地方已經撕裂，那是被膨脹的肌肉撐開的。
“殘鬼……”
楚罌喃喃道，拳頭不由得捏緊，還帶上了一點顫抖，現在他的心裏，已經亂了方寸。
凌伽的變化似乎已經完成了，肌肉和血液里源源不斷的力量給了他巨大的自信，他的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盯住了不遠處的楚罌，猶如盯住囊中獵物。現在，楚罌躍出的這一點距離，真的太微不足道了。他只需要邁出一步，就可以將這個激怒自己的傢伙撕碎。
至於後果，已經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了。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凌伽笑道，嘴角佈滿嗜血的兇狠。
楚罌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當做了一具屍體，無論實力相差多少，這都是極大的侮辱。而在楚罌的價值排行里，自尊要高於生命。
“你的自信，馬上就要超過我了。”楚罌咧咧嘴回以同樣兇狠的笑，不同的是，凌伽的笑來自噬殺，而他的笑來自爭勇。
身為地位尊貴的罌少，他不缺乏底牌，只是要選擇使用底牌的局面。
“想要命的，就不要再看熱鬧了！”楚罌一聲冷冷低喝，如刀般刺入遠處好奇的人群，他手伸向後腰，“唰”地拔出一把褐色的手槍，指向人群。這個時候，光靠恐嚇明顯不夠。
子彈擊中大廳碩大的頂燈，玻璃炸裂，濺入人群中，一時間，驚呼聲謾罵聲四起，人群紛紛躲避，從門口湧出酒吧。依然剩下了幾個愣頭青。楚罌不想再管，找死的就隨他死好了。
利落地收起手槍，楚罌突然便愣住了。凌伽此時仍然站在原地，冷漠地盯着他，那眼神還是像在看屍體。從楚罌拔槍到收槍，有一秒的時間，雖然不長，但足夠凌伽在五米的距離內來往數次了。
他居然錯過了最佳的攻擊時刻。
難道是我想錯了，殘鬼……
楚罌有些疑惑。
“你的準備工作，未免太費時間了。”
凌伽一聲冷哼，驚醒了思考的楚罌。
“你不是……”
楚罌的話脫口而出，但沒有說完，因為凌伽，再一次發動了攻擊。
殺氣攜帶着血腥撲面而來，凌伽擴大了一號的身體瞬間撞到眼前，將楚罌的話生生逼回喉嚨。肩膀一陣劇痛，凌伽的手已貼近了他的頭。
“啪”，刺耳的脆響，楚罌的嘴裏頓時被鮮血灌滿，這是他第一次嘗到自己血的味道。凌伽沒用拳頭，並不是稍有心軟，只因為巴掌，才是最具侮辱性的打擊。
楚罌被巨大的力量打翻，在地上滑出十幾米，撞翻一片桌椅，還未停下來，凌伽再度襲到。
“住手！”楚罌大吼，雙手舉起鉗住凌伽脖頸，卻如同握上鐵石，沉重堅硬。凌伽絲毫不掙脫，只顧擊打楚罌頭部。楚罌躲過幾下，腦後青石地面被砸出坑洞。
“混蛋！”楚罌見規勸無效，頓時暴怒，手上力量突增，手指幾乎按入凌伽喉嚨三寸。凌伽發一聲嘶吼，搖頭掙脫，楚罌趁機從碎裂的桌椅中逃開。
現在，他又添了新傷，而對手，除了被他刺激了一下，毫髮無損，這是楚罌的打鬥生涯中，是從未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