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跟蹤者

第二章:跟蹤者

楚罌反握短刀,靜靜地看着敵人在角落扭動,從那張血肉模糊的臉龐推測,他可以估計出敵人的年齡,不會超過二十歲,還是一個大男孩而已。他不由心生一絲憐憫,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可以放鬆了,異變是永遠無法預料的,一個將死之人也能在在半秒鐘內暴走咬斷獵物的喉嚨。

粘稠的紅黑色血液鋪滿地面,流到了楚罌的腳下,他挪開,沿着牆壁走到大男孩的面前,蹲下來,刀仍然在手中緊緊握着。

這算是長得不錯的面孔,但只剩下一半了,楚罌砸向太陽穴的一拳毀掉了他半張臉。

“有什麼話要說么……如果你還能說得出。”楚罌輕聲問。

男孩撕裂的嘴唇緩緩蠕動了幾下便停止了,但是口中的血液淹沒了聲音。

楚罌伸手將他的眼皮撫下,站起來走上了樓梯。

他走到窗口前看了一眼,雖然外面仍然是濃重的夜色,不過他“藏魂”后的視力要超越常人數倍,短距離內觀察不成問題。樓下的地面留下了一團血泊,被打成篩子的屍體卻不見了。

“哼,動作挺快的嘛!”楚罌笑一笑,上樓找到自己的槍,將防盜門下的同伴拽了出來,他雖然醒了,頭仍昏昏沉沉的,也沒有看到慘烈的肉搏。

“罌少,你沒事吧?”同伴勉強撐住身子,心有餘悸,那攻擊來得實在太快,他連一聲驚呼都來不及發出就被踢出了戰鬥。

“實在抱歉。”他道歉說。

楚罌搖搖頭:“事情已經解決了,沒受傷就好。”

“我去處理掉屍體。”

“不必,也已經搞定了,”楚罌笑道,“組織里有喜歡掃地的,讓給他們好了。”

“是。”

楚罌走進充滿血腥氣的房間,這裏所有的傢具基本都被砸爛,牆壁也佈滿坑洞,不難想像破壞者的瘋狂和力量。至於那血腥氣味,則來自房間角落的卧室,那第一個被子彈射死的怪物,就是從卧室里跳出去的。

死者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着身體,上面佈滿巨大的傷口,已經殘破不堪,那傷口看起來,似乎全部由拳頭造成,或許還有牙齒。

看來事故起於內部,女人在睡夢中被突然發瘋的家人驚醒,慘叫聲就是那時發出的,她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被殺死,然後兇手跳窗戶逃走,可惜倒霉了點,跳進了包圍圈裏。而另一個則在破壞房間后等到了楚罌三人的圍殺,先發制人結果還是被幹掉。

“沒想到還是場家庭暴力,”楚罌說,“可以復命了,普通死者一名,兩名殘鬼死亡,請組織派人調查附近區域,看有沒有另外的疑似人群。”

“明白。”

楚罌離開房間,他的同伴簡單復命後跟了過來,面帶苦笑。

“罌少,組織似乎不打算讓你休息啊。”

“嗯?”

“有一件比較奇怪的命案,”同伴說,“一個14歲的女孩,殺害了自己哥哥的女朋友,已經入獄了。”

“這事兒該歸警察管。”

“不過組織懷疑她和殘鬼有關。”

“那些老傢伙嘛,總是喜歡懷疑別人。”楚罌很不屑,“居然連個小丫頭也不放過。”

“還不止,她的哥哥也在被懷疑人之中。”同伴補充道。

“一點不奇怪,兄妹么,關係最密切的,沾點血就跑不出圈子。”楚罌將手槍上膛,瞄了瞄準,將十米外的一面小鏡子打成碎片,給房間破壞再添了一點彩,“在老傢伙們看來,應該是一個籠子裏的兩隻鳥,看我的比喻怎麼樣?”“挺好的。”同伴乾巴巴地應道。

“那我就去看看,免得老爺子又啰嗦。”楚罌耍一個帥氣的槍花,把槍插回腰間。

“哥哥,你會不會不管我了?”凌雲不厭其煩地問着同樣的問題,雙手做完複雜的手語,便抓着凌伽的手,死也不肯鬆開。

而凌伽並不會厭煩,他總是將小妹的手抓得更緊,然後用極低極溫柔的聲音對她說。

“怎麼會呢,你這個小笨蛋!”這句話彼此都明白,不需要語言和複雜的手勢,一個眼神就足夠了

可是今天不一樣。

雲靈的血還在他的手上,已經幹掉了,印進手掌的紋絡里,他還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腥氣。並不是這樣的手不可以牽小妹,只是……

凌伽再也看不到那個女孩笑了,她昨天還跟自己說過,她的名字倒過來寫,剛好是“凌雲”——小妹的名字,保證一定會博得小妹的歡喜。

可是她現在已經躺在了冰冷的木棺里,從同樣冰冷的地面挪到了那裏,臉上驚恐和不可思議的表情怎樣抹都抹不消。

“我女兒都是你害死的,我死了,會向你討債的。”雲母在得知女兒死訊,企圖自盡時,對凌伽說了這樣一句話。

一副副令人驚懼的畫面輪番在凌伽眼前閃過,他想閉上眼,可是就看的更加清晰。

凌雲已經不再問哥哥問題了,只安靜地坐在鐵窗后,看着他,只要哥哥在面前,她就會很乖很安靜。

凌伽也不說話。他們已經沉默地對坐了十分鐘,獄警開始抬手看錶,並向凌伽做了一個手勢。

凌伽點點頭,他這一點微小的動作照樣引起了凌雲眼中的一絲神采。凌伽比誰都了解小妹,她會錯了意,以為這動作是向著自己的。

凌伽的心裏再添一絲苦澀。

他舉起手,今天手指翻動得格外生澀,好像他是第一次做這個動作。

“好好照顧自己,哥哥會常來看你的。”凌伽做出了這樣一句手語,但是原本每次都會加上的“不會不管你”被省略掉了。雲靈恐懼的臉出現,講他的手語生生打斷。

凌雲乖乖地點了點頭。

從監獄裏出來,略清新的空氣拂不進凌伽的心裏,他徑直朝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年邁的老管家站在車邊,打開車門,一言不發。

凌伽坐在後排座位,透過玻璃,看森嚴的監獄大門,再怎麼看,也無法看出,它和一個嬌弱的小女孩有什麼關係。

儘管凌雲算不上嬌弱,但依然是個小女孩。

凌雲苦笑一聲。

老管家坐進車子裏,用後視鏡看凌伽的樣子,依舊不說話,也不發動車子。

凌伽強行從悲傷中掙扎出一點神智,對老管家笑笑:“慶伯,先不回家,隨便走走吧。”

“嗯。”老管家點點頭,稍稍思忖,建議道:“那麼,就去城南吧,有個酒吧,很不錯。”

“隨您吧。”凌伽不想思考這樣的問題,閉上眼睛,仰躺在座位上。

黑色的轎車緩緩離開,而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另一輛銀色車子也啟動,悄悄跟在了稍遠的距離外。

在出了監獄的範圍一定區域后,車輛漸漸多了,銀色的車子加快了速度,進入了五十米的範圍。

老管家將倒車鏡調整一下,對準了車后的某個角落。如此,鏡子裏收納了不少身後的事物。他眯起眼睛,細細搜尋,找到了一個微小的點。

這個點落在了他蒼老的眼睛裏,是一張年輕的沉穩的臉。

凌伽的車子漸漸駛入城南區域,老管家輕車熟路,直奔自己所說的酒吧。而身後的那輛車,則依然像剛才那樣跟着。從監獄到城南,大概五十分鐘的車程,這樣長的時間,即使是普通人,也會察覺到自己被跟蹤的,而那輛銀色車子的主人似乎並不在意,自顧自的開車,把自己完全暴露在老管家的視線里。

黑色的豪華轎車靠在馬路外側穩穩開着,老管家的眼睛瞄向窗外,略略尋找。車子再駛出十幾米,停下了。

“已經到了,少爺。”

老管家提醒着,沒有聽到回應,轉頭看向後座。凌伽卻已經躺在座位上睡著了。看來極度的傷感,同樣會帶來極度的疲憊,他的臉上依然掛着隱隱的憂鬱。

老管家並不叫醒他,自己略整理下衣服,推開車門出去了。他徑直走進了酒吧里,也沒有理會那一直跟蹤着的年輕人。

轎車絕佳的隔音材料營造了一個安靜的世界,凌伽睡得極熟,只不過有些繁亂的夢,凌雲,雲靈,雲靈的父母,甚至自己的父母,輪番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一攤血慢慢散開,卻不是昨天雲靈的。這些殷紅刺眼的顏色,一直存在於凌伽的眼前,陪伴他度過十九年的歲月,或者,談不少是陪伴,應該是捆縛,解不開的捆縛。

而這些顏色,也會存在於小妹的腦海里。

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會頻繁地問同樣的問題。

“哥哥,你會不會不管我了?”

凌伽睜開眼。

車窗外,天色已微黑,茶色的玻璃更為它添了一層暗黑的顏色。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看什麼東西都是陰暗滯澀的。凌伽的心裏仍然悶得難受,他用力眨眨略略紅腫的眼睛,推開門。

可是他的腳剛剛踏上冷硬的地面,一股微小的危機感,如蛇一般,猛然竄上他的脖頸。凌伽的瞳仁立刻縮成一線,雖然從睡眠中勉強掙脫出的身體依舊僵硬,但也已足夠,他手向左探,精準地抓住了一隻粗壯的手腕,堪堪可握其一半。手腕的盡頭是一把精巧的暗器,尾部閃爍攝人的電火花。

“耐心不錯,可惜技術太差了。”

凌伽冷哼一聲,手掌稍較力,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響,壯漢的手腕被彎成了近乎0度角。黑色的電棒掉落到地上。

只是他並沒有慘叫,即使額頭已佈滿汗珠,所以這奇怪的場景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關注。壯漢似乎沒有再動手的打算,周圍也沒有如凌伽所想,冒出眾多的幫手。

“有點毅力。”

凌伽揮動胳膊,將壯漢甩到車門上,鬆開了手。壯漢捂住自己的手腕,一言不發地緊盯住凌伽,眼中卻沒有惱恨。

凌伽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遭遇襲擊他並不感到奇怪,只是這樣的場景倒是少見。

“單槍匹馬來綁架我的,你還是第一個。”凌伽笑着說,“你對自己的實力未免太高估了。”

壯漢仍只是盯着他,並不說話。

“你是誰?”凌伽問。

依舊沉默。

凌伽微皺眉:“啞巴?”

這下就沒有什麼好玩的了,對於這種角色,他連報警的yuwang都沒有。

因為不確定這傢伙是不是聾子,凌伽對他做了一串簡單的手語,意思為“你走吧”,然後自己向酒吧的門走去。

可就在這時,壯漢卻彷彿感覺到了什麼動靜,一張冷漠無神的臉立刻換上了恭敬的表情,對着凌伽的後方點了點頭。

凌伽稍愣,回頭看,一個年輕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並向這邊走來。在他的身後,是那輛銀色的車子,看其價值,並不比凌伽的車子遜色多少。

但凌伽注意的不是此,他第一眼看到這個年輕人,便有些奇怪的感覺在腦海里隱現,卻又無法具體說出來,只可暫時理解為,這個人有極深的城府。

凌伽胡思亂想着,年輕人已經走到了面前,他天生一副帶笑的臉,並非真正的表情。這是凌伽觀察所得。

原本被凌伽摔在車門上的壯漢,面對走到面前的年輕人,臉上明顯多出幾分敬畏的神色,忍住傷痛向其鞠了一躬。

“罌少。”他並不是個啞巴。

年輕人瞄了他的手腕一下,並不驚訝,笑道:“現在,你該知道差距了吧。”

壯漢面露愧色。

“是。”

“好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回去了。”

“但是……”壯漢猶豫道,“先生讓我跟隨少爺。”

話音未落,年輕人的臉色陡然變得冰冷,目光攝人,釘在其臉上。

“你這是在懷疑我!”

“不,少爺!”

壯漢冷汗頓時流下,較剛才忍受疼痛時更為強烈,慌忙避開他的目光,低頭應道:“請您原諒,我馬上離開。”

他耷拉着一條胳膊,繞過凌伽,迅速鑽進了人群中。

凌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只覺一陣滑稽。

“好一場鬧劇。”他不屑道。

年輕人的笑容再度回歸,面向凌伽。

“你好,楚罌。”

凌伽微低頭,彈彈手指,這是一個極不禮貌的動作,因為楚罌的手還停在半空中。

“也罷。”楚罌並不介意,收回手,對着身旁的酒吧揚了揚,“有空的話,一起喝一杯?”

凌伽仍不看他,淡淡地說:“空倒是有,不過素不相識,沒有興趣,請另找他人吧。”

說罷,他撇下微笑的楚罌,轉身向酒吧大門走去。

不過三步,凌伽的手握住門把手,卻使不出力將其拉開,他似乎在等待什麼。

身後,楚罌輕輕吐了口氣,漫不經心。

“或許,我可以告知一些事情,閣下應該會感興趣,關於令妹的……”

默然……

“你說什麼!”

凌伽停下,氣氛,剎那間冰凍。

楚罌再次將手指向酒吧,話語攜一絲得意。

“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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