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禽獸不如!」不齒!
「他看女生嚇到沒反應,還摸到她大腿內側,女生都不敢反抗!」塗友筠氣憤捶桌,「剛剛他東張西望的時候有照到他的臉!」她倒轉回去,定格、放大,「我們把它打印出來!」她轉頭,這才發現熊定方竟然靠她很近。
「我看把這段影片也先截起來,可以直接當成證據……喔!」小手忽然貼上他的臉,用力將他推開。
猝不及防的他踉跪倒退了數步,直接撞上後方的柜子。
「你幹嘛推我?」
「你離我那麼近,是想吃我豆腐嗎?你跟這個色狼沒兩樣!」纖指怒敲螢幕上的色狼臉。
「我跟那個色……」熊定方氣結,「我是對你做了什麼事?我有碰到你嗎?我有摸你屁股還大腿了?」
他可是從沒碰過她半根寒毛,反而是她常對他拳打腳踢,一直在「碰」他耶!
是他被吃豆腐好不好?
惡人先告狀也不是這樣子的!
「你如果再敢靠我那麼近,我就打死你。」
熊定方火大了,「好啊,你打死我啊!」
他走近,直接握住她的兩手腕,往自個兒胸上敲。
「快打啊,打死我啊!」
「放開我!」她掙扎。
「怎樣,我拉住你的手,你就沒有辦法打我了吧?」他笑得得意。
「我還有腳!」
她用力往他的腳掌踩下去,熊定方痛得往後跳。
「好痛!」凶婆娘!恰北北!恰查某!「老虎不發威,你當病貓啊?」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扣住她的肩,直接將她壓在桌上。
他不忘把她的腿壓着,免得她又抬腿踢人。
「跟我道歉……」
「怎麼了?好像很吵……」王思美探頭入房間,看到他們兩個「疊」在一塊兒,愣了愣。「呃,對不起。呃,我什麼都沒看見……」她的嘴角很明顯是失守的,「拍謝……當我沒出現過……」立馬轉身逃逸。
被「誤會」的兩人額上畫上三條斜線。
「她該不會以為我們在這裏玩摔角遊戲吧?」靠!這下誤會大了!
他的清譽啊……
「那你還不放開我!」手腳被箝制的塗友筠怒喊。
「你沒道歉之前我不會放開的!」
他從小到大隻有國小時不懂事偷掀過女生的裙子,可從未做出任何色狼般的行為,這女人卻一直說他性騷擾,喊他色狼,久了,這口氣怎麼也吞不下了。
「你不怕等一下又有人來被看到,被誤會?」
「被看到就被看到啊,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誰比較吃虧,很清楚的羅!」他是不會放棄的。「道歉我就放開你!」
「道什麼歉?」
「你說我是色狼!」
「你剛靠我這麼近,誰知道你想幹嘛!」
「你有被害妄想症啊?你可能以為你長得漂亮長得可愛,男人都想接近你,哇咧,呸!我就特別討厭你,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半點遐思都沒有,我最討厭像你這種恰北北的陪查某了,如果天上掉了隕石下來,最好第一個就砸中你,永遠消失在我眼前!」
俏顏發白的塗友筠狠瞪着他。
她真的做得太過分,讓他恨不得她消失嗎?
「我讓一個小我八歲的女人管,已經很窩囊了,你還一天到晚跟我有仇似的在我身上編派罪名!我剛只是想看清楚一點所以離你比較近,你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如果我真的碰到你,所
以你……」
「對不起。」
「才凶我,那就算了……你剛說什麼?」
「對不起!」她字字清晰的又說了遍。
熊定方從不曾這麼自我厭惡過。
奇怪了,他又沒做錯,她跟他道歉是應該的,他幹嘛覺得罪惡感好深好重咧?
也許是因為,他實在不需要對一個女孩子說出這麼惡毒的話,說什麼希望隕石掉下來第一個砸到她,遺說希望她永遠消失在他面前……
他真的是心胸很狹小耶!
仔細想想,她其實也從未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咆哮,都是「私下解決」,他可以心平氣和的跟她講道理的嘛,就這樣大發脾氣,還把一個女孩子壓制在桌上,靠着男人天生的力氣讓人家不能動彈,還真的滿卑劣的。
早會的時間,一向坐在會議室最後一排的熊定方,心想着,他是不是也應該跟她道個歉?
她跟他道歉,他也跟她道歉,這樣才是禮尚往來嘛,不要讓人家覺得熊家出品的孩子自目也就算了,還很沒禮貌。
好!就這麼決定了!
不過……他看看已經坐滿的會議室,所有的早班員工都到齊了,怎麼偉大的店長還不見人影?
她一向只會早到不會晚到,負責任得讓他都想發她獎狀了。
看看時間,都七點四十了呀。
該不會……她真的被隕石砸到了?
這想法才出,他就好笑自己的無聊妄想。
要被隕石砸到的機率有多低啊,若真在台灣被砸到了,台北應也毀了不少,街上不騷動才怪!
「今天早會不用開了。」王思美忽然跑進來喊,「店長請假。」
「請假?」眾人議論紛紛。
「為什麼請假?」熊定方問。
王思美聳肩,「生理假。」似乎早就習慣塗友筠請生理假了。
生理假?
熊定方想到塗友筠看起來不太健康的白皙膚色,過分纖瘦的身材,猜她可能本來身體就不太好,所以生理期的時候得請假在家休息。
依爸媽所說的話來推論,她八成是家境不好,所以無法注重營養,更說不定被家暴過,從小被打到大,就算原本該是身強體健的,也被揍到虛弱了。
「店長說,早會改明天開,所以可以散會了。」
「啊……要改明天開喔,明天又要提早來上班喔?」有人開始抱怨
「沒辦法啊,店長那三寶身體,生理期來時就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熊定方凜神。
「對喔,她之前不是有次因為活動周硬撐,結果昏倒。」
昏倒?可見他的猜測沒錯。
「我補下眠。」趁上班時間未到,有人乾脆趴在桌上睡著了。
有的則泡了咖啡聚在一起聊天,而熊定方則是走回去防盜錄影室,一屁股坐上昨天塗友筠坐過的椅子。
大手翻着滑鼠,心緒很是不寧。
她現在能出來工作,可能已經脫離家暴的家庭,或者她父親被抓去關也不一定,那她在家會有人照顧她嗎?
他妹妹也有生理痛的毛病,還記得她初潮時,臉色蒼白的像隨時會往生,甚至還躺在床上痛得哀衷呻吟,差點把他嚇死。
那恰北北的女人該不會現在就躺在床上痛到流淚,身邊卻沒有半個人照顧她吧?
他霍地放下滑鼠起身,走入賣場,到生鮮部挑了老薑、豬肝等食物,又到食品部拿了麻油、黑糖、麵線等物。
走到收銀部,他一把抓住經過的王思美。
「幫我結帳。」
「可是還沒開始營業,收銀機還沒開耶。」開收銀機的鑰匙在主管那,通常都是開店前十分鐘才開啟的。
「那什麼時候會開?」
「大概……」王思美看了下手錶,「再十五分鐘吧。」
「是喔……」他陷入沉思。
「你買什麼?」王思美好奇的打量菜籃里的物品。
黑糖、麻油……被黑糖壓着的是不是豬肝啊?
「不然這樣好了,我把錢先給你,收銀機開后再幫我結。」
「可是我們都刷條碼的。」
「不是也可以打條碼上的數字嗎?」他催促,「拿白紙來,我抄給你。」
「喔,好啦。」幹嘛這麼急啊?王思美實在不解。
然而當她看到熊定方將菜籃裏頭的物品全都拿出來擺在收銀柜上,彎着腰,一樣一樣登記時,她霍地明白他要幹嘛了。
「你們果然有問題喔!」王思美蹲在地上,下巴抵在收銀柜上竊笑。
「我抄得很清楚,不會有問題的啦!」
吼,給她顧左右而言他。
「下次要玩疊疊樂的時候,門要記得關喔。」別像昨天不小心被她破壞好事啦!
「我們不是只有賣樂高嗎?哪來的疊疊樂?」專心抄數字的他,根本沒聽懂王思美的弦外之音。
「還真會拗咧!」王思美有些不快的彈舌。
「抄好了!」熊定方將紙跟千元大鈔塞給王思美,「找的錢回來再給我就好了。」
「回來?」
「我請兩個小時的假,幫我跟倉管說一下,拜託你啦!」
「請假?喂……」王思美傻眼那已經飛奔不見的高大人影。
她將揉皺在小手上的紙鈔跟紙條一塊兒攤平。
「看不出來人這麼體貼咧。我還以為你那麼愛耍嘴皮子,只有一張嘴行。」王思美賊笑,「我要去跟曉莉說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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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超市,熊定方正想着要往哪邊走時,才霍然想起他根本不知道塗友筠家在哪裏。
不過沒關係,店裏頭部有各個同仁的通訊資料,這一點也不難。
他回到辦公室,翻出員工通訊簿第一頁第一行就是店長的資料。
「台北市仁愛路三段……仁愛路三段?」他該不會看錯了吧,那邊蓋的都是億萬豪宅耶。
指尖點在塗友筠的名字上,滑過電話,再滑至地址……還真的是仁愛路三段?
難道……她母親在豪宅內幫傭?
嗯,那倒是很有可能。
說不定她母親帶着她脫離家暴父親的掌握,躲進有錢人家裏當傭人,大樓的管理森嚴,對人身安全也比較有保障。
抄下電話跟住址,他很乾脆的叫了計程車前往。
到了名貴豪宅的接客大廳,年紀約有半百的警衛伯伯要他稍候,打了對講機上樓。
電話的那一端,一直沒人接。
「沒有人接唷。」警衛伯伯放下電話。
「你有看到她出門嗎?我是說塗友筠小姐,她應該在家才對。」
「我是沒印象啦……」對講機忽然響起,警衛伯伯接起,「塗小姐?」
她回撥了?她果然在家。
是嘛,一個請生理假的人怎麼可能亂跑呢!
若是別人請生理假是為了跑出去玩他相信,但塗友筠是不可能做這種事隋的!
「有位熊先生要找你,是……」管理人員瞄了登記簿一眼,「熊定方先生。」他轉向熊定方,「塗小姐問你什麼事。」
「跟她說有公事要跟她說。」只要說是「公事」,那以超市生死存亡為己任的女人一定會二話不說開門的。
「熊先生說有公事要談……嗯,好的。」管理人員對熊定方道,「塗小姐請你上去。」
「好,謝謝。」就說他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嘛!
熊定方照着管理員的指示,來到塗友筠居住的樓層。
豪宅果然是豪宅,就連公設的裝飾品都做得十分精細,一座電梯只對戶,環境單純。
他上來時,大門已開,虛掩着,他踏入,塗友筠人就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上去十分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