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她還活着
“無論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就是你。過去十四年他都沒有出現，你也從來沒有受他的影響，你娘給了你那麼好的教導，何必給自己增加負擔？”岑兌兒總是幾人中最理智的一個。
“是啊是啊，他肯定是胡說的，你看他戴個面具，都不敢露臉，怎麼可能生出你這麼漂亮——”秋詞薈話還沒說完就收了回去，她才想起來，苦兒也是面紗遮着臉，無法露面。
“你要相信小師傅，她說不是，就一定不是。她一定知道你的身世，你想，如果你是他的女兒，小師傅怎麼可能為了你踏出唚幽。”岑兌兒的話讓苦兒心動了。
“苦兒姐，”苦兒沒想到葉歸期並沒有跟着廖芷煙走，“何必想那麼多，我娘說過，爹娘是自己沒辦法選的，就像她生在神醫谷，就留着神醫谷的血，可是自己想做什麼人，是可以選的，所以，她再也沒有回去過，而且生下了我。無論那個人跟你有沒有關係，滿手血腥的不是你，屠戮武林的不是你，你只是在你娘的保護下成長的無知少女啊，難道這也是錯嗎？”
眾人竟然啞口無言。
如果葉無雙說的是真的，那麼，葉歸期的娘……可是，她說的對，苦兒選擇不了什麼，而且，只是他的一面之詞，自己又何必當真？
苦兒輕輕一笑，挽起葉歸期的手，拍了拍，說著：“小期，謝謝你，看來，是你比我成熟。”
“是啊，娘生前也常常誇我懂事的，雖然娘不在了，可是，我還是很懂事啊。”葉歸期已經不像剛開始接觸我們時那樣緊張抵觸了，甚至也試圖調節着氣氛。
“十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們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退隱的退隱，現在又突然出現絕情崖的人說是你徒弟的爹。我十幾年前問過你，你們遇到了什麼事，可是你不告訴我，現在，還是不肯說嗎？”逍遙觀的凌清瀦面帶痛色，向廖芷煙控訴着。
“十年生死兩茫茫，我這經歷的人都尚且不能完全知曉，又從何講給你聽？”廖芷煙不置可否。
“十年？我還能有幾個十年，等了，盼了，其實不過是給自己一份奢望。早在知道柳芸茵的死訊時，我就應該知道，她也不可能在了。只是沒有人確認這一消息，我就假裝不知道，這一假裝，就是十幾年，可是你這唯一的知情者，卻連隻言片語都不肯透漏，還自己退隱多了個一乾二淨。你可知道，這些年，對於活着的還在江湖的我，是怎樣的度日如年？”
“我以為你已經放下，”廖芷煙淡淡的說,“畢竟你們逍遙觀的人，一向豁達，自在逍遙。”
“從拿起來的一刻，我就沒打算放下。沒有她，心無所系，如何放任逍遙？”
“我雖然閉關，但是從未墮落，而你，作為逍遙觀首徒，卻萎靡不振，將全部重擔都丟給你師傅和師弟，你又於心何忍？”廖芷煙恨恨的說。
“你覺得你不墮落，是因為你是臨淵閣最小的，你所有的師兄師姐包攬了所有的事情之餘，還要想辦法哄你出唚幽別院，身份不同，如此而已，如果你不曾墮落，何來‘唚幽’之說？”凌清瀦反擊着。
“我已步出唚幽，而你，可能振作？”尖銳的反問。
“我不知道你緣何收下那個孩子並為了她踏足江湖，不過，你給我一個理由，我為誰振作？”
“若是她沒死呢？”
“你說什麼？”凌清瀦的心臟抽緊了，感覺自己聽錯了。
“她還活着。”廖芷煙依舊淡淡的。
“你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凌清瀦感覺思維不夠用了。
“如果不是她還活着，我也不會有這個徒弟。難道你沒有留意我徒弟手上戴的是什麼？其餘的，我不便多說。以後該怎麼樣，是你的事，我只是提醒你，我要守護的，也定然是她要守護的，也許，你也願意守護。”廖芷煙扔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雪野中獨自徘徊的凌清瀦，眼中重新燃起了一束光。
她要守護的？
難道是那個小女孩？
阮苦兒。
“大家都在。”
晚上，廖芷煙特意帶着苦兒來到聖蓮殿，所有人都已經到了，看到二人到來，齊齊地投過來探尋的目光。
揚着頭，苦兒坦然地邁進大殿。
師傅說過了，她不是葉無雙的女兒，因為那樣骯髒的血液不可能流淌在她的身上，而阮侍畫那樣如水如月般皎潔的女子，也不會委身給這樣一個禽獸。退一萬步講，她只是她，阮苦兒，是她廖芷煙的徒弟，沒有其他。
一道熱切的目光直視過來，循着目光看去，立木上線凌清瀦滿眼愛憐與寵溺地看着苦兒，看得苦兒不知所措。
是那個玉環，是侍畫的玉環！凌清瀦震撼着，這個孩子姓阮，難道，她是侍畫的孩子？是侍畫和自己的孩子？
“既然大家都在，我再重申一次，阮苦兒不是葉無雙的女兒。”廖芷煙落座之前，扔出一句話，擲地有聲。
“廖師妹，我們相信你的人品，不必多言，絕情崖的人向來行事詭異邪惡，此次兵行險招也不過是藉著你剛踏出別院涉足江湖做文章罷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會過分猜疑。”柳天縱的一席話，說的有個別門派的師傅前輩低下頭去。
“是啊芷煙，今日是我失言，我也是過於震驚失了分寸，你不要介意。”段青絲解釋着白天的懷疑。
“無妨，大家只需要知道，阮苦兒是我廖芷煙的徒弟，是臨淵閣的正式弟子，不會做出任何危害武林之事，如果有那麼一天，我這個當師傅的會親自清理門戶。”廖芷煙的話敲在苦兒的心上，苦兒理解，師傅越是幫自己解釋，反而更是讓人生疑，而這樣說，才越加讓人信服，畢竟，她到底是誰的女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身子臨淵閣，是身為絳雪仙子唯一的徒弟。
“這件事大家還是不要再提，今日葉無雙既然敢已經露面，想來後面還會有一系列後續活動，大家各自安好，努力培養下一代，匡扶正義，才是正事。”連玉痕掌教很適時的結束了這樣的局面。
連思芸，連夢兒，還有祁幻蝶，恭敬地跪在殿中，等候着連掌教的訓話。
兩日之後，才是這次盛會最重要的一天，這三位少女中，將會有一位，成為聖蓮教的聖女。
很快，大家刻意去忽略了苦兒的身份的問題，即使有些疑問，也只是放在心裏，而更多的，則是私下議論着，誰的勝出可能性最大。
而坐在尹亭君掌門旁邊，神隱教的左護法白若鶩，卻突然在席間看向苦兒，神秘的一笑。
他知道了什麼呢？
“師兄，你今日似乎很高興。”褚輕舟有些疑惑，已經十幾年不見笑臉的凌清瀦，今日在和自己攀談時，無意中已經笑了好多次。
“沒什麼，怎麼，師弟覺得有何不妥？”
“師兄，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十多年了，師傅和我們，都希望你重新振作，當年你放棄掌門之位，讓給三師弟，所有人都知道你心裏壓着東西，可是你今日無意中已經笑了好多次，是不是……”褚輕舟想到了一種可能，不過沒敢說出來。
能讓自己的師兄重新活過來的，也許只有那個人了吧，雖然不是傾世絕色，不過，溫婉如月，望之心安。
“師弟，你可注意到芷煙的徒弟了？”凌清瀦對這個師弟，是全然的信賴。
“那個矇著面紗的女孩？”
“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麼樣的身份，能讓芷煙踏出唚幽？要知道，這十幾年來，就是臨淵閣閣主，都沒有說服她出來。”
“你是說，她那個徒弟，與廖芷煙確實有關係？”
“你有沒有注意那個孩子右手食指戴的東西？”凌清瀦有些激動。
“沒有，是什麼？”
“是當年師傅幫我和侍畫訂親時，我送給侍畫的玉環。”
“什麼，你是說……”
天池，聖蓮教最聖潔的地方。
片塵不染，彷彿世上所有的污穢都消弭不見，無暇的潔白環抱，淡藍之下，一汪靈動而壯麗的天然湖泊，好像雪山含情的眼。
苦兒從沒有看過這麼純凈的地方，只那一眼，就被吸引了。
今天的考核選在這裏，也讓這些在一旁見證的人一飽眼福，怪不得都說聖蓮教鍾靈毓秀，果然有如此天然造化。
可能之前並沒有預想到會有三個人同時進入最終的考核，昨夜，連掌教又和各位師傅們商議了一下對策，三人抽取標籤，按照順序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召喚藏在天池中神秘之物，誰能得到，誰就是聖女，當然，如果三個人都有這個實力，就要看誰的運氣好抽到先上場了。
三個人面色都很凝重，而且隱隱有一些期待。
真正鹿死誰手，今日才能見分曉，而此時在一旁觀戰的人，也是異常緊張。很多人在賭，連思芸一定會獲勝，不過，連夢兒的嘴角，卻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