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似是舊識
敏敏個頭不高,一對大眸子像她的及腰烏髮一般烏黑濃郁,她瞪着柒舞的臉久久緩不過勁兒來,許爺看着不對,便問:“敏姑娘,沒事兒吧?”
敏敏抬手,緩緩指向柒舞:“……她…她背後…有隻老鼠跑過去了!”她猛地一回頭,盯着許爺問:“趙王府是應天府大街上最乾淨的地方了,怎會有碩鼠過街?必定是你剛才開後門時給放進來的!王妃最怕這東西了,你還不趕緊追?”許老頭被說得臉色發白,忙道:“那這姑娘你給帶着,我找人去搜!”話音剛落已撒開腿跑遠了。
敏敏見他緊張的模樣,止不住地低頭痴笑,柒舞站在一旁只拍了拍她的背,道:“御醫可來了?”“哎呀!差點兒忘了!”敏敏領着柒舞一路穿過連接外苑和內苑的迴廊,“雨天的時候走這東西兩邊的迴廊最省事兒,雖說兜了個圈兒,但一滴雨也淋不到。”敏敏一路走還不忘一路介紹,“王府分為內外兩苑,外苑的東西兩側是兩位妾室的院子,中間是王府花園,穿過花園一直往裏走就是內苑,但是內苑門前有四五家丁把守,因此外苑的奴才是進不去的。內苑正中是正廳,王爺宴請賓客時用,繼續往北走穿過一扇月門就能瞧見王爺起居所在的庭院,叫符望閣。符望閣的西邊是王爺的書房和小戲台,東邊則是王妃所住的樂成閣。”敏敏進王府伺候也不過一年有餘,但已然里裡外外瞭若指掌,兩人來到大門前,家丁們已站成兩排等候,“許爺吩咐你差事了么?”
“讓我先在花房幹活。”
敏敏向邊上挪了兩步,壓低嗓音道:“許爺是王府二管家,心地可比大管家好太多了!姑娘一看就知是大家閨秀,許爺必是料定了你吃不起苦,才讓你躲在花房裏。我也只在元宵燈會上見過你與令堂幾回,早想與你認識了,故而剛才一眼就認出你來了!沒想到…咱們真正相識竟是在這裏。”敏敏原是將門之後。太祖登基,將建文帝所封的將領皆冠以莫須有的罪名打入牢獄,敏敏的父親則是其中之一,她便與家中女眷一同流放為奴。柒舞神色黯然,撫了撫她的肩頭:“姑娘必定在這兒吃了許多苦。”
“我可是福星高照,家中其他姐妹都被流放到城外去了,我卻偏偏來了這趙王府,趙王妃的父親過去與我父親是同袍兄弟,我來此之後不久她便再三提拔了我,讓我掌管外苑侍婢,所以呀,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你的。”
“柒舞就先多謝敏姐姐了。”
“對了,你閨名叫什麼?”敏敏剛問完話,就見門前轎子落下,兩位御醫身披臧色斗篷,風風光光地提腿跨進門來,眾人俯身問安。敏敏迎上前去:“兩位大人,王妃已在內苑靜候,請大人移步。”御醫微一點頭,又揚起下巴,大步流星地朝內苑去了。等送走了兩位大人,敏敏又來到柒舞身邊,此時院中一片寂寥,好似家丁們突然變成了木頭,一個個紋絲不動,靜候內苑的消息。
“這是…什麼事這麼緊張?”
敏敏頷首,壓低嗓音道:“皇後娘娘十分重視趙王子嗣之事,每隔兩月便會派親信太醫出宮來親自為王妃請脈,以確保皇後娘娘能夠及時掌控她肚子裏的消息。只可惜,都盼了兩年了,還沒個動靜。”敏敏警惕地向四周望了兩眼,更是把說話聲壓低了一層,“聽說徐皇后性子急,可不好伺候!為了遲遲不得子嗣的事訓斥過王爺和王妃兩回,現在弄得王爺都不樂意去宮裏請安了…”
正是柒舞沉默之際,門外小廝拔腿跑進門來,衝著家丁們喚了一聲:“王爺回來了!”又是一陣騷動,有人往前門跑,有人卻往後門跑,敏敏一時心急,使勁推了一把柒舞:“你快回花房去!外苑的奴才見不得王爺和王妃的!凡是王爺進出你們都得回東北小院避諱,快回去吧!”柒舞向前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她穩了穩腳步,趕忙又往迴廊走去了——入府第一日,絕不能生出任何事端來。
“嘿喲!爺回來啦!”隨着王爺回府的腳步,一把尖利的嗓音一路從內苑飄出來,柒舞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實在忍不住好奇,便躲到迴廊的柱子旁,小心翼翼地一邊探出頭來,一邊用手收住裙裾,以免露陷。那人聽着聲音難辯雌雄,仔細瞧着竟是個男子,衣着厚實,看着就較許爺還要富貴些,家丁們站在他身旁都不禁將頭壓得更低了,柒舞猜想他應是大管家。
“給爺請安。”
“御醫來了么?”
“已在裏頭把脈了,楊太醫手勢伶俐,一會兒工夫就見分曉。”這位大管家說著說著禁不住還翹起了蘭花指,“爺勞累了,要不先去三夫人那兒去歇一歇?您才離府一會兒工夫,三夫人可不知道惦記您多少回了……”這位大管家說著說著,發覺王爺的眼神已轉到了他身後,他連忙轉過身去,方知兩位御醫已完成了差事,步履匆匆出來交代結果:“啟稟王爺,娘娘身子無恙。”
大管家忍不住問了句:“如此而已?”
兩位御醫好似鐵面無情的判官,冷冷答道:“正是。”領頭的那位走向趙王,趾高氣揚地將雙手背在身後,“王爺,皇後娘娘令下官給王爺您帶個話,最近娘娘鳳體違和,不思飲食,王爺身為天下人表率,凡事應以孝為先,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寧王到!”御醫這廂還未說罷,門外又傳來了通傳聲,寧王挺直着身子跨進院子裏,張口就道:“二位御醫是來請脈的,不是來教訓人的,你們也沒有資格教訓趙王,速速退下!”
“……是。”兩位御醫各應了一聲,遂灰溜溜地逃出了院子。
柒舞遠遠地看着,也看不分明趙王和寧王的樣子,只知那寧王身量略高一些,聽着趙王躬身招呼了一句:“皇叔…”想必此人已是年近不惑,難怪說話的嗓音較趙王更是深沉肅然了一些。
“這是哪來的丫頭?竟敢趴在這兒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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