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塵香自後門入了大堂,也不知該往哪兒去找青青,見到大堂里忙碌不停的人群,正好一個穿着制服的女孩走過來,估計是婚慶公司的工作人員,塵香剛想上前詢問採購部門在幾樓,可還沒等她開口,女孩遞給塵香一個文件夾說道:“快點送到酒店的婚禮現場,給司儀就好了。”
塵香一時愣住,正想開口解釋,卻又聽到女孩不耐地說道:“別磨磨蹭蹭了啊,快給司儀送過去,要是晚了,你我可都擔待不起的。”
塵香見女孩一副着急不耐的樣子,突然忘了要解釋,只得糊裏糊塗地往婚禮會場趕去。
好在塵香先前隨着青青她們去佈置過婚禮會場,所以對於婚禮會場裏還算是清楚,路程也不算遠,塵香也就沒費什麼勁便找到了現場。
塵香進入婚禮會場時,場中已經坐滿了賓客,會場本就佈置得浪漫溫馨,再加之音樂輕緩舒適,燈光閃爍不止,牆面以及場中各個角落都投下了一輪輪光影,讓塵香無端生出了一種恍惚的感覺。
“小姐,您請這邊坐。”有侍者來到塵香的身邊,恭身請道。
塵香看了看侍者,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禮裙,她突然意識到待者是把她當成了賓客,便小聲說道:“不好意思,我是婚慶公司的人,我有點事找司儀。”
“那你快去吧,別耽誤太久,婚禮快要開始了,新郎新娘就要入場了呢。”侍者指了指台側的房間說道。
塵香在一片目光中走向了台側的休息間,塵香將文件夾交給了司儀后,正打算離去,台中的大屏上顯示的祝福語,卻讓塵香整個人瞬間僵住,如遇寒冬。
塵香望着屏幕上的大字:祝楚夢萸小姐和離躒先生百年好合,喜結良緣。一會兒屏幕上的字跡消失,閃現出了夢萸跟離躒的婚紗照。各種祝福語和照片不停地變幻,閃動,重疊。塵香突然頭暈目眩,痴痴愣愣。她忘了自己現在最該做的事就是離開,也忘了詠兒一眾人還在婚慶公司等着自己。
她看到司儀上台,拿起麥克風,嘴不停地張合,周圍充斥着笑聲,掌聲。然後一個許久未見,卻無比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台上,四周一片安靜,都等着新郎走過花橋,在另一端執起新娘雙手行至台中。
塵香心中一顫,漸漸地淚眼模糊,一瞬后她卻裂開嘴,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來。
垂下眼睛熄了燈,回望這一段人生,望見當天今天,即使多轉變,你都也一意跟我同行,曾在我的失意天,疑問究竟為何生,但你驅使我擔起灰暗,勇敢去面迎人生,若我可再多活一次都盼,再可以在路途重逢着你,共去寫一生的句子……
一片安靜中,塵香的電話突兀地響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了塵香,當然也包括台上的新郎和新娘。
塵香記得,這首共同渡過的鈴聲是離躒喜歡的歌曲,當時離躒放來聽的時候,塵香直誇雖然意境滄桑,可是歌詞絕對溫暖,簡直就是她和離躒最真實的寫照,於是離躒建議她用這首歌曲做了手機鈴聲。
以前的甜蜜,如今卻是無比諷刺的疼痛。塵香忘記了接聽青青的電話,更加忘記了她現在應該轉身離開,她就那樣唇角含笑,淚眼朦朧地望着離躒。
“你這個女人,躒兒早就和你沒關係了,你還來這幹嘛?”
塵香聽到憤怒而暴躁的聲音時,感到手上一陣疼痛,她收回望向台上的視線,看到了一臉怒氣的蘭姨正掐着自己的手背,似狠不得將自己一下子掐死後扔出外面去。
本來新郎是要禮讚新娘的,音樂已經停止,四下一片安靜,賓客區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便顯得格外的清楚,有的問:這難道就是躒兒以前又是送房又是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女孩?看着斯斯文文的,怎麼能做出那麼些不光彩的事來呢?還有的說:人啊,最是不能看外表就斷論人品的。也有的小聲罵著:真是不要臉,還好意思到躒兒的婚禮上來,她這是要做什麼啊?難道害了人家的姐姐不夠,還想來毀了妹妹的婚禮?這個女人啊真是有夠惡毒的……
司儀吞吞吐吐,尷尬地解釋着塵香只是來送文件的,可是他的聲音在一片自以為小聲的謾罵與討論中顯得毫無說服力。
塵香沒有理會蘭姨,更沒有理會周遭的一切,她只抬頭望向台上,正好碰到了離躒深邃的目光,奇怪的是那眼眸中竟沒有冰冷與不屑,他只淡淡地望着塵香,唇角噙着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
“蘭姨,這是我的姐妹,是我邀請她來參加我婚禮的。”
塵香順着聲音望去,只見一身寬鬆婚紗的夢萸站在台側,塵香將夢萸由頭至腳的打量着,那層層疊疊的灰色輕紗軟緞將夢萸已漸臃腫的身子完全隱蓋住了。
“我以後的婚紗才不要白色的,我要通體晶瑩的灰色,層層疊疊的紗緞最是浪漫溫情,我的婚紗啊一定要簡潔中透着精緻,典雅着含~着華麗……”
塵香的耳邊響起了自己的聲音,她依舊記得那日晚飯後,她和離躒在蘇堤邊散步,累極的塵香靠在離躒的腿上耍賴不肯走,離躒無奈地陪着她在一棵垂柳下坐着,無聊中兩個人聊到了外二科一位同事的婚禮,當時離躒揉了揉她散披肩后的長發問她想要什麼樣的婚紗和婚禮。塵香記得自己當時甩甩頭只口不提婚禮的場景,只可勁地說著婚紗的事。
“塵香,謝謝你不計前塵,肯來我的婚禮。”夢萸轉身說著,似要步下婚台。
“孩子,別下來,別下來。”蘭姨忙撇開塵香,往夢萸走去說道。
“蘭姨,請讓塵香留下來吧,不管以前的是非,我都跟她姐妹一場,我如今的親人也就只剩下她了。”夢萸握住近身的蘭姨雙手誠摯地說道。
離躒將定在塵香身上的視線,終於挪向了夢萸,他眼中笑意微微,似讚賞,似欣慰。
“今兒是什麼日子呢,怎麼還叫着蘭姨呢。”蘭姨雖然厭惡着塵香,但是她見夢萸都這樣說了,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轉了話題說道。
“嗯,媽。”夢萸甜甜地喚道。
蘭姨笑呵呵地轉身,示意着司儀繼續進行婚禮。
一陣喜慶禮樂,婚禮開始舉行了,塵香被人安排到了角落裏坐着,同桌的人,要麼對塵香視而不見,要麼用無比鄙夷的眼神盯着塵香,任塵香再好的忍耐力,心中也倍感煎熬。
塵香本想離開的,不僅僅是因為她不想受人非議和鄙夷,更多的是她看到離躒一步步走向夢萸,笑意微微地執起她的人,為她戴上婚戒,向她許諾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離躒的每句話,每個動作對於塵香來說都是一種折磨。她現在只想離開,可是夢萸說了,自己就是現在她唯一的親人了,她已經放棄過往,自己又怎麼能不顧她的感受自私地離去呢?
塵香曾以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離躒該為她做的,可是如今離躒卻坦然自若地為夢萸做着,隔得太遠塵香也不知道離躒說了什麼,夢萸立即笑意盈盈地望過來,塵香一觸到那幸福愉悅的目光,心裏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似要將她的身體撕扯開來,她垂目,端起桌上的一杯水,仰脖,一飲而盡,滿口的辛辣與苦澀,一直延伸進喉至了胃部,也許是喝得太急,也許是過於心痛,塵香亦分不清身體裏的疼痛了,她只感到胃部一陣灼熱,繼而一陣又一陣的疼痛侵蝕着全身的神經。
漸漸地塵香看到四周人影模糊,臉上潮熱不已,塵香哆嗦着伸出手,撫上了臉頰,一片滾燙,塵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喝的那一杯液體根本不是什麼水,而是一杯烈性十足的白酒。
塵香心裏直呼糟糕,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祈禱着:千萬別倒下,千萬別倒下……
據塵香以往喝酒的經驗,她知道自己每次喝了白酒都是撐不過一個小時便會耍酒瘋,然後沉沉睡去的。今日這麼一大杯,喝得又急又快……
今日如果耍酒瘋提到離躒或是提到以前那些事和說些不該說的話,都是不行的,因為一步踏錯,好不容易肯跟自己重歸舊好的夢萸一定會再次恨死自己的,不僅僅不可以亂說話,就是醉酒和消極痛苦的一面也是不能表現出來的,否則大家和夢萸都會以為自己是舊情難忘,來影響她們婚禮的。雒塵香,堅持住,為了夢萸,不管如何都要撐到婚禮結束啊!塵香在心裏為自己一次次地打着氣。
塵香緊閉雙~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說了話,可是她越來越覺得腳下一陣輕飄飄的感覺,頭沉得雙手也是扶不住似的。
四周響起一片親下去的歡呼聲。塵香以手支頜,努力睜大雙眼,望向台上,司儀似乎在慫恿着離躒吻夢萸,從塵香的角度望過去,夢萸整個人都貼着離躒,她雙眼微閉,似等待,似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