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我根本不在乎了
深秋時節,常常是綿綿細雨的天氣,也正是桂花濃郁芬芳的時候,塵香常常一個人在濱河路散步,煢煢孑立的身影在桂香中格外的孤單。
夢萸再也沒來見過塵香,詠兒卻是窮追不捨,鮮花店裏的活動一日勝過一日。塵香的資金有限,加之本性並不好鬥,自然是抵不住詠兒這種燒錢的做法,幾經思考,塵香還是決定要關掉原野豆蔻。
“塵香,下周我要去山區支教幾年。”晚風中,陪塵香在濱河路散步的遠之突然開口說道。
“去哪裏?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塵香詫異地問道。
“我也是前兩日碰到楊博,聽他提起那個在山區做支教的朋友回來了,之前跟那個朋友有過一些交集,便見了個面,我喜歡那種淡靜隨性的生活。便決定了跟那位朋友一起去做支教。”遠之一臉憧憬地說道。
“不行,山區的生活清苦,你的身體才好了些,過些日子再去吧。”塵香停住步子,一副絕無商量的語氣說道。
“沒事,我現在的身體都恢復了,再說我都跟楊博的朋友談好了,馬上要為人師表了,最起碼的誠信總是要做到的。”遠之笑着勸道。
“我才不管什麼誠信不誠信的,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塵香言語間,眼中竟有了一層溥溥的淚花。
塵香知道這麼多年來,雖然遠之都在商海中翻滾,可他的性子依舊是淡泊洒脫之人,不管山區的支教工作有多清苦,對於遠之來說,做想做的事,他亦是滿心歡喜的。可一想到遠之大病初癒的身體,塵香就放不下心來讓遠之一個人去山區做支教。
“我現在除了比以前瘦些外,身體可是都恢復了。你啊,就別再阻止我了。”遠之無奈地說道。
“那等我賣掉花店以後,一起去吧。”塵香讓了一步說道。
“那怎麼行,你要留在這,守着家和花店才行。不然日後我回來,豈不是連個落腳的地也沒有?”遠之立即反對道。
“你都可以去,我又如何去不得了?再說了,花店早就沒了生意,再守着也不過是耗費資金而已。”塵香平靜地說道。
“我正想和你商量花店的事呢。”遠之自兜里掏出一張卡遞給塵香后說道。
塵香看看卡,又看了看遠之,搖搖頭說道:“我不能麻煩你、拖累你了。”
“你這是要疏離我嗎?”遠之蹙眉說道。
“沒有,我沒有要疏離你的意思。”塵香急忙搖頭說道。
“如果你不照顧着家和花店,我日後回來哪會有家的溫暖,你可是擔起了一個家的責任重擔啊。”遠之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其實你可以去各個婚慶公司跑跑的,我相信以你對花的喜愛與了解,完全不需要跟顧曉詠硬碰硬的。花店的出路不是就只有賣鮮花的。”
“對哦,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去做婚慶公司的生意呢。”塵香雙眼放亮,一下子雀躍起來。
遠之看到塵香的樣子,就知道他又滿懷希望了,便沒再說什麼,只笑着將卡遞給了塵香。
就如遠之說的一樣,塵香跟遠之是一家人,當然是同氣連枝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原野豆蔻經營好,快樂健康的生活着,不再為遠之增添一絲一毫的紛擾,塵香這樣想來也沒再拒絕遠之的幫助,只笑着伸手接過了遠之手中的銀行卡。
“塵香。”兩人又行了一段路,遠之低頭,突然開口喚着。
“嗯。”塵香的心思,全部都在花店的計劃上了,只含含糊糊地應道。
“離躒,他、其實你誤會他了,他、”
“不要再提他了,我跟他已經再無往來,過去的對對錯錯,我根本就不在乎了。”塵香一聽到離躒的名字,停下了步子,慌亂地打斷了遠之的話。
“但是,我覺得,我還是應該把我所知道的事實全部都告訴你。”
“可是,我不想聽。”塵香在旁邊的石椅上坐下來說道。
遠之抬頭,漆黑的天空中,隱月如鉤,似牽出了心中壓抑的所有愁絲,自己的一生已經凋零殘碎,可是塵香和離躒,卻是可以攜手共同渡過餘生的。
遠之微不可見的嘆息一聲后,在塵香的身旁坐下來,淡淡地開口說道:“李耀文綁走你的時候,離躒其實很着急的,他這所以表現得毫不在意,不過是想拖延時間,找到你所在的位置。”
“他那些狠絕的話,我可以當作從未聽過,可他帶去了警察,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塵香氣憤地打斷了遠之的話。
“其實所有的細節都是我跟離躒商量的結果,包括報警。李耀文狠到利用他已經逝去的妻子,多次要挾離躒和醫院,像他這樣狠惡的人,早就迷失了本性,自然該接受法律的教化。所以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是有份的,你不該只記恨離躒一個人。”遠之靜靜地解釋道。
塵香一直認為整件事的始作俑者都是離躒,因為他的狠決和對自己的毫不在乎才引起來的。她從沒想到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離躒同遠之演的一場戲。那麼離躒對自己還有一絲絲的在乎嗎?
可是,孩子已經失去了,這是掩在塵香心中的一根刺,也是橫在她跟離躒之間的障礙。
“塵香,放下心中的恨意吧,那也是放過你自己。”遠之見塵香怔愣着,便輕聲勸道。
“我、我根本就不在乎離躒了,我跟他、他之間早無瓜葛了,就似陌生人,又如何會恨他呢。”塵香話雖說得絕決,可聲音卻是哽咽無續地。
“如果你真的對他再無感情了,你為何要難過呢?”遠之一語中的。
“我、我什麼時候難過了。”塵香抬頭望着那輪彎月,頓了頓又嘴硬地說道:“我不過是因為提到了孩子,有些傷感罷了。”
遠之抬手想拭去塵香頰邊的淚,卻望見了站在遠處的離躒,遠之垂下了手,只淡淡地笑着說道:“你只是還沒有看楚你的心,時間會幫你證明的。”
“對了,你先前說的支教是在哪個地方?”塵香靜默了一會兒,轉移了話題。
“在一個叫滎秀的小村落,說到支教,我還約了楊博和他的朋友呢,我就先走了,你自己也早些回去。”遠之起身,看了看遠處好似醉心風景的離躒后,平靜地說道。
“嗯。你去吧,這兒離家近,我一會兒就回去。”塵香毫不在意地說道。
遠之打了車離去,塵香一個人靜坐了好一會兒,自李耀文事件后,她一直告訴自己都是離躒害了自己和他的孩子,自己該恨的人也是離躒,即使聽遠之說報警是遠之和離躒商量出來的結果,對於遠之塵香是毫無責怪的意思,可是對於離躒,她的心裏卻依然氣憤難平,就連她自己也理不清,道不明對離躒的這種怨懟。
塵香柔腸百轉,依舊看不清自己對離躒究竟是有意,還是真的再無情意。她抬頭看看月朗星稀的天空,竟有好些星星點點的孔明燈正冉冉上升。
塵香起身,看見前方有隻橘色的燈剛剛升起來,她想起去年的中秋節,是她自己、離躒、夢萸、楊博四個人一起去放燈祈願的。而她和離躒正好選的就是同前方那隻橘色孔明燈一模一樣的燈。
如今又是桂花飄香,燈火綻放的時節,可是以前那四個快樂無憂的四個人現在卻是面目全非,塵香輕輕嘆息一聲后,朝那個橘色的孔明燈下走去。
走得近了些,塵香停下了步子,愣在原地。
“塵香。”沉默了好一瞬,立在燈下的離躒輕聲喚道。
塵香似突然醒過來,她急忙轉身想離開,腳下卻似被定住了一般的不聽使喚。
“塵香,難道你真的打算,打算以後見了面都這樣,跟陌生人一樣的嗎?”離躒上前幾步說道。
離躒,對於那些你沒做過的事,你就不能開口解釋一下嗎?只要你肯開口說出你心底的話,我就會相信,也許你心底的話會讓我忘記掉自己該恨你呢?如果真是那樣,也許我們真的還可以……
塵香,依舊沒有說話,她在等待,等待一個讓她不再恨離躒的理由和台階,可是隨着沉默,塵香的心也一點點的沉淪着,淚也簌簌而下。
“就算我們真的再無可能了,難道連朋友也做不了呢?”離躒緊握雙拳,輕輕地問道。
離躒的聲間在身後淡淡地響起,塵香聽來,心中卻是一陣陣的笑意,伴着尖銳的疼痛。
雒塵香你剛剛還在想什麼呢?人家離躒不過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就算遠之的話是真的,人家離躒都不屑跟你解釋,你在他心中不過是一個不可理喻的人。醒醒吧,你們的愛情結束了。
“我早就說過了,對於你,我除了恨,再無其它。”塵香轉身,一臉冷漠地說道。
離躒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堅澀地問道:“塵香,難道你對我真的只剩下恨了嗎?”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覺得我不該恨你嗎?”塵香抬頭,看着橘色的孔明燈越飛越遠,一字字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