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簡依琳的臉頰有些燙，無法繼續接話，低下頭默默吃東西。

簡奕辰偷偷對徐冠勛比了一個贊的手勢，徐冠勛眨眼回應。

半小時后，他們三人坐電梯抵達一樓，逛了一圈婚宴館后，打開飯店的側門走出去，一條兩側有灌木叢的紅磚小徑出現在眼前，盡頭連接着一座美崙美奐的哥德式教堂。

光是走在小徑上就充滿浪漫的氣氛，每接近教堂一步，就彷佛自己正往着幸福前進。

簡依琳覺得心跳加快，過去的畫面重迭在眼前。

「怎麼了嗎？大家在等我們呢。」他穿着新郎服，牽着她往禮堂門口走，注意到她停頓下來的步伐，側首看着她。

「這樣好嗎？」頭紗下，她輕聲問。

「嗯？」

她沉默了片刻，垂下眼帘，終究是把話吞了回去，「……沒什麼。」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不安，他牽着她的手握緊了幾分，安撫地開口，「依琳，我知道我們結婚是有些倉促，但，請相信我。」

她抬眸看向他。

他說，「我會珍惜你一輩子的。」

他那抹陽光般的笑容在背後白色教堂的襯托下，如夢似幻，這剎那，她胸口充盈着滿溢的情緒，覺得幸福就在眼前。

教堂內坐滿他們的親友，見證他們的儀式，他在誓言結束后，撩起她的頭紗，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步出教堂時，祝福聲不絕於耳，親友們將花籃里的白色花朵撒向他們。

那畫面，就像每個女孩小時候夢想的婚禮一樣美麗。

對了，他們就是在他的飯店內舉行婚禮的……

「媽咪在發什麼呆，快過來呀。」簡奕辰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走近一看，教堂外觀的確重新翻修及重漆過，門前多了一個拱門，上面掛着幸福之鐘。

踏入門內，兩旁有一整排的木製長椅，天花板上一盞盞藝術燈照亮了莊嚴純白的空間，地上鋪着紅毯，在紅毯的盡頭，長拱形琉璃窗前有着讓牧師證婚的檯子。

站在八年前踏入過的地方，卻恍如隔世，教堂內冷清幽靜，只有他們三人。

徐冠勛拿遙控器按了按鈕，牆壁旁一個布幕降下，他解說：「除了門前多了幸福之鐘可以敲響外，裏面也多設了布幕和投影機，還有，那邊的檯子是給樂團伴奏的。」他指了指右上邊角落的階梯月台。

接着，他又說：「外面的紅磚步道其實也有設地板燈，晚上舉行婚禮時會亮燈，氣氛還不錯。」

簡依琳點了點頭。

「然後你看一下紅毯兩側，各有一長排的燈，能配合乾冰機做燈光效果，看新人有沒有這個需要。」

她低頭看了一眼，果然有兩排燈。

「看來增加了不少東西。」她微笑道。

「是啊。」他走近她，在距離三步的地方停下，「你還喜歡這裏嗎？」

她微愣，一時不懂他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每次來這教堂，都會想起以前。昨天害你哭，是我太唐突嚇到你了，我不想給你太大的壓力，不求你立刻回答我答案，但我想讓你知道，我希望有天能再次跟你求婚，再跟你走一次禮堂。」

她胸口震蕩着，眼眶泛紅。不是她想太多，而是他真的還沒放棄……

「依琳，我不知道邱芳瑜跟你說了什麼，但是我希望她沒造成我們之間的誤會，如果有，我們當面說清楚，好嗎？」

她微詫，「……你怎麼知道她有找我說話？」

「阿濉有告訴我。」他沒說的是，不只廚師，還有你兒子。

她聞言垂下眼眸，陷入沉默中。

他瞄了一眼簡奕辰，「如果你覺得現在不方便說，等你做好心理準備再談也可以，我隨時等你。」

「嗯。」她淡淡地應聲。

「我的電話如果你還記得的話，就打那一支，要不然，請劉羽菲打內在線來也可以。」

她輕輕點頭。

「不管你的決定如何，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還是歡迎找我，把我當工具人也好，只要還能繼續關心你，我就很滿足。」

她的頭低得更低，自己這些年的避不聯絡讓他受傷了吧。

他多麼的包容，姿態多麼的卑微……實在不像他這身分地位會說的話。

她很心疼，真的很心疼。

「那我們離開教堂吧。」徐冠勛帶頭往教堂門口走。

簡依琳牽起兒子的手跟着他走出去，在大廳道別分開。

坐電梯回住宿的房間后，她埋頭工作一會兒，才對在床邊玩手機的兒子開口，「辰辰。」

「媽咪，什麼事？」假裝玩遊戲的簡奕辰按下Home鍵，從Line窗口跳出來，抬頭應聲。

他正忙着Line徐冠勛，問他是否和他媽咪不只是青梅竹馬，那種氣氛那種對話根本不單純。

可惡的大人，果然沒跟他把事情講清楚。

簡依琳起身坐到床邊，態度嚴肅地向他詢問，「你覺得剛才招待我們的叔叔，人怎麼樣？」

他微訝地眨了眨眼。

媽咪這麼問就代表……對那個男人有意思！

之前不管有幾個追求者，媽咪都無動於衷，當然不可能問他是否喜歡對方。

「嗯，叔叔人很好。」簡奕辰縱然對徐冠勛有些微詞，但不可否認的他覺得他人不錯，對媽咪的態度很溫柔，不會要別人都照他的意見走，像之前糾纏媽媽的李叔叔就很討厭。

「這樣啊……」簡依琳垂眸思忖片刻，遲疑地問：「那你……喜歡他嗎？」

他還沒回答，她卻搶先一步開口阻止了他。

簡依琳嘴邊撐出一抹微笑，說：「算了，問你這個太早了，才相處過一次，抱歉，辰辰，你別放在心上，當我沒問過。」

簡奕辰很想嘆氣，媽咪就是這樣，太在乎他的感受，害怕他受傷或是難過，所以他很心疼她。

「媽咪喜歡的人，我就會去喜歡，因為我愛媽咪。」他湊上去吻了她的臉頰，認真地說：「而且我當過那麼多次花童，希望有天能當媽咪婚禮上的花童。」

「辰辰……」簡依琳將他抱到懷裏，蹭着他的發心，為這番話感動得眼眶紅了一圈。何其幸運能生到這麼體貼溫柔的孩子……

或許……該將事實告訴他。

「媽咪真是的，不要哭啦。」聽得出來她聲音帶着哽咽，簡奕辰回抱住她，還拍拍她的背。

唉，媽咪就是這麼脆弱，這叫他怎麼可能不時時刻刻待在她身邊照顧她呢。

幾分鐘后，簡依琳稍微收斂點情緒，伸手將他稍微拉開些，對他說：「辰辰，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不一定要接受，但希望你能知道。」

「什麼事？」他困惑媽媽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他們可是每天相處呢。

「關於你父親的事情，我以前不是跟你說，是去美國花錢做試管？」簡依琳說。

她對兒子沒採用跟茵茵一樣酒吧短戀情的說法，不希望讓孩子對自己的出身有不好的感受，茵茵聽了她的解釋也配合她，因此辰辰一直以為事情如她所說的那樣。

「嗯，是啊。」簡弈辰記得因為試管那個詞有點艱澀，所以媽媽陪他上網，一個字一個字解釋給他聽。

「抱歉，之前媽咪說謊。」她充滿歉意一笑。

「媽咪……」簡奕辰微微瞪大眼，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訊息而緊張，心跳加快。

她深吸口氣，道：「今天請你吃午餐的叔叔……是你爸爸。」

簡奕辰聞言，震驚之餘，莫名有種「果然是這樣」的想法掠過腦海。

喜歡吃同個零食，聊天也很合拍，他以前從沒遇過第一次見面就熟得像是以前就認識的人。

仔細一想，徐冠勛的五官看起來也有種莫名的親切感，看來，這是因為他們倆的輪廓神韻有些相似的關係吧，所以才會那麼順眼……

「那他怎麼沒認我？」他既困惑又有些難過。以前他都會告訴自己沒爸爸也很好，隔壁座位的同學因為父母不合，還鬧到幼兒園去，讓老師很為難，甚至他父親還差點在幼兒園門口打他母親，所以那位同學經常悶悶不樂。反之，他雖然單親卻過得很開心，媽咪和喬茵阿姨都很疼他，他認知到有雙親不一定就美滿，所以不會覺得自己缺少什麼。

但，知道自己有爸爸，而那人剛才和自己有說有笑，那種心情是複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