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你醒過來就好
他活動活動周身的筋骨,很快從地上彈了起來,像個沒事人似的四處看看。
“怎麼回事?”他還有力氣生氣,還擺着一張臭臉,尤其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時,停頓了數十秒,“你哭什麼?”
“你生病了,你知不知道?”我啞着嗓子對他笑了笑,“你嚇死我了。”
他的眼眸閃了閃:“生病,開什麼玩笑,我好的很。”
“夏先生,建議您該住院診治了,您剛剛已經休克了,若不是及時做了人工復蘇,有可能就去了……”
別說夏景軒不信他自己病了,就連我甚至在場的任何一位都不會信。
夏景軒挑眉,笑的風輕雲淡:“桑博士,你確定你是在跟我說話?”
桑槐過來的匆忙,連個助手也沒有,只自己穿着居家服帶了個藥箱過來。
他對夏景軒聳聳肩,表示肯定:“當然,夏先生我做事嚴謹,不會跟您開這種國際玩笑,您可以問問在場的人,您先前的確是在病危。”
夏景軒眸子閃爍,快速的跳躍了幾次,不確定的看向我:“是這樣嗎?”
我對他微微點頭,聲音低不可聞:“嗯。”
“所以,你哭?”他笑出了聲。
他怎麼還會有心情笑,知不知道某人的心已經被掏空,沒了着落了?
他笑的風清雲朗:“那就去看看吧,好久沒有歇息了,正好趁機休息調整一下。”
“景軒……”林安低泣,眼睛紅腫,尾音拖的很長,“你要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病倒了,我跟孩子可怎麼辦?”
夏景軒目光一轉,落在林安花容失色的臉上,淡淡的說道:“哭壞了身子,對寶寶不好,記得少哭,我又沒死,哭喪給誰看?”
“老爺,車已經安排好了。”這是管家的聲音。
夏老太爺臉上沒有風雲,只是那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格外有神,他神思晴朗的對夏景軒交代:“景軒,你是夏家的頂樑柱,全族上下都指着你一個人,你的身體不能垮掉,大爺爺也不允許你垮掉,我可以准你一個假期,剩下收購天威集團的方案交給梁俊及其他幾個股東來辦。”
“大爺爺……”夏景軒欲言又止,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還有豆大的汗珠,好像身體在不舒服,他在隱忍身體上的疼。
“景軒,有話不妨直說。”夏老太爺拄着拐杖,身子骨硬朗的緊。
“天威集團現在就是個無底洞,收購天威集團就等於在填補一個無底洞,與其收購不如找策略,走合作的路子。”
“你有想法?”夏老太爺眸子轉了轉。
“是的,我手上有個企劃案,晚些讓助理韓生給您遞過去,是關於與天威集團合作的具體情況,我想與其兩敗俱傷,不如雙贏互利的好。”
“嗯,收購與否都是大事,要經董事會決議以後再定,你的企劃案我會看的。”
“是。”夏景軒將自己褶皺的衣領以及袖口整理了片刻,便側過臉去看外面蒙蒙見亮的天空。
他大步流星的向門外的庭院走去,與我擦肩而過的間隙,低不可聞的對我說:“一年又一年,梅花好像又開了,我們錯過了不少這樣的光景,好自為之……”
我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他是在怪我什麼?怪我們之間錯愛糾結的半世情緣還是在惋惜別的什麼?
他的背影在晨起的冬日朝陽里隱忍着落寂和蕭條,那也挺拔健碩的身姿大概也抵擋不住病來如山倒的勢頭。
一抹晨陽,金淺淺的光芒漾在我的臉上,恍的我睜不開眼睛,有風迎面吹來,讓我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
生活沒有綵排,充滿了戲劇的同時也充滿了挑釁,直至目前為止,夏景軒病的事實仍然在困惑着我。
我大概能想到安慰自己的話就是,他只是累了、不嚴重,睡一覺就會好,不會太嚴重,根本就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前塵往事像過山車一樣,又排山倒海一般卷土而來。
我想到了夏振興,夏景軒的父親,我一共見過他沒超過五次面,我第二次見他的時候,他在古色古香的包廂里給我醒茶,上好的竹葉青,四川名茶。他還跟我說了有關竹葉青的故事。我記憶猶新的是,他曾不止一次的說過我命里克男人的事,我當時只當是笑話,一笑了之便做了罷。卻不成想就是這樣的一句話,在後來很長一段日子裏發生的事實,沒有一樣不是在印證這句話的真實性。
我克男人,顯然不是字面意思上那樣的簡單,夏振興找人給我算了,所以那些靠近我的男人,深愛我的男人,都一一沒有善終么?
林安因為心情激動,昏厥了過去,照顧她的幫傭阿姨急的焦頭爛額,因為桑博士親自給她診了脈,說是沒大礙,我便沒打算停留在這裏。
回到東廂房,行川已經醒來,星月還在熟睡。
朦朧的光暈里,行川正小心翼翼的給星月蓋上被子,動作輕柔緩慢,像是在照顧自己的新生嬰兒一般。
我錯愕的晃神,我剎那間覺得他突然就好了,心思清明了,不傻了,智商恢復到了原來?
我不忍心打擾他的神情專註,我就那麼依靠在門框上靜靜的看他。最近好一段時間,我總是期盼老天能突然發生點什麼奇迹,哪怕一點點也好。至少不要看起來像現在這麼遭。
他手上的動作緩慢,他掀開被子的一角,輕手輕腳的下床。他安靜的給自己穿衣服,將自己整理的一絲不苟。我想是不是老天開了眼,聽到了我內心苦苦的乞討,所以奇迹真的發生了,我的行川哥哥回來了?
他的眸子明朗,穿上鞋子,站起。目光落在門框邊上發愣的我。
他眼底有着疑惑,臉上是翩然若仙的氣息。
我下意識的以為,他好了,恢復到了從前。
“行川哥哥?”我不確定的喚了他一聲。
他不答應我,也不笑,只是蹙着眉頭,一直神情專註的看我。
我的腳不聽使喚的向他的方向靠近,一步又一步,直至近的不能再近,鼻子貼着鼻子。
我微仰着頭,在四十五度高的弧度,看到了他堅毅的下巴有着風姿卓越的神采。
我知道他回來了,還有誰敢質疑我是禍水,我命里克男人?夏振興,只可惜你看不到了,我不全是那樣的,我也有好的運氣帶給別人,真的。
我知道我在流淚,廉價的眼淚一顆接着一顆滾落,落在自己的嘴唇上,淡淡的鹹味兒,帶着些許的苦澀,苦到了心底。
“你是誰?為什麼會哭?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對我發出一連串的問題,驚的我眼淚都退縮了回去。
這一夜,他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只是在天還未大亮之前我出去了一趟,也就這麼點的功夫,他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真的是睡醒了一覺,就全都好起來了?這是在做夢嗎?童話里的故事在現實生活中上演了?
我的手不自覺的撫摸上了他的臉頰,他的臉頰暖暖的,帶着濕度一般富有彈性。
“你的手很涼。”他低頭認真的看着我,說:“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的房間?”
陽光透過窗戶,明朗的晨陽溫暖的令人心動。
我想大概他是從夢中醒來,看冷風吹過陽台,在往事隨風飄散的無情變遷里,勾勒起他對生的yuwang,也勾起了他對記憶的願望,所以他清醒了,徹底的清醒了。
我聲音有些顫抖,我想認真的,仔細的向他隆重的介紹自己。
“我叫簡艾,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對上他的眼眸,在那一彎澄澈的深淵裏,看到自己一張陌生又屬於我的面孔。
他對我搖頭,身子向後退了退,與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不,簡小姐。你可能誤會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從來就沒有什麼未婚妻,如果有那她也不會叫簡艾。”
“我們要開一家素食餐飲店,還要開一家名叫顧里的客棧……”我啞着嗓子,小聲嘟囔。
他清澈的目光緊緊的盯着我,半晌不確定的問:“蘇蘇?你跟蘇蘇什麼關係?”
在這一刻,我覺得自己挺奔潰,從未覺得自己奔潰到如此境界,我掩面無聲的低泣,我怕吵醒星月。
我要怎麼向他介紹自己?承認我就是蘇蘇?那麼蘇蘇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蘇蘇為什麼在他昏迷不醒成為植物人的那段時間選擇了逃避,選擇了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選擇背叛當初的誓言?甚至選擇了不愛,而愛上了別的男人?
“你醒過來就好,別的都不重要。”我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到最好的狀態,就連一絲傷懷都看不出來。
“行川哥哥,你餓不餓?我給你準備早餐?”我關心的問。
他的眸子從先前的澄澈變得銳利,他對我搖頭,聲音有着疏離:“不需要。”
“那你口渴嗎?我給你倒水?”
“不用。”他臉上雖然掛着溫和,但渾身的氣場好似要拒人千里之外一般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