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魚肉笙簫
事情果然像顏湘擔心的那樣，竹山的將士陷入了被敵軍分圍的險境。一萬士甲本是不少，要能包圍自是需要更多的兵力，但是如今，人頭攢動中，儘是華宜的標誌軍服。
“終於來了，連玦誓女，近可安好？哦，我忘了，你的那一把火好像還帶有好心情的療效呢。”一襲黑色的戰甲披風在風中烈烈吹響，混合著男子的特別問候奏出得格外和諧。
“你是在這兒等我么？”顏湘皺眉，越發感覺處境不妙。
“自然是，本將聽說天衣誓女個個生的美貌動人，一顰一蹙之間，可勾人魂，失人魄。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男子單騎慢慢的策馬向顏湘靠近，一雙眼睛帶着興味上下打量。
“那將軍你可有為我失了魂，丟了魄？”顏湘本不想理他，但奈何對方人多，只得想辦法拖延時間。能在糧倉失火的情況下精準的判斷出敵軍的佈局走向，可想而知，對面的男子定不簡單。
“好像是有點了，不過，若是你自縛雙手離我再近一點的話，說不定就是傾情一生。”男子自始至終都沒有露出惱怒的表情，唇角的一抹弧度，表明他現在心情很好。
“你打算將他們怎麼辦？”顏湘聽出他話里的勢在必得，決定死纏爛打。
“不，應該是你們。”男子指了指顏湘，然後轉首看向前方的戰場。
“你讓我見他們一面，之後我們就各決勝負。”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
“你還是不是男的，讓一讓女的怎麼了？”顏湘立馬撒潑女上身，直接朝男子大聲嚷嚷。男子猝不及防，愣了好久，才尬尷的揮了揮手，示意眾將停下，給顏湘騰出道。
顏湘沿着包圍線環繞了一圈，一邊左顧右盼一邊鼓舞士氣。“今日落難，全是我考慮欠周，若有埋怨，盡可詬病於我。只是想到死也能和大家一起，倍感榮幸。同時也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們熟悉的面龐，我想這就是上天給予最大的禮物。此一役，無論如何，都要全力以赴，而我，作為你們的將領，也會戰到最後一刻。”
顏湘講話時，手舞足蹈，聲情並茂，這在敵兵看來，顯得有些怪異，但在生離死別面前，每個人都會感觸，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然而，這一舉動落入自家軍隊眼裏，卻被詮釋了另一種生機。
“喂，外面那個男的，你是和我單挑還是和你的軍隊一起？”顏湘發言完，就往外面走去。而此時眾敵兵的注意力也隨着她的喊聲紛紛投向男子。
‘西南方向，逃’顏湘雙手背後，握成拳，並以此為中心，大拇指伸出，指向八點的方向。頓時，趁敵方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隊人自動形成堅強的護盾，其餘人如獵豹般迅猛衝出。
男子驚覺，發出一個‘追’字便快速馳到顏湘跟前，策馬的皮鞭一瞬間就纏上了她的脖子：“是你的傑作？”
顏湘溫和的看着男子湊上來的眼睛，略帶笑意：“果然是我這個指揮者太失敗了，你看，他們這是拋棄了我。”
“很好，這樣才有狩獵的感覺。”男子下了馬，收起鞭子，修長的手指一把捏住了顏湘的下巴。只見他眼裏盛滿溺愛，將臉貼着她的面頰，用着溫柔如水的聲音：“乖，等我解決了他們，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留下的，就地殺無赦，至於逃跑的，奮力追擊，西南方向不遠處有赤水橫亘，他們逃不了。”
“先生，我們在此處等真的有用嗎？”許晌站在船頭，遠遠不見來人有些着急。
“哥，快看，人來了。”許肅站在一旁興奮地拍着許晌的肩膀，另一手指着緩緩走近的軍隊。
許晌聞聲望去，果然是連玦兵士，於是向身旁的另一名白衣男子抱拳相敬：“先生妙算！”
“謬讚了，準備護盾，掩護他們上船。”
“是。”許晌對甲板上的人招了招手，示意拿護盾的甲士上岸，而許肅則下船指揮迅速撤離。
雙方會見都是連玦兵服，這讓剛剛逃出的士兵鬆了一口氣。“快速上船。”隨着許肅的一聲提醒，眾人也不拖沓，齊整有序的進行。
還未裝載完畢，後面便出現了華宜追兵，數萬箭矢紛紛射向岸邊、船隻。還好眾將事先有準備，這才得以安全全數上船。直到船隻駛離了遠射範圍，箭支的落水聲才相繼停止。
突然，船行到一半，白衣男子猛地發現沒有顏湘的身影。剛好有一個受傷的士兵從他身旁經過，便被匆忙的叫住了：“誓女大人沒和你們在一起么？她現在人在哪裏？”
“她…她…”傷員回答的支支吾吾，還沒說完便已捂面泣不成聲。
白衣男子有些失落，自己一向詡稱諸葛，卻獨獨失算了顏湘。他轉而又攔下另一個人，問出了同樣的話。
“誓女大人為了幫助我們突圍，以自身為餌，現在…估計…”被問話的人說到這兒也有些哽咽，然後就戛然而止。
後面的話，不說也知道情況糟極了。白衣男子踉踉蹌蹌的走到甲板，低聲自嘲的陣陣發笑。七哥，我該怎麼辦，我沒能辦好你交代的，我沒能保護好她。我曾經想，她只是一位女子罷了，不至於做到這種地步，但是今日我才知道，我們都錯了。
夜幕降臨，藉著清晰地月光和宮裏四處亮起的燈火，可以看見最高殿宇的檐角站着一個人。忽而，近處的門廊里走進來一個女子。
“主上，葉菱已回。”葉菱低垂着頭，靜待迴音。男子仍舊舉目眺望，沒有說話。而葉菱按捺不住，偷偷抬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男子，眼裏佈滿迷濛的愛慕。從她這個角度望去，男子就彷彿嵌在月亮里的仙人，偌大的銀光場面，此時都成了背景。
男子感覺到葉菱的視線緩緩回首，微笑的向她伸出手：“上來吧，這裏的視野開闊，能看的更清楚。”
葉菱面上一喜，飛身踏了上去：“主上，你交代的沒能完成。”
“是朕太急召你回來，時間自然不夠，以後再安排吧。關於各國的資料，雖然你已大致了解，但還是需要自己去體察一番的，所謂知己知彼，這樣才能更好的輔助朕。目前，還有哪些國家沒去？”
“藍耀和平鑲。”
“平鑲？”龍玥從瓦礫的飛檐上退了下來，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上挑：“知道我為什麼傳令讓你回來么？”
“葉菱在各國也稍有耳聞，我國與平鑲在伊澤的一戰，無功而返。”
“不錯，對於這種結果，你可是有什麼看法？”龍玥興趣盎然的看着葉菱，妄圖從她身上發現什麼更有趣的東西。
“葉菱願往，攻下伊澤。”葉菱被龍玥看的有些不自在，慢慢垂下的臻首掩住了臉上羞怯的表情。
“聽說對方有一女子聰慧過人，而且善指揮，這次失敗便是源於她。說來也巧，你應該認得你的這位故人。”龍玥在屋瓦上邊說邊輕輕地走來走去，而後好像是發現了一個視野頗佳的地方，便滿意的席地而坐，隨即還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葉菱一起。
“是誰？”
“連玦誓女——顏湘。”
“哼，顏湘，我這次定讓她束手束腳。”葉菱的語氣有一瞬略帶憎恨，但馬上就被勢在必得的自信給代替。
當然，這種細小的變化終歸是難逃龍玥的察覺。也正是這一發現，讓他迅速從敗仗的憤怒中走了出來。“如此，朕就在此預祝誓女大人馬到成功。”
“主上！”剛說完，葉菱就用她哀怨和不滿的眼神看着他。她覺得每當龍玥叫她誓女大人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刻意的疏離感，而她非常不喜歡。
龍玥對上她的眼睛，驀地仰頭大笑，隨即伸手將葉菱摟入懷裏，用大拇指輕輕的摩挲着她的臉：“菱兒，等你回來，朕定會為你接風洗塵。“
顏湘被困后，呆在原地和那黑袍男子等了許久，忽然，一群隊伍從西南方漸漸向這邊奔來。待一看清，顏湘就語調戲虐的和男子搭話：“咦，好像都是追兵啊，逃兵去哪兒了？”
男子知道顏湘是在嘲笑自己，於是憤怒的一把將顏湘橫着丟到馬背上，自己也快速上馬：“全體聽令，整隊回營。舉有火把的士卒分為兩處，左右同行。”
此時，竹山附近，到處都是馬蹄此起彼伏的聲音，步兵高舉的將旗在風中颯颯作響，其氣氛之緊張與平鑲皇宮裏的歌舞昇平形成鮮明對比。
“連玦國主此次對我國出手相助，並且擊退了敵軍，應當恩謝。”寶座上，桑軼意氣風發，舉杯高敬。眾大臣們也紛紛起身，端酒回禮。
“平鑲國主客氣了，今日相助也不保他日向貴國求援。”儲莫御禮數周到，恭敬的遙遙碰杯。
“哈哈…，這算盤可是打得精準啊，到時若真是應了國主所說，敝國自然不吝援手。”說完，桑軼斜眼瞥向坐在底下前排的蕭子兮，蕭子兮會意，雙手合擊。隨後，一群打扮嬌麗的舞姬魚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