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76章 朝生暮亡(二)

76.第76章 朝生暮亡(二)

待到天光驟亮,四個還感覺有些睏乏,四肢都微微脹痛的年輕男子醒了過來,看到那邊守夜的納蘭竹青與納蘭柳玉都還坐在那兒,野火已是熄滅,兩個女子已經草草洗漱打理完畢,淮南道女子比起江南道這邊天生被山水魚米潤養,膚白素雅的女子而言,其實先天條件差了那麼一些,所以在那邊的胭脂水粉要比江南道這邊賣得好上太多,年輕人們見慣了塗抹粉黛,唇紅眉深的淮南女子,而此刻那邊的納蘭竹青納蘭柳玉不施粉黛卻有種別樣的美好韻味,好像萬紫千紅中的數顆白蓮,最是顯眼。

而坐在另一邊的藍袍人卻是讓四個年輕人都發了一下愣,那藍袍人低着頭坐在那兒好像是睡著了也好像是在思索什麼事情,那四人中為首的俊氣年輕人望了一眼看過來的納蘭竹青,問道:“師妹,此人……是從何而來,你們認識這個人么?”

納蘭竹青解釋道:“是這樣的,師兄,這個人和我們一樣都是在試煉之地中尋求機緣寶物的年輕人,但在發現試煉之地中有可怕人物殺人之後就開始往外走,正好昨夜看到了這邊的野火,於是就想要過來一併前行,我們瞧他並無惡意就隨了他,反正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好。”

俊氣年輕人點了點頭,看着那邊仍然低着頭的藍袍人,眼中吐露過一縷疑惑和不安,但很快就被他給壓了下去,他正準備走過去打聲招呼然後一起上路的時候,卻聽見身邊一個神色不善的師弟冷哼一聲,不屑道:“還以為是個什麼高手,不過是個膽小地要尋求庇護的小子而已,呵。”

俊氣年輕人沉聲轉頭:“柳專,少說話,再出口無遮無攔的,以後回了淮南師門,你就給我天天抄書,《百年劍道論》七十二頁,每一頁都給我抄上十遍!”

柳專被師兄一喝,頓時氣焰少了九成,聳拉起腦袋,撇了撇嘴巴。

俊氣年輕人走到那藍袍人身邊,稍微抱了抱拳,微笑道:“這位兄弟,我叫鍾羽山,與這幾人都是淮南道天相宗的弟子,如此事情急迫,我們無可奈何只能忍着沒有去拿到多少寶物便要急匆匆離開試煉之地,卻不知道這位兄弟的尊姓大名?”

藍袍人微微抬頭笑了笑:“我叫余錦。”

鍾羽山點頭道:“余兄弟,咱們要儘快離開這試煉之地了,從這兒到外頭大約還有一日路程,既然萍水相逢那就互為照應吧。”

穿着藍袍的余錦亦是點頭:“行。”

這藍袍人,便是在深山中得氣運出道觀的余錦。

余錦在那老者傳承氣運化為白霧輕煙之後,按照老者的託付先將那個小道童暫時安置在道觀中,然後獨身出道觀,他沒有第一時間直接催動那氣運中可以供他使用一次的巨大力量,而是先循着道路去尋找那個正在試煉之地中殺戮年輕人的明王,但他的目標太小,而且也無法如同老者那樣一眼看盡試煉之地中的全部景象,所以他沒能找見明王,而明王也沒能發現他。

所以他便換了個法子,來到了這邊試煉之地正在往外頭趕路的年輕人隊伍中。

那邊,湊到納蘭柳玉旁邊的柳專看著鐘羽山與那個不知根細的藍袍人說話,吸了吸鼻子,搖頭道:“也不知道鍾師兄和這麼個年輕人說那麼多好話幹嘛,俗話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他既然是在咱們的屋檐下還一副好像無所謂的樣子,這種人我是看不順眼。”

納蘭柳玉點了點頭道:“我覺得這個傢伙有點怪,可能並不是那麼簡單和我們一起離開試煉之地的普通年輕人,你記得和另外兩個師弟說一聲,都留個心眼,小心一點這個奇怪的人。”

柳專卻是嬉笑道:“喲,師姐,我還以為你瞧着這個小子長得俊俏心裏頭會向著那個小子呢,沒想到師姐你還是如此穩重的一個人嘛,佩服佩服。”

納蘭柳玉嘴角沉了沉:“都什麼時候了還亂拍馬屁,你小子趕緊作好準備上路了,要是再拖一晚上還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事情。”

看到柳專不知是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滿不在乎往那邊走了過去,納蘭柳玉稍稍吐了口氣,轉頭看着身邊神色不定的姐姐,微微笑着:“姐,怎麼了你,是擔心咱們的安危還是昨天晚上被那個穿藍袍的給迷住了,嘿,沒想到啊,沒想到,姐你這樣的人也會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嘛。”

納蘭竹青瞪了她一眼:“少貧嘴,姐不過是有點兒累了。”

一行人啟程。

余錦不願意與這幾人並肩同行,不是因為這些年輕人他瞧不上眼怎樣怎樣的,他只不過是不願意與這萍水相逢的幾人有更多的交聯,本來他們就不是一路人,目的地不同,所以余錦跟在幾個年輕人的後頭,閑來無事側眼看着周圍風光,其實這試煉之地山林中的光景他已經看過了這一遭,只是轉過頭來又看一遍的時候,風景依然,人的心境卻已經截然不同。

而看到余錦沒有和他們走在一起的年輕人們,首先是柳專就已經不高興了起來,低聲對身旁數人道:“這小子還不願意和我們走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氣魄和驕傲,他若是那江南道中的孫天逸王然趙鳳遷幾個可以與鍾師兄一爭高下的年輕翹楚,那還算有道理,但是他的武道境界連二重天都沒到,說不定還打不過我,這樣的小子真是挺讓人窩火的。”

其實他這話刻薄是刻薄了一些,但余錦那樣無所謂的態度卻也讓另外幾個年輕人有些不舒服,包括納蘭柳玉在內,只不過納蘭柳玉對這個藍袍人的態度更多是取決於那藍袍人露出來扎着她眼睛的兩柄劍,她覺得這樣的年輕人不應該擁有這樣的兩柄劍,這裏頭有懷疑有警惕,當然也有那麼一些藏在心中更深處的嫉妒,這種嫉妒讓她這樣的愛劍之人不由得從劍到人,對余錦的態度也隨着一落千丈。

而鍾羽山卻是平淡地看了一眼柳專:“回去直接抄書,給你十日時間,抄好了給我看。”

柳專瞪圓了眼睛,看着這個在天相宗里說話最管用對他們這些師弟師妹也算是很好了的師兄,急迫疑問道:“師兄,我又沒說錯,你為何要向著他啊,難道師兄你就願意看着這樣受到咱們庇護的小子態度還這麼趾高氣昂么?別說師兄你,就是我也替師兄打抱不平啊!”

鍾羽山平淡道:“首先,在此時這樣的形勢下,沒有什麼人在屋檐下,大家都是同路人罷了,其次,這個叫余錦的年輕人,並不是你看起來的那樣是受到了我們的庇護。”

他轉頭看了一眼納蘭柳玉:“師妹你劍道修為高,應該與我有相同的體會吧。”

納蘭柳玉驚道:“原來,師兄你早就看出來了?”

鍾羽山拍了拍還有些不解和不服氣的柳專肩膀,微微點頭:“是啊,其實說起來,根本就不是我們在庇護着他,而是他在庇護着我們呢。”

余錦正沉默着跟着前頭正在說話的幾人走,有時轉頭看着兩邊風光,有時低頭看着走蟲春葉,腦海里有思緒滾動,想起許多事情。

他再抬起頭來時,卻看到身邊有個微笑的秀氣姑娘站在他旁邊,手裏拿着一朵藍色的小花。

余錦不解地看着納蘭竹青。

納蘭竹青微微笑了笑,將手中的藍花往他這邊遞了過來:“你看你穿着一身藍袍,這朵藍色的花挺好看的,插在腰帶邊上,很配衣服……嗯,也算是夜裏那一劍的賠禮了。”

余錦笑着收下藍花,然後看着納蘭竹青:“現在這個時候,你倒是還挺有興緻的。”

納蘭竹青眼眉往下輕輕低,聲音柔和:“這些事情啊,說是盡人事,但還是得聽天命,既然只有眼前這一條路,那不如一邊走着一邊稍微讓自己輕鬆一些。”

余錦低着頭:“你能這樣想,很不錯了。”

納蘭竹青順着他視線問道:“你在看什麼呢?”

余錦指了指地面,說道:“螞蟻,這些螞蟻在這個季節都會成群結隊出窩了,因為冬天藏在窩裏的食物基本都吃光了所以又到了尋找食物的時候。”

納蘭竹青掩嘴輕笑:“你還說我有興緻,看起來你的興緻才更是足,竟然會在這種時候還低着頭去看螞蟻,你這人可真是和我妹妹說的一樣,是個怪人。”

余錦微笑:“其實以前也沒這個興緻,只是有個傢伙喜歡看,我就試着看看,其實人喜歡的東西都不一定是自己喜歡的,也許是另一個人的喜歡傳染給了你。”

“而且……現在咱們其實和這螞蟻一樣,現在我這麼一腳踩下去,這些螞蟻都絕對沒有任何生還的機會,會被全部踩死,而咱們與這螞蟻的命運又有什麼區別呢,若是那個兇殘的傢伙找到了我們,那我們就和螞蟻一樣,說不定還會更慘一些。”

納蘭竹青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好像是在思考着什麼,然後說道:“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你走就行了,不用管我們。”

余錦問道:“到了那種時候,大家不是應該大難來臨各自飛么?”

納蘭竹青還是神態認真:“不,我不會,我想他們也不會的,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大家也不會丟下任何一個人,但是你與我們只是萍水相逢,我不想拖累了你。”

“這樣啊。”

余錦眯了眯眼睛。

“這樣……其實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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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行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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