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今宵酒醒何處?
恍惚間,美人捧來琥珀盞,酒香鬱郁淡紅色。
酒香未至,那淡淡的胭脂已充塞於胸臆間,夜歌只覺神魂不屬,飄飄欲飛,藉著十里酒力,忽然一把挽住來者的臂膀,笑道:“美人來之何遲也?卻不知你這酒是告罪的還是慶功的?須說個清楚。”
凝翠兒眼波流轉,笑靨承顴,櫻唇微啟,柔聲道:“這有什麼區別嗎?我兩樣一起來祝,豈不是皆大歡喜。”夜歌連連搖頭道:“不成,不成,若是告罪,只是向我夜歌一人告罪,若是慶功卻是向這七八十人一齊慶功,兩者天壤之別,豈能混同。”
凝翠兒臉上紅暈浮現,嗔道:“好不知羞,我怎得要向你一人告罪,我來此,又不是只為等你,”後面的話卻是越說越低,到最後幾若蚊語。
夜歌望着凝翠兒含羞低首,雙頰在如玉肌膚上微現紅暈,更顯得嬌艷欲滴,美人如畫。心中不由得憐愛大起,輕輕的放開她的臂膀,一手接過她手中酒盞,且行且飲。把酒當風,熏熏然道:“幾番出生入死,幾番死裏逃生,多少刀光劍影,多少千鈞一髮,今時今日才盼得一盞平安酒,佳人卻是遲遲不現,豈不該與我告罪嗎?”
說著,不等凝翠兒說話,忽然猛地一轉身。只見一溜紅煙去勢如電,只眨眼間,夜歌已笑吟吟的復回原地,手上卻多了一碗酒,若不是這碗酒,凝翠兒幾疑自己在夢中。(他不是體製為零了嗎?)
夜歌含笑遞過水酒,笑道:“這碗平安酒,我欲敬你多時,此時才能奉上,夜歌告罪也。”
“夜歌。”凝翠兒柔聲欲語,卻是說不得一個字出來,眼看夜歌一杯酒將盡,凝翠兒解頤一笑:“好個平安酒。”說著也是舉頭就酒,傾力一飲。
“夜歌,你在這裏為難我妹子嗎?”夜歌、凝翠兒正自絮絮共話別後情狀,卻見西門菊挽着柳隨風飄飄而至。
“妹子!”夜歌看看西門菊,又看看凝翠兒,心中轟然一聲響,似有一團大大的疑問涌了上來,卻又說不清那疑問起自何時,腦海里只是清清楚楚的映着凝翠兒談起西門菊時那種咬牙切齒的可怖模樣。
不待西門菊說話,凝翠兒已是對夜歌柔聲笑道:“你說巧不巧,我從來沒見過西門大哥,西門大哥卻非要說我很像他以前一個極要好的朋友,還問我有沒有姐姐”
凝翠兒後面的話在夜歌耳中漸漸模糊,夜歌只是一心瞧着凝翠兒的神色,但見他從容談笑,或喜或嗔,全然一副小女兒的情狀,哪有半絲兒的異狀,不由暗罵自己一聲:“怎得如此疑神疑鬼。”
卻見柳隨風忽的站了起來,搖搖擺擺的走上前來,醉眼惺忪的說道:“何必絮絮叨叨說什麼哥哥妹妹,我輩若是真有俠義之心,神交心契,雖然只是一面之緣,哪怕千里萬里,出生入死亦是甘之如飴,何必縈縈計較個什麼姐姐弟弟!”說著哈哈大笑一聲,高舉酒杯,大聲叫道:“來!千里江山尚且能寓於酒中,俠骨豪情未嘗不能,咱們痛飲此杯,嘗嘗這惺惺相惜之情可能入肺腑否?”
說著已是一飲而盡。
眾人俱是愕然,柳隨風平時斯文有餘而剛強不足,想不到今日藉著酒力盡能說出這一大篇文章來。眾人正要飲酒,忽聽柳隨風又是大叫道:“慢、慢,這酒叫什麼名字?我卻還不知道哩。”
當即有人說道:“這是江南有名的女兒紅啊。”
“不,”凝翠兒忽然搶道,“這酒現在已經叫平安酒了。”說著向夜歌嫣然一笑。
此時柳隨風頹然癱倒在大樹根上,半醉半醒的朦朧說道:“好,好,好個女兒紅平安酒,妙意天成,符情符節,大妙。大妙!”說著蹣跚爬起,踉踉蹌蹌的便要往前走。
眾人怕他摔倒,連忙扶住,問道:“你還要去干甚!”
柳隨風一邊往前走,一邊嘟嘟囔囔的說道:“這裏既然有女兒紅平安酒,想那十裡外的美酒定然更妙更奇,我今日,就是爬,也要爬過去看看是怎樣一壇好酒!”
眾人聽着既好笑又無奈,反正大家遊興正濃,也便扶着柳隨風踉蹌向前,便走便歌;“塵世悠悠三十年真性情,哪裏尋?一腔血肉窮奔忙,為那般,為哪般?賺的香車華廈埋枯骨悠悠三十年,幾回真快意?唯有夢裏尋”
夜歌和凝翠兒在後面緩緩而行,聽着前面斷斷續續傳來的歌聲,默默出神,夜歌喃喃說道:“幾回真快意?唯有夢裏尋,幾回真快意?唯有夢裏尋翠兒,咱們是不是也在夢裏啊?”
凝翠兒本在低頭凝思,聽了夜歌問詢,不由一怔,繼而笑道:“是啊,我們可不是在夢裏,我們大家都尋到了夢裏來了,你看他們,現在不是真情真性真快意嗎?”
夜歌望着斑斕月色下的人影幢幢,朦朦朧朧,卻盡都沐浴在皎潔的月色中,看他們飄飄洒洒,奔走歡笑,真的像是月中而來仙人一樣,無憂無慮,坦坦蕩蕩的胸懷只為今朝一醉。
夜歌真的醉了,十里復十里,一種美酒接着一種美酒,夜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個十里,喝了多少種美酒,手中的酒碗不曾有便可空時,只覺酒香中始終伴着淡淡的脂粉香,若隱若現,卻不覺如縷,如空中的歌,慢慢的度到了心田裏,骨髓里。
第二天醒來時,夜歌的頭依舊昏沉沉的。望一下四周,一片的漆黑,夜歌驚惶中猛的站起來,卻聽砰的一聲響,耳邊雷鳴一般迴音震蕩。這時,夜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下線了,頭上還戴着接駁器,忙一把將自己的大好頭顱從接駁器中解放了出來,四下一看,窗帘外,晨曦微露,小小的房間裏瀰漫著男人單人宿舍的特有味道。
“我幾天沒有收拾家了?”夜歌搔着頭皮,喃喃自問,“不管了。”現在的夜歌需要的只是一張床!只聽夜歌歡呼一聲,一個餓虎撲食已經完全投入了大床的懷抱之中。
可幾乎是立刻,夜歌一聲哀嚎,像是被馬蜂蟄中一般,又猛的彈坐了起來,手裏捧着一張五天假期的條子獃獃出神:“我究竟幾天沒有上過床了?”
發獃不到半秒,夜歌便以光速衝到了電子鬧鐘旁邊,緊張的一看,頓時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的乾乾淨淨,好像真的體質為零一般,癱倒在地下,身上竟不由得一陣微微發抖,夜歌呆傻一般,望着天花板。今天是七月一號,可假期條子上寫的五天假期卻是五月二十七——五月三十一!
現在,剛剛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可天吶,我居然整整一個月沒有上過床,這怎麼可能,可是那該死的鬧鐘滴滴答答走的正歡,絕沒有半點壞掉的跡象。
夜歌忽然站了起來,抱着僥倖,把家裏一切能指示時間的傢伙都找了出來,可他們的表現竟然是驚人的一致,這都怪夜歌平時把時間對的太准了。
夜歌深呼一口氣,整了整衣裳,走出家門,忐忑的敲響了鄰居的鐵門,住了七八年卻是第一次敲響鄰居的大門,夜歌有些緊張和不安,可是,哐當一聲響,大門開了。
鄰居居然是一個如此美麗的青春少女,雖然睡眼惺忪,雖然洗盡鉛華,雖然衣裳凌亂,雖然但那精緻的面龐,嫩白的肌膚仍叫夜歌一陣心悸。險些兒忘掉自己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幹什麼?”鄰居顯然對夜歌這麼早就擾人清夢,帶着幾分恚怒,隔着琺琅鐵窗,聲音尖刻的問道。
“請,請問現在是幾號?我的表,表壞了。”夜歌對自己大早上爬起來問鄰居這種問題感到羞赧而尷尬,連自己也覺得自己好像在惡作劇(或者是調戲良家婦女)
果然,對方雙眼突然一下怒睜,雖然克制的沒有發泄出來,但還是嗵的一聲把門摔上了,只震的牆皮上灰土一陣簌簌而落。夜歌正自呆望幾乎觸到鼻子的鐵門時,卻聽裏面傳來一聲大叫:“七月一號!”
夜歌身子一晃,險些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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