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緊握着手機,掌心的溫度幾乎要融化機殼了。
「我們進去吧。」程堯桀指向大門。
朱兆潔有些好奇的左顧右盼,「不會有……記者嗎?」她不想上社會版但也不想上影劇版啊。
「沒有了。」程堯桀低聲道,「因為證據不足,已撤銷我的告訴,我跟季如萱也庭外和解了,我並不是什麼大明星,一旦沒有新聞價值,不會浪費那個資源在我身上的。」
差點對朱兆潔施以暴行的那次之後,他收拾起頹廢與厭棄的心態,積極的將事情處理妥當,也跟季如萱順利和解,只是粉底為何會出問題,仍是找不出原由。
「那你的工作……現在怎樣?」
「停擺。」他聳了下肩,「暫先當休息吧。」
自紐約回國后,他的運勢很快的攀升,這一年多的日子幾乎是馬不停蹄,沒個幾天休息。發生醜聞不是他所願,但也只能先樂觀的當作是上天給他的度假時間,不然能怎樣?
進入工作室,助理尚未來上班,整間屋子裏只有他跟她兩個人,朱兆潔更是緊張的連吞數口口水,抓緊肩上背包,在外側口袋放着一瓶防狼噴霧器,她思考着萬一他真敢對她怎樣,是她的「佛山無影腳」出腳快,還是防狼噴霧器好用。
她應該像電影中的警察一樣,多多練習掏噴霧器的手勢才是。
程堯桀看出她很緊張,黑瞳不斷左右觀看,猜測八成是上回的事件帶給她陰影了。
「上回的事是我醉了。」他站定在她面前,兩手誠懇交握,「不過用酒精當藉口實在不是什麼有擔當的作法,總言之,我真的很抱歉!」
他退後一步,朝她鞠了個九十度的大禮。
突如其來的展開,讓朱兆潔嚇了好大一跳,手足無措起來。「我門不會關,不管大門還是工作區的門。」他想起來呂雅燕的抽屜裏有擺了一些「兇器」。
他從裏頭拿出一把榔頭。
那是某次為了組裝新買的架子,買來使用的。
他將榔頭交給她。
「若我敢對你亂來,你可以敲爆我的頭。」
「噗!」忍俊不住的朱兆潔拿出她的噴霧器,「我自己有準備。」
「喔……」程堯桀看着那瓶小巧的噴霧器,「那很好。」
「不然我踹人也很厲害的。」她朝着虛空踢了踢腳。
「這我相信。」他可領教過的。「那我們進去吧。」
晚上,謝文希來到喜宴會場,給了紅包簽了名后,就趕忙尋找朱兆潔的蹤跡。朱兆潔人在新娘房裏,正在替新娘補口紅——還好這點小事她還行。
新娘藺芳如一看到她,立刻在嘴上做出拉鏈狀。「你不要講話。」藺芳如先嗆先贏。
「我要恭喜你耶!」謝文希瞪眼。
「你一定會說恭喜我走進愛情墳墓,並祝福我永不超生!」謝文希開口會有好話,天都要下紅雨了。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不敢找謝文希當伴娘,怕被準婆婆瞪白眼。「這是你自己講的,我可沒說喔!」謝文希賊笑。
啊哩哩……藺芳如真恨自己竟然挖洞自己跳。
「兆潔!」謝文希拉着朱兆潔,仔細觀看她今日的伴娘妝扮,讚嘆出聲,「哇賽,你今天比新娘還要美哩。」有大師加持果然不同。
瞧瞧這妝容、瞧瞧這頭上戴着珍珠發箍,長髮微鬈的髮型,根本是小公主來著。
「你少胡扯。」朱兆潔拉下謝文希的手。「兆潔都快搶走我的風頭了。」藺芳如假意埋怨。
「拜託,新娘已經是有夫之婦了,要什麼風頭,把光環讓給伴娘找對象才重要。」謝文希翻白眼。
「我才是主角耶。」藺芳如瞪她。
「我又沒有要找對象!」朱兆潔也瞪她一眼。「兩個狗咬呂洞賓的。」忠言果然逆耳啊。
「你每天宅在家裏,是真想像呂洞賓一樣,隱居山林好修行成仙嗎?」藺芳如反擊回去。
「我比朱兆潔好多了,至少我還會出門去找她一起宅,她才是懶,連自己家都不出。」
「少五十步笑百步了。」藺芳如被逗笑。
「不過她前陣子倒是一天到晚不見人影,為了她的偶像……啊!」又踢她!她今天穿短裙耶,小腿瘀傷能看嗎?「你很無聊耶!」朱兆潔瞪着她。
「幹嘛,有大師幫你造型,了不起了唷?」謝文希輕蔑的哼鼻。「什麼大師?」藺芳如好奇的問。
「沒事。」朱兆潔將謝文希拖到一邊去。「不要亂講話啦,芳如問我是誰幫我畫的妝弄的發,我說是去美容院請人幫我做的,她還要我介紹給她,我好不容易才擺平,你不要又挑起。」
「你很笨耶,你跟芳如說弄一次造型要一萬塊,她就不會再纏你了。」「弄次造型要一萬塊,她才不會信!」
「你是不知道程堯桀的行情價嗎?」雖說她也不知道,隨口亂掰的。「我又不能說是他弄的。」
「芳如很好唬弄的。」謝文希擺手,「她不重要啦,今天跟程堯桀相處愉快吧?」
造型之間,謝文希與朱兆潔通過一次電話,第二次則是她離開的時候,她的語調愉悅,沒有任何勉強、不悅的情緒,可見她已經跟她的偶像「重修舊好」了。
「嗯。」朱兆潔粉臉有着掩不住的笑意,「他很認真的幫我弄妝發,我身上所有裝飾品都是他借給我的。」
從發箍到項鏈、戒指,甚至她自己原本穿的鞋子都被他批為不合格,而找了一雙白色的高跟瑪莉珍鞋給她。
他的鞋子都是為了配合上節目找來的,尺寸是最大眾的二十三號半,剛巧就是她的尺寸,真是太幸運了。
且他為了搭配髮飾,又另外在鞋子上加工,綁了一個鑲珍珠的蝴蝶結在右鞋上,只能說能當上造型設計師,不龜毛點還真是不行,從頭到腳都必須是個完整的搭配,也難怪藺芳如從早上九點就一直盧她盧到剛剛,就是想知道她去的到底是哪家美容院,造型功夫比她的新娘秘書還要高強。
他工作時非常的認真,雖然也會跟她聊一下天,但不是做節目,自然不用邊做邊講解介紹,而是專註在造型上,也因此,她能有機會近距離偷看他認真的表情,專註的眼神實在讓人枰然心動。
她覺得自己好像又再一次的喜歡上他了,因他投入的工作態度。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認真的男人最迷人啊……
見朱兆潔完全忘了身邊好友的存在,竟自顧自的深陷回憶中,謝文希很不識相的推了她一把。
「回魂啊……朱兆潔!」她模仿起道長驅鬼。
「結婚典禮你少無聊,萬一芳如的婆婆進來看到,人家會不高興的。」朱兆潔低聲警告。
「那婆婆很傳統吼?我最怕這種的,所以就說單身最好,不用再去伺候另一個家庭。」
「各有各的好啦!」誰也無法說個準。
「你想婚啦?」謝文希手指在朱兆潔臉前畫圈圈。
「有找著對象再說吧。」她一向隨緣。「去宴客廳找位子坐吧,時間差不多了。」再十分鐘就要開席了。
「好啦。」謝文希擺擺手,握了握藺芳如平口禮服上的纖白裸肩,離開新娘房。
剛藺芳如被其他賓客纏著照相,故也未注意謝文希跟朱兆潔在旁咬了多久的耳朵,現謝文希走了,她又想起這事。
「剛文希說什麼大師?幫你做造型的是哪裏的大師?」她鍥而不捨的追問今天纏問了一天的問題。
朱兆潔學謝文希翻了個白眼。
謝文希,都是你害的!
朱兆潔將程堯桀借給她的飾品跟鞋子細心的擦拭過後,放在盒子裏頭,以紙袋裝著,提來工作室還他。
下午兩點,工作室的助理竟然沒上班。
「那位呂小姐呢?」朱兆潔問。
「今天星期六,周休。」
他笑。「對喔,我忘了。」
她自己也都放周休二日的。「來也沒什麼事要忙。」他自嘲的笑了笑。
現在兩個助理都跟他一樣閑,故來上班時,程堯桀大都派她們搜集國外目前的流行資訊給他。雖然說他現在無工作在身,但仍要緊跟時尚脈動,機會誰也不知何時會來,隨時準備好才能從容面對。
「那個……粉底的事還是不知道是誰在裏頭放藥劑?」
程堯桀搖搖頭。
「會不會被人掉包了?」
「我的東西都有簽名,不會被調包的。」
「簽名?」
他從紙袋中拿出借她的瑪莉珍鞋,解開帶扣,拉開鞋子內側,調整角度,藉助上方的日光燈光源,果然可以看到銀色的簽字筆痕跡。
「只要是我的東西一定有簽名。」
「噗。」朱兆潔忍不住噗哧一笑。「笑什麼?」她是在取笑他?「沒事。」
「笑我跟個孩子一樣在自己的物品上頭簽名?」沒差,反正她也不是第一個這樣笑他的。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她連忙否認,卻怎麼也壓抑不下嘴角的上揚。「這是好習慣。」
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啥問題,「至少不會有人錯拿走我的東西。」
「對,」她再也不能同意的點頭,「被拿走還可以找得回來。」
發現自己還是忍不住想笑,她只好搗嘴假裝咳嗽。
看出她搗嘴目的的他橫她一眼,低頭看了下表。
「兩點半了。」
他是覺得她該走了,所以下逐客令了?
差點忘了她可是一點也不受歡迎的,他上回替她化妝做造型是為了表達歉意,可不帶其他任何心思。
「時間過得真快。」她有些尷尬的也抬手假裝看錶,卻在看到空空的手腕時才發現自己一向依賴手機的。
她在做什麼蠢事啊!
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那、那我先走了。」她不自在的僵著嘴角。
「這個時間可以去喝個下午茶。」他提出邀約,「還是你等等有事?」
他邀她喝下午茶?
真的假的?
他竟然願意跟她喝下午茶,莫非他已經不討厭她了?
喜悅的心情筆墨難以形容。
她倏忽想到麻煩了人家,都還未跟人家道謝呢。
「我等一下沒事,我可以請你喝下午茶。」她熱情的說。
「就別計較這個了。」他笑道,「等我一下。」
他進了廁所,約莫五分鐘後走出來,完全變了個人。
他戴了頂假髮,微鬈,亂而有型,特別修整過的長度,戴在他頭上,像是自他頭皮生長出來的,一點都看不出是頂假髮。
略長的瀏海遮住一雙好看的濃眉,也略略遮掩了黑而晶亮的陣,他還在下巴處點了顆痣,看起來完全是不同人。
要不是她很清楚剛剛進入廁所的人的確就是程堯桀,她真要以為是某個不認識的型男了。
「造型師的變裝術果然不會只是鴨舌帽跟墨鏡。」她充滿讚嘆的望着他身上的裝扮。
「我若在路上看到有人戴着鴨舌帽跟墨鏡,一定會先猜測他是不是藝人。」
「對啊,我也這麼覺得。」她很開心兩人有同樣的想法。「文希說,藝人戴鴨舌帽跟墨鏡出門,根本不是想遮掩藝人的身分,而是昭告天下,我就是藝人,快來猜猜我是誰。」
「那個文希該不會就是小白吧?」
「小白?」怎麼聽起來好像在叫寵物?
「簽書會時,陪着你的那個女生。」
「對啊,她叫文希,謝文希。你怎麼會叫她小白?」
「因為她很愛翻白眼,若是想到她時,我就會想『那個很愛翻白眼的女生』,」他扳著指頭數了數,「一共十個字,太長,簡稱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