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哈。」聽他這樣敘述還真是好笑。「文希是個奇葩,她從不掩飾真實情緒,說話一向很機車。」
「但她是你的好朋友。」
「對啊,我喜歡她的機車。」雖然有時被氣到,還是會忍不住踹她一下。「優缺點都包容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我也這麼想。」兩人又一次有共識!
「我們走吧。」他從抽屜裏拿出鑰匙,關上工作室后,兩人一起離開大樓,走往捷運站。
朱兆潔想,文希都被取了綽號,那不知道她有沒有呢?「那我……」她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你怎麼?」
「我有綽號嗎?」她鼓起勇氣問。
「綽號?」
「像文希,你就叫她小白。」
「喔,你啊……」程堯桀有些不自在的看着另一邊的馬路,「我沒有想到什麼綽號。」
總不能老實承認說,她的綽號可多了,什麼「跟蹤狂」、「勾勾纏」、「貓女」、「妄想症患者」等等的一大堆,就沒一個是好聽的。謝文希的「小白」至少聽起來還算可愛,她的若老實說出來,恐怕人家當場翻臉就走了,或是哭給他看,就難以收拾了。
「喔,這樣啊。」朱兆潔覺得有些落寞。
必定是因為毫無特色的關係,人家才在她身上想不出什麼綽號來吧。
她不像謝文希那樣有特點容易被印象深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暗暗嘆口氣,同時訕笑竟然偷偷吃起好友的醋來了。
她想到在電視劇的設定中,好像這樣有特色的女生才是跟男主角紅線綁在一塊兒的,沒特色的都是好友角色,要不就是暗戀到地老天荒,人都入棺材了還不為人知。
或許,她就是太平淡無奇,所以人家記不得她,牛奶更是被帶衰,怎麼提醒都不存在對方記憶中。
見她似乎很是失落,程堯桀不知怎地覺得歉意滿懷,好像不幫她取個綽號,對不起人家似的。
「不然,我再幫你想一個。」
「真的嗎?」水眸發出晶亮光芒,「你要幫我想一個嗎?」
這樣就開心了?
他想她也未免太好取悅。
「等我想好,再跟你說。」他會想個好聽、可愛一點的。「好!」朱兆潔用力點頭,「謝謝。」
他這樣說的意思,是不是就代表她還能跟他繼續聯絡?
她實在太開心了,沒什麼能跟自己的偶像保持聯繫更讓人開懷了。
她一定要把這一天寫在日曆上,訂下一個紀念日名稱,到死也要記得這一天!
「謝什麼?」他啞然失笑。
他記得她大他兩歲,已經是三字頭的女人了,但那模樣神色,卻像個孩子般的天真。
她還是一樣的素顏,不過脣上塗瞭亮亮的脣蜜——她曾說過,她唯一不會畫歪的就是口紅,因為嘴巴就一個模子在那,連幼稚園小朋友都做得來。
雖然他是彩妝師,但或許是見慣了濃妝艷抹的明星跟模特兒,她清秀乾凈的模樣分外清新甜美,像清晨花朵上的朝露,晶瑩剔透,加上她膚質好,保養得當,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就算跑進大學校園冒充學生,應該也不會有人懷疑吧。「沒、沒啊,就謝謝。」她有些扭捏難為情的絞著小手。
看她害羞靦腆的樣子,程堯桀竟升起了想逗她一下的念頭。「既然你好友叫小白,你就叫小黃吧。」
「小、小黃?」那更像小狗的名字了。「你要不要乾脆叫我來旺還來福好了。」
「這個好!」他對她的提議大表贊同,「以後我就叫你來福。」
天啊,他不是說真的吧?
「你當真的?」拜託,否認一下。「當然。」
他的表情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難道他真的要叫她來福?「那個……我覺得應該還有其他更適合的吧?」
拜託,誰會認為叫來福是在喚人啊,她不要被叫狗的名字啦!
嗚嗚……她根本是自己挖洞跳吧!
「我覺得來福挺不錯的。」他拍了她肩,指著前方,「來福,到了!」
前方是一家仿磚造白墻屋,屋內的家?均為木造,墻上則貼英式風味的壁紙,盆栽綠意在各個小角落點綴,就連窗檯都有着老闆的巧思,溫馨舒適而迷人。
他們選了靠近壁爐的位子坐下——時值夏天,故未生火,僅放幾根木柴裝飾——朱兆潔像個好奇寶寶的左顧右盼,驚喜的說:「我第一次來這家店,以前都不曉得這裏還有這樣的一家店。」
「我也是有次拍MV時,劇組借了這裏當場景,才曉得的。」
「是哪支MV?」她竟然不知道,真是有辱「電視寶寶」的美名。
「那支MV播出沒多久,歌手就陷入醜聞,從演藝圈消失了。」
「呃……」怎麼會那麼巧……
「你是不是想說怎麼會那麼巧,跟我境遇相仿?」
「沒有!」朱兆潔忙搖頭,「你一定會東山再起的,一定!」
「希望。」他笑了笑。
早知道就不要問是哪支MV了!
朱兆潔生氣暗罵。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幹嘛問呢,好好的氣氛都被破壞掉了!「你別放心上。」程堯桀看出她內心自責。「又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小心,給了人機會。」
「你的意思是……」
老闆走過來,打斷了朱兆潔。
老闆是個俊帥的混血兒,中文倒是講得挺好,毫無外國人口音。
「想喝什麼?coffee、tea、orme?」
「老闆,這哏很老掉牙了,年輕人說不定還聽不懂。」程堯桀取笑道。
「吼吼吼,你的聲音我認得。」老闆指著「變裝」的程堯桀,「被通緝啊,還要變裝的。」
「我怕警察衝進來,等一下打壞你的桌椅,還要賠。」
「逃亡還可以帶妹的,這麼好的事我也要來一下!」老闆將menu往桌上一扔,「要喝什麼自己過來跟我講,林杯就眸螢(我很忙)。」說罷,老闆帥氣一轉身,回到吧枱。
「老闆還會講台語!」現在的阿兜仔真不得了,台語講得超順的,口音跟她阿公一樣正確。
「別被他外表騙了,他台灣土生土長的。」程堯桀將menu推給朱兆潔,「他唯一會講的英文就那四個字。」
「哪四個?」
「coffee、tea、orme?」
「哈哈哈哈哈……」朱兆潔爆笑出聲,眼淚都滾出來了。
老闆知道程堯桀在說他壞話,狠瞪他一眼。
「他的千層派跟墨西哥薄餅都還不錯。」
「真的吼?」朱兆潔翻開menu,邊拭眼角殘餘的淚。「你跟老闆很熟的樣子,常來?」
「這裏位於小巷內,很隱密,可以很安心自在的休息。」
她抬頭,與他四目相接,又慌慌低下頭去。
「對了,你剛剛說什麼給了人機會,莫非你心裏對於粉底的事有底?」「這段日子我想了又想,大概有個輪廓吧。」
「真的嗎?可以跟我說嗎?」她興緻勃勃。
「喂!」櫃抬的老闆大吼,「要不要點東西啊?只顧聊天是來吹免費冷氣的嗎?」
「我要一份鮮蝦起士墨西哥鬆餅跟一杯法式拿鐵。」怕老闆真生氣了,朱兆潔忙道。
「墨西哥鬆餅跟一杯法式拿鐵。」程堯桀復誦。「我沒賣鬆餅啦,要鬆餅去別家!」老闆火大的喊。
「薄餅啦!對不起!」朱兆潔急得快冒汗了。「你不會自己更改成薄餅嗎?」程堯桀直言。
「我腦筋直不行喔!」老闆扔抹布,「我們店有低消的,不準只點一人份。」「我還沒講完你急什麼?再一份肉桂糖霜薄餅跟玫瑰奶茶,手工餅乾也給我來一份,我的還要加雪糕,給我香草的別給我巧克力的。」
程堯桀一口氣說完。「你講那麼快最好我聽得懂。」當他腦子機器做的?「管你聽不聽得懂,做就是了。」
「哇靠,鴨霸啊,這店誰開的啊!」老闆嘴裏碎碎念著,手倒是俐落的動起來了。
「你跟老闆一定很熟喔!」剛開始以為他們在吵架,後來才發現這是他們的互動方式。
「他其實是我國中同學。」
「真的?」
「假的。」
她臉僵。
「高中同學。」
「真的……嗎?」她抱疑了。「好吧,其實是拍mv那次才認識的。」
「原來你也很喜歡欺負人。」
「有嗎?」他笑,「應該還比不上你家小白。」
小白啊小白,朱兆潔心想他對謝文希真的印象好深刻,不知他想起「小白」的時候,有沒有順便想一下她這個「來福」……
欸,她真的很無聊,跟好友吃醋,人家又不是她的誰……
可是心底就是會酸酸的,她有什麼辦法,套句「小白」(她竟然也跟着叫小白了)的話——
愛丟卡慘死啊……
其實程堯桀很緊張,不過長時間的工作環境影響,他已經可做好表面功夫,就算現在有一隻貓突然衝過來,他也不會嚇得跳上椅凳喊救命。
因為工作的關係,他常接觸女性,但私底下與工作無關的相處經驗卻是少之又少,可說自他成了節目的固定班底之後,這是他第一次與工作無關的女性「約會」。
而她的緊張其實也傳染到他身上,於是他聊老闆、聊小白,找著話題,讓彼此間不要那麼尷尬。
在他的骨子裏,依然是個靦腆害羞的大男孩。「你跟小白認識多久了?」
「很久了,我們是高中同學,大學讀不同間,所以就少連絡,畢業後有次她妹妹的狗生病,找我問相關問題,把狗送來我當時工作的動物醫院,所以連絡又勤快起來。」
「你是做什麼的?」
「獸醫助理。」那個下雨天時她有提過,他果然不記得了。
「喜歡小動物的關係?」
「嗯啊,因為考不上獸醫系,所以只能當助理。」她有些難為情的吐吐小舌。「那小白是做什麼的?」
「她在律師事務所當秘書。」
「她該不會也是因為考不上法律系,所以才當秘書?」
「你怎麼知道?」她大為驚奇,「文希……小白不喜歡讀書,不然她講話那麼犀利,應該挺適合的。」
「搞不好是個無良律師。」
「哈。」她覺得他好厲害,竟說中謝文希的性子了。「她說律師才不管事情對錯,一切以利益為主,委託者的權益才是最重要的,真相不是律師該去釐清的。」
「以工作來說的確是這樣。」
「但我覺得人的心裏還是要有正義感的,就像我無法忍受幫殺人犯辯護的律師,尤其是很會說歪理的那種,非常的鄙視。」她忿忿不平道。「明擺著人就是他殺的,為了幫他脫罪、減刑,說了很多歪理、引導法官往錯誤的方向,實在無法苟同。」
「如果小白成了律師,你恐怕就不會跟她變好朋友了。」
「我會想辦法勸她當個好律師的。」
「那……」他拿起叉子把玩了一下,「當我發生事情時,你心底怎麼想的?」
「一定是別人陷害你的!」
「你不覺得這是先入為主?」
「因為我知道你的本質,你才不可能因為很久以前的一點小爭執,故意去毀人的容貌,加上你又那麼喜愛你的工作,怎麼可能自毀前途!」她說得激動,渾然未覺她的雙眸正勇敢的盯着他。「你沒有這麼笨、這麼邪惡,我是很相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