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若來不及,誤了他開幕的良辰吉日,合約罰得再重也沒用。

“跟許設計師傳達我的意思,叫他再多派點人來施工。”他不容許絲毫延宕的可能性發生。

“是的。”江偉任點頭。

崔士皓濃眉忽地微蹙,“有個女人?”

“咦?”江偉任有些詫異回頭,果然看到壯碩的男人群中,有個綁着馬尾的嬌小身影,正扛着水泥包,看似舉步維艱的往正在塗平水泥牆的工人走去。

“那女人那麼瘦弱,做這種粗工不會出意外?”崔士皓凜容道,“我可不允許有任何傷亡在店內發生。”他對這方面也是很忌諱的,若有人因工傷死亡,就算損失再鉅,他照樣會捨棄,並會對出事的工班索取賠償。

“總裁,我們過去看看吧。”

“嗯。崔士皓雙手負於後,領在前頭。

當西裝筆挺的兩人出現在工地時,正好擋在向丁糖前方。

被沉重的水泥包壓低身子的她,納悶抬頭,這身子一站直,水泥包就控制不住往下滑,“砰”的一聲,在地上揚起滿天灰塵。

崔士皓迅速掏出手帕掩住口鼻。

向丁糖戴着粗麻手套的小手揮了揮,啞着嗓喊:“喂,這裏很危險,你們不要在這裏擋路!”

“很危險你一個女人還在這裏工作?”崔士皓站得直挺挺的,跟個門神沒兩樣,居高臨下瞪視安全帽下的清麗小臉。

這臉……怎麼有點眼熟?

崔士皓完全沒想到這就是昨日第一關就被他刷下來的咖啡師傅候選人。

“有規定說女人不能做裝潢嗎?”勞工局都規定不能職業歧視的好唄。

“我只是,”崔士皓以手帕撣了撣身上的灰,一旁的江偉任也幫忙將看不見的灰塵輕拍掉。“不想看到有自不量力的女人在我的地方出意外。”

“啊?”自不量力?

“怎麼了?”工頭小跑步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你是這裏的負責人?”崔士皓冷眸直視工頭。

“對。”工頭點頭。

“我是這間店的負責人。”

大家一聽到負責人“駕到”,想到他開口閉口就是“法院見”,紛紛放下手上的工作,站起身來,像誰施放了口令一樣。

他就是負責人?

向丁糖驚異的望着看上去頗年輕,預估三十齣頭歲,卻已擁有數十億資產,身家斐然,事業成功的崔士皓。

年輕有為,指的就是這樣的人生勝利組吧?

他身材挺拔修長,不像同事那樣壯碩魁梧,故很適合窄版西裝。

他有着一雙凌厲的單眼皮,銳利的眼神充滿精明,高鋌而下方往人中略彎的鼻型搭配薄唇,俊得有特色,也俊得讓人想退避三舍。

這一看便知不好惹,難怪三不五時就把“法院見”三個字掛嘴上,小老百姓都要被唬得膽子都沒了。向丁糖心想她這個人生失敗組,在二十七歲那年重重摔了一跤,不知道依她現在的努力,到與他同樣的歲數有沒有辦法東山再起。

她猜,他大概三十二、三歲,也就是說有四、五年時間她暗暗掐指默算了遍,算出解答后黯然垂頭。

看看四十歲有沒有可能吧,嗚

“你好。”工頭連忙將安全帽拿掉,朝崔士皓點了下頭。

“你把安全帽拿掉幹嘛?”崔士皓像見到鬼般瞪着他。“萬一剛好有東西砸下來,你不就死於非命?”

“呃……”工頭嘴角抽了抽,怕他說出“再不把安全帽戴好,我們就法院見”,連忙將安全帽再戴回去。

一旁的向丁糖見他不知頤指氣使個鬼,像是存心給下馬威似的,心頭就一陣老大不爽,再想到他剛才竟然指責她“自不量力”,這“新仇加舊恨”,讓她真想在他臉上抹水泥,灰頭土臉走出去!

“小陳哥,”向丁糖朝離她最近的男人喊,“我們應該給崔總裁一頂安全帽,萬一剛巧有什麼砸下來,崔總裁一命嗚呼了,我們就拿不到工錢啦!”

小陳哥心領神會向丁糖是在回敬崔士皓適才的一番話,畢竟大家也共事半年多了,嘴角一彎,不只拿了崔士皓的,連江偉任的份也一併拿來了。

“戴着戴着,安全。”小陳哥笑得極度諂媚,口角的糖蜜都要流下來了。

崔士皓是個聰明人,焉聽不出向丁糖的嘲諷之意,他轉頭瞪向矮他將近一顆頭,膽子卻比個子高的向丁糖,將安全帽戴上,用力扣上扣子。

“她,他指着她,臉卻是望着工頭,“調離開我的工地。”

“啊?”工頭詫異瞪大眼。

向丁糖更是瞪得比銅鈴還大顆。

“喂,為什麼要把我調離工地?我還怕你受傷,提醒要戴安全帽耶,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你不可以隨便做決定!”向丁糖憤怒抗議。

“這是你的店嗎?”崔士皓雙手負於後,冷瞟她。

她憤怒得咬緊下唇。

一年前的確是啊!

“不好意思,崔總裁,”工頭為難道,“我們人手不足,丁糖是行政人員派來支援的,如果把她調走了,“那不關我的事。”崔士皓態度高傲道,“這不是我該解決的問題。”

“可是……”

“而且你剛說什麼?”崔士皓抓着小辮子,“她是行政人員?她不是專業人士?你敢把條雜魚放到我的雜魚?

向丁糖真想拔掉安全帽直接從他身上砸下去。

“喂,你是怎樣?報老鼠冤嗎?因為我故意叫你戴安全帽,所以你就為難我?你是不是男人啊?”向丁糖氣得要跳腳。

“我是男人,所以我不能允許女人,還是個非專業人士的女人造成任何可能的危害。”

“X!你不是從你媽肚子裏生出來的嗎?這樣歧視女性的?”向丁糖真是想衝上去跟他狠狠打一架了。崔士皓冷瞟着神色激動的向丁糖。

真是有理說不清,而且還罵髒話,這女人未免太粗俗。

“你說啊!難道你不是女人生養出來的?”向丁糖氣得小臉都漲紅了。

“丁糖,不要衝動!”小陳哥忙架住她

“他太過分了!”向丁糖氣怒的喊

“人家總裁耶,等一下叫你法院見。”小劉小聲提醒。

“見就見啊,你祖馬啥世面沒見過,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有種把我關個十年八載,還不怕餓死!”說不定牢獄裏頭吃得還比她現在吃得優渥!

向丁糖受同事的耳濡目染,講話也跟男人沒兩樣的豪氣與不拘小節,對於女人就該優雅從容的崔士皓來說,這是個他只想划個馬里亞納海溝橫亘在兩人面前,一輩子都不要有任何接觸的粗鄙分子。

崔士皓以手帕擦掉沾到臉上的憤怒星沬,直接扔在地上。

“明天我來巡視時,別讓我見到她,同時請增加到十名人手。”

說罷,他轉身便走,任憑向丁糖在後方暴怒得又喊又叫,也一樣不為所動。

“渾蛋、渾球,你偷我們的安全帽!”這句話入了崔士皓的耳。

崔士皓這才發現頭上還沉甸甸的壓着個東西,

他有些惱怒的轉頭瞪了狀似竊笑的江偉任一眼,“江秘書,你自己的安全帽也沒拔!”

“對啊。”江偉任年紀不小,大風大浪也見過不少,這兩年服侍這位挑剔龜毛的主子,性子磨練得更是淡定。

“幫我拿掉。”

想到這是那女人藉嘲諷拿來的安全帽,他絲毫不想讓手指碰上“髒東西”。

“是的。”

江偉任拿掉兩人的安全帽,走過去還給工頭。

“總裁併不是看不起女人,”江偉任低聲道,“他只是覺得這工作太粗重,這位小姐那麼纖弱,怕出意外而已。”

“你不要替他講話!”向丁糖氣喊,“那男人肚子裏想什麼我一清二楚!”真是人在氣頭上,就算是真話也聽不入耳啊。

江偉任不以為意的笑了下,回身回到車內。

“你剛跟那個女人講什麼?”後座上的崔士皓蹙眉望着後視鏡內,正發動引擎的江偉任。那女人哪來的膽子敢說他肚子裏想什麼她一清二楚?

笑話!

那女人言行舉止皆粗鄙,與他分明是兩個世界的人,最好看得透他!

“沒什麼。”江偉任轉動方向盤,“我只是請他們照你的意思行事。”

這跟那女人的憤怒根本兜不上。

“你……”崔士皓忽地意識到,那女人為什麼這麼說他,根本不需要去追宄解讀。誰會管雜魚心裏怎麼想!

“上路吧。”他揮手,低頭繼續看業績。

今年二十五歲,臉蛋嬌麗的秘書將代簽資料放到整整大她二十歲的趙東迅桌上,直起窈窕身材時,目光不經意落到趙東迅的頭頂。

“經理,你白髮又增加了。”地中海的範圍似乎也擴大了。

“唉。”趙東迅聞言嘆氣,“不是在找旗艦一店的咖啡拉花師傅嗎?這件事煩得我快蒼老十歲。”

上回經由崔士皓默許的有三位,他親自前往拜訪,只有目前以授課為主的紀利生願意一試,其他兩位因為有自個兒的咖啡館要經營,所以不想降階當員工。

可是啊,紀利生明明與崔士皓聊天聊得好好的,待請紀利生實際施展拉花技術時,崔士皓的挑剔天性就竄出頭來了。

“紀老師,你這花拉得不對襯。”崔士皓微微蹙眉道。

紀利生拉的是最常見的葉子,這他閉着眼就能拉出一片,故被崔士皓這樣挑剔,心裏可老大不爽了。

“這拉花重視的是美感,又不是在做啥工業建築,搞啥對稱啊?”況且紀利生自個兒橫看豎看,明明長寬都差不多,這位年紀輕輕的連鎖咖啡店總裁,是把他叫來找碴的嗎?

深知崔士皓腦子裏暗藏着一把精準度為毫米的尺的趙東迅,這冷汗已經滴落一顆了。

“這至少差了一毫米,左葉離杯緣太遠,失了飽滿的美感。”崔士皓從咖啡上抬起頭來,“麻煩你再拉一杯O”

紀利生一肚子火,但還是煮了杯咖啡傾斜杯麵,正要倒入奶泡,崔士皓忽然又開口了。

“做點別的吧。”

臨時換考題,對紀利生來說不是問題,他心想這次就別做可讓崔士皓在對稱上挑剔的圖,改轉杯子角度,注入奶泡,嫻熟快速的拉出一隻天鵝,點上眼睛,繪出翅膀的羽毛線條,精美得讓趙東迅都要拍手叫好了。

“好了。”紀利生將杯子放上桌,面上微露得意之色。

“你這次做了只不對稱的天鵝,是對自己的手藝沒有信心?”崔士皓抬眉問。

“誰說我沒有信心?這台灣咖啡師傅的拉花技術,我若說第二,沒人敢喊他第一。”

“那不,你就做兩隻面對面的天鵝吧。”

紀利生氣極了。“你這是故意在挑剔嗎?你要我拉出兩隻一模一樣的天鵝來羞辱我嗎?”這可惡的總裁大人分明在找碴嘛!

“畫面的美麗不是該由你來定奪?若是對稱天鵝你拉不出完美,也就是你的手藝還端不上敝公司的檯面,配不起Perfetto名號。”

趙東迅的冷汗此時不是滴落兩顆而是一大串了。

崔士皓的挑剔有時真的是故意,他要看這個人有多大的意志力與韌性能忍受他的完美要求。

可是創作者的自尊心通常都很高,對於自己的作品可說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紀利生的拉花不給一百也有九十,卻讓崔士皓說得像是一文不值,這要是易地而處,趙東迅相信他也會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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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女響叮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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