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人不狠,山不穩〔下〕

第11章 女人不狠,山不穩〔下〕

劉神醫的話就像把錐子,真真是哪兒疼專扎哪兒!韓度是鼎鼎有名的大儒,如此侮辱他,還不如叫他去死呢。

當已經沉淪到黑暗深處,什麼自尊,什麼地位,什麼良知都他娘的是放屁!李月華豁出去了,她定定地看着劉神醫,帶着些許乞求道:“讓我去扮狗,您就當我是條狗好嗎?”

劉神醫噗嗤一笑,他的舌尖抵在上牙床,眼睛微眯住打量李月華,越看他眼中的鄙視之色越深,最後他用誇張的語調嘲諷道:“就憑你?你有什麼資格和我的狗相提並論。”

李月華感覺自己被凌空抽了一個響亮的耳光,她是大陶國唯一的長寧公主,是血統高貴的帝姬,現在連條狗都不如了,不錯,真好。女孩鼻子酸的發脹,她低頭看着水中平躺着的蘇媯,好美麗好寧靜。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同樣是雙手沾上鮮血,姜鑠竊國屠城,最後卻成了萬民敬仰的開國皇帝;元蘭心狠手辣,卻飛上枝頭變為德妃;而自己呢?何罪之有!唯一的罪是姓李嗎?既然現在淪落的連狗都不如,那我再不回頭。

“小叔,”李月華咽了口發苦的唾沫,她可憐兮兮地乞求那有若天神的男人:“我知道很難為你,可我實在沒法了,求你看在皇祖母的面上再幫幫我好嗎?最後一次。”

韓度凄然一笑,他似乎早都猜出李月華會這樣說,可是他臉上卻帶着失望的表情,失望?傷心?男人搖頭道:“不幫。”

跟前站着的張公公忙湊到韓度身邊道:“公子,小姐她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難道你忍心看,”

“閉嘴!”韓度冷冷打斷張公公的話,帶着狠厲之色道:“你當我不知道嗎?她的所有行徑都是你教唆的,張甫明,你安得什麼心?我告訴你,大哥已經死了,大陶國完了!月兒在出大明宮那刻就和過去沒任何關聯了,我只想讓她做個普通的女孩子,你若是真為她好,現在就滾。別逼我殺了你。”

“你敢!”李月華雙手顫抖,她臉上的傷痕彷彿又裂開了,她真沒想到韓度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事到如今,誰比誰更無恥嗎?李月華感覺蘇媯身上散發的血腥味似乎更重了,她忍住想要吐的衝動,對韓度惡毒道:“大陶國為什麼會完蛋,我父皇為什麼會被姜鑠辱屍,我弟弟為什麼會被嚇瘋,我為什麼會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我告訴你韓度,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私下攛掇着王賓和姜鑠沆瀣一氣,長安就不會被攻破,大明宮就不會淪陷,千千萬萬條冤魂都是你害死的,你別在這兒跟我玩高尚。”

韓度沒想到李月華會說出這番話,他原本雲淡風輕的臉此刻有些慌張了,她居然知道這事,她怎麼會知道。

“你,你怎麼會知道,是誰告訴你的。”

李月華知道張公公此刻正在看自己,但她卻一眼盯住韓度,挑眉嘲諷笑道:“是你最恨的大哥告訴我的,他就算死也不願意相信他的弟弟會親手把他送入地獄,他死不瞑目。”

對,就是這樣,韓度,你既然敢做就別怕承受良心道德的譴責,大家都是雙手沾滿鮮血的惡魔,誰也不比誰清白,我就是故意讓你心痛,讓你悔恨,讓你到了地下也不敢去見皇祖母和父皇!

李月華見韓度低頭不語,於是冷笑一聲,都撕破臉了,那就索性再加一把火:“我告訴你韓度,我從長安見你第一面就討厭你,恨你。這一路我都是裝的,我越可憐無辜,你就越感到自責,所以你絕對會帶我來治病。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歡我,只是為了讓良心好受些罷了。”

風帶着藥王谷花的香味徐徐而來,清冷而又芳香,韓度的衣角被慢慢地掀起,他原本挺直的背脊此刻有些彎,半響才冷冷道:“我再告訴你一次,我不同意。你怎麼想我是你的事,而我決不讓你有機會踏入復仇的不歸路。”

李月華冷笑着白了韓度一眼,她覺得這個男人說的實在太好笑,怎麼會這麼好笑。女孩流着淚,高昂着下巴對男人笑道:“是,其實你韓度才是這場悲劇的大贏家,你為父親報了仇,你眼見大明宮被毀了,你覺得我李月華復仇是條不歸路,你怎麼這麼偉大,這麼厲害。”李月華說完這番話,轉而狠毒道:“我今天明白的告訴你聽,我李月華不領你的情,如果不給我換臉,我就去死,我要讓你再背一條人命,你記住,你這一輩子都欠我李家了!”

劉神醫嘆了口氣背對着這兩個人,有些事,總要說出來才好。不過現在看來,他們兩人怕是這輩子都摘不清了。

韓度憐憫地看着李月華不發一言,忽然他仰天大笑,他對地上的女孩傲然道:“好,我扮狗,我給你這張臉,這下你高興了吧。”

李月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韓度,這算是答應了嗎?好不容易來的結果,可為什麼心這麼疼?

李月華俯身乾脆利落地給台階上的韓度磕了三個頭,她拚命讓自己不帶一絲感情,冷然道:“我謝謝你了,從今以後,你韓度和我李家的恩怨一筆勾銷,我們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么?

“行了行了,煩死了!”劉神醫忽然轉身,他那張童顏胖臉帶着怏怏不樂之色,小的幾乎只有一條縫的眼睛瞅了眼韓度,手指着李月華的方向卻不耐煩對張公公道:“你把地上那兩個東西給我弄進東屋,本來好好一場人學狗的好戲,硬生生給弄噁心了,爺沒興緻看了,換臉!”

李月華癱軟地坐到腳跟上,她覺得自己忽然很空很疲憊,人生的大起大落讓她不到一月全都嘗盡了。她看着韓度失落的身影,心像被針給扎了,茲兒茲兒地疼。不行!李月華使勁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讓她面對現實,而眼前蘇媯的屍體更提醒她,你已經沒資格後退了。

殺敵三千,自損一萬,這一仗,贏得好慘!

李月華睡在不斷冒着白色葯霧的木床上,她旁邊躺着逐漸變冷變硬、天生的尤物蘇媯。後悔么,害怕么,你之前還嘲笑元蘭頂着你的面孔一輩子活在陰影里,那麼今晚過後,你將頂着蘇媯的面孔,一生都活在良心譴責中。

劉神醫給她喝的葯汁開始發作了,李月華感覺意識在逐漸消失,模糊中她看到了父皇在頭的上方對她笑,她看到陰險狠毒的姜鑠,她看到弟弟默兒伸手要她抱,她還看到她看到一言不發的韓度,什麼時候,韓度竟然也變得重要了,睡吧,睡吧,讓我一響貪歡……

黎明帶着它特有的淡藍色,伴着仍璀璨的繁星,憂鬱地悄然降臨。雨後的藥王谷寧靜而空靈,劉神醫頂着黑眼圈打開門,他剛要伸個懶腰,卻被腳邊的不明物體絆了一下,正要發火,卻看到韓度起身推開他,匆忙跑進屋子。還能幹嗎去?去瞧他那個惡毒的大侄女。

劉神醫眼裏儘是鄙視,他走到韓度身邊,看着床上繃著白棉紗的李月華冷冷道:“你在外面呆了一宿?可冷了,對吧。”

男人依舊看着女人,不說話。

“老夥計,你覺得她會領你情嗎?”劉神醫抱着雙臂,扁着嘴看了眼已經沒了麵皮,猙獰可怖的蘇媯,對老朋友淡淡道:“或者說,她醒後會像甩破.鞋一樣把你甩開,因為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韓度俊臉依舊稜角分明的好看,只不過他此刻竟然有些難以名狀的傷感,半響,他才對劉神醫燦然笑道:“胖子,有空嗎?我們喝一杯吧。”

輝輝赫赫浮玉雲,宣華池上月華新。月華如水浸宮殿,有酒不醉真痴人!

黃酒加竹葉,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已后始癲狂。一杯好酒,一位好友,再加天上一輪月,足矣。

韓度仰頭悶了一樽竹葉青,對劉神醫笑道:“應該沒出什麼岔子吧。”

劉神醫臉上鄙視之色更重了,他拈起顆椒鹽花生米送進口中,閉目似在享受食物留在唇齒之間的餘味,不緊不慢諷刺道:“你說你是不是賤骨頭,人家昨晚話都說那份上了,要我扭頭就走,誰理她呀。”

韓度將風吹到臉上的花瓣除去,他無奈地笑了笑,這回直接拿起酒壺猛灌了幾口,他嘴裏噴着酒氣,對好友道:“你不懂。”韓度斜着眼打量劉神醫,打趣笑道:“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雖然長了這麼一副糟心樣兒,可成天沒心沒肺的挺開心,哎!”

“哎!”劉神醫學着韓度嘆了口氣,扁着嘴嘟囔道:“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呀,要不咱倆也把臉換了?”劉神醫像想到什麼似得,轉頭對悶頭喝酒的韓度道:“有件事我不明白,你說那女人為了換張假臉,她能騙你,能殺人,還能狠下心逼你扮狗遊街示眾,這種人,你說你何必呢。”

韓度眼睛看着遠方綠霧紛擾的竹林,輕輕笑道:“不知道,可能欠她太多了吧。”

“借口!”劉神醫搶過韓度手裏的酒壺,咕咚咕咚喝了幾口,一抹嘴笑道:“我這輩子唯一的好朋友韓度,附耳過來,我告訴你個秘密。”

韓度白了劉神醫一眼,將頭靠在椅子沿上不屑道:“你有什麼秘密我不知道,沒興趣。”

“那關於你大侄女的呢?”

韓度蹭地一下坐直,誰料動作太快差點連人帶椅子摔倒,他意識到自己彷彿有點激動了,尷尬地笑了笑道:“哦,你知道她什麼秘密?”

劉神醫朝韓度吐了口唾沫,皺着眉頭鄙視道:“瞧你那孫子樣。”他湊近韓度,神秘笑道:“你侄女昨晚昏迷時,喊你的名兒了。”

韓度的心莫名跳的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酒上臉了,他面頰白中透着好看的粉,眼睛裏閃着迷人的光彩,低頭微笑道:“哦,我是她唯一的親人了么。”

劉神醫鼻孔哼了一聲,扭捏地學着女人嬌嗔道:“討厭!”轉而他忽然又正經起來,他對韓度嚴肅道:“這女人是朵毒花,遲早把你毒的連渣都不剩,瞧我對你多好,我早都給你留下後路了。”

韓度是聰明人,他太了解眼前的這位好友了,聽了這話忙問道:“你做什麼了?”

劉神醫狠狠地眯住眼睛,他將好友的手按在竹子做的桌上,惡毒道:“魚死網破!我在她臉上下了蠱,只要日後她敢殺了你,我敢保證她的臉會碎成一塊一塊的!”劉神醫看着韓度複雜的表情,哈哈大笑,他拍着老友的肩膀道:“所以你就給我好好珍惜自己的命,一定不要在她之前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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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骨之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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