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人不狠,山不穩(上)

第10章 女人不狠,山不穩(上)

劉神醫自詡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這些年在江湖裏過慣了刀口舔蜜的生活,他什麼人沒見過?只是像李月華這種年紀輕輕卻像狐狸般狡猾,狼一般狠毒的女孩,確實少見!

他聽見徒弟說張甫明帶了個美貌女郎來藥王谷,當即隔着門冷冷沖徒弟喝道:“管他什麼張甫明王甫明的,統統不許放進谷來!”

外面忽然沒了聲音,劉神醫肥胖的身子微微向前探了下,不耐煩道:“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

誰料他徒弟忿忿道:“可人現就在門口了,您自個兒趕吧!”

“什麼?”劉神醫鼻子下精心修剪的八字鬍簡直要氣歪了,他一把打開門,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沖對面的人喝罵道:“你們是怎麼闖進谷的!沒有我獨門解藥,神仙也難過瘴氣?猴兒,是不是你偷偷把他們帶進來的。”

張公公的聲音聲音響起了:“劉先生您莫怪貴徒,去年小人來過您這兒,所以小人知道要進得貴地須得服解藥,這不,那時候我就問我家公子討了些丸藥以備日後不時之需,今兒個果然用上了呢。”

張公公來了,他竟然這樣的聰明絕頂!李月華不由得再次佩服張公公做事周全,如果她能趕上這個人半分的心思,或許就能瞧出元蘭這小賤人的鬼心眼!或許就能讓父皇早早殺了姜鑠這善於偽裝的魔鬼!可惜,或許這個詞,是給失敗者的。

正在此時,一個如黃鶯般嬌嫩的聲音響起:“您就是劉神醫吧!小女蘇媯給您請安了。請您不要責備令徒,其實是我百般求了這位張先生帶我進的藥王谷,您若要怪就怪我吧。”

這就是蘇媯的聲音?李月華感覺心都要從胸腔跳出來了,她本來腿有傷站不起,可激動之下竟然撐着扶手站得直挺挺的,此刻如果給她一雙翅膀,她簡直都能飛出去。

許是見了美人發不出邪火,劉神醫的聲音竟然緩和了許多:“你找我做什麼!我認識你嗎?嘿,你咋還跪下了!”

“聽聞您妙手回春,小女之母卧病在床有些年頭了,只要您能治好她,我蘇媯願肝腦塗地的報答您。”

“不治!”劉神醫的聲音忽然變得冷酷異常,他甚至有些疾言厲色地喝道:“快走!這不是你小姑娘該來的地方,我警告你,趁早快快離去,否則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我可不管!”

聽蘇媯這話,她多半是被張公公騙來求神醫給母親治病的。不行!好不容易才哄了來,決不能被姓劉的故意趕走!李月華情急之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她頭上,身上發著虛汗。她忽然害怕了,如果這個失去這個機會,那麼這輩子就完了。

“你往哪兒爬?”韓度一把將李月華從地上撈起,他鐵青着臉靠近女孩的頭,男人身上好聞的茶香沖入女孩鼻腔,只見韓度冷冷道:“你給我老實地待在屋裏,我親自把蘇姑娘送走。”

李月華就像條被抓在手裏的魚,魚想要水,她想要那張臉,就算不去復仇,她也想做個完整的女人活下去,她使勁兒扭動着身子,瘋了般大喊大叫:“你幹嘛!?你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啊!殺人啦!”

許是裏面的動靜太大,驚動了外邊的人,門被打開,帶着一股清晨獨有的甜美之氣,李月華終於見到了心念了有幾百年的蘇媯!

五百年有多久,佛說,剎那芳華!

蘇媯的臉確實有一種讓男人捨不得移不開眼睛的魅力,明眸皓齒,膚如凝脂,濃蛾淡靨不勝情,愁眉翠斂山橫,只是勾勾嘴角,便是傾國傾城。她梳着‘雙鬟望仙髻’,並無任何金銀簪釵,只是繞雙鬟纏了長長的髮帶,便顯得她如從畫上走出的飛天神女般,步步生蓮。從半舊的‘緋羅蹙金飛風背子’和兩隻幾乎沒什麼花紋的銀鐲,便能看出她雖說是生在侯門,可生活並不如何金貴,是個面兒上的小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蘇媯緊緊地吸引着,除了韓度,在韓度眼裏始終是懷裏狠毒的醜女。他將李月華抱得更緊了,只是輕輕瞥了眼蘇媯,便不屑地冷哼道:“請蘇姑娘出去,我和我侄女不想看見你。”

蘇媯俏臉一紅,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進退,被一個英俊的男子當眾說重話,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而這邊的李月華此刻簡直快被韓度氣瘋了,她伸長的手抓住了書架,呼啦一聲響,連書帶架子被李月華給硬生生扯倒,什麼《傷寒雜病論》、《千金方》等簡牘一股腦砸向兩人,可是這些重物全都讓韓度承受了,他不願再讓懷裏的女孩受半點傷害。

“姑娘!”蘇媯忙奔向被砸倒的兩個人,她一面扒拉李月華身上的書籍木箱一面急道:“受傷了嗎?”可當她錯手拉開李月華的冪離紗看到一張支離破碎的臉時,當即花容失色地嚇得大叫。

韓度慌忙將李月華滑落的紗給女孩裹在臉上,他把女孩一把摟進懷裏,不分青紅皂白沖蘇媯吼道:“叫什麼叫!你把她嚇着了!”

蘇媯迷人的眼中含着委屈的淚水,她低頭嘟囔道:“對不起,我,”我真被這張臉嚇到了。

氣氛有些尷尬,張公公本來想過來打打圓場,可當他看到李月華拚命給他使眼色時,心裏立刻瞭然,他咳嗽一聲,邊往過走邊笑道:“公子,這可就是您不對了。人家蘇姑娘可是好心過來扶小姐的,您何必沖她發火呢。”

張公公假意往起扶地上的貴族叔侄,實際上他緊緊地抓住了韓度的胳膊。就是這個時候!看似被嚇得癱軟的李月華猛地推開韓度撲向蘇媯,也不知道她從哪裏抽出把短刀,對準了蘇媯的心口猛捅下去,李月華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一刀兩刀三刀,又狠又准又快!她擔心饒是如此,劉神醫還能治活了蘇媯,轉而一刀抹向無辜女孩的脖子!

夢,桃花落,漫天紅雨!

脖子噴濺而出的血灌了李月華一嘴,她流着淚全部咽下去,又熱又腥甜,這是什麼呀?不不不,這是蘇媯的血!李月華被嚇地嘔吐,吐到後來只剩下酸水。她看到自己白嫩的手心手背全是觸目驚心的紅,李月華整個人都呆住了,腦子一片空白,她的記憶彷彿還停留在方才見蘇媯時的美好瞬間,那麼鮮活,那麼風華絕代,可如今呢?

我殺人了……我殺了一個活生生的女人!我成了惡魔!我將墜入地獄,永不超生!

蘇媯身上的窟窿像小溪般不斷往外冒着血,她很痛苦,她只能在原地微微掙扎幾下,她只剩下無聲地倒數自己的生命。李月華有些後悔了,如果剛才沒有發生這一切,蘇家七姑娘還溫柔款款地對她笑,可如今呢?她正在死不死活不活的受罪!李月華拿刀的彷彿又有了力氣,她好想結束女孩的痛苦,可她始終不敢抬不起千斤重的手!

當李月華最後一滴淚流進蘇媯的心臟里時,女孩終於停止了對生命的渴望,永遠地去了。有些人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傳宗接代,有些人只是為了看一眼,而有些人,則是為殘酷黑暗的現實點了一盞燈。燈滅了,一個她走了,另一個她重生了。

李月華扭頭看向韓度,她好害怕,她現在只想要一個溫暖,可是那個男人卻狠狠地看着她,一言不發!失望了,是吧。韓度,我的小叔叔,我只能在心裏和你說對不起,我利用了你的善良把我帶到劉神醫面前,我無視你一路對我的好,更可怕的是我在你眼前殺人,而這一切都是我精心計劃好的,看吧,我在骨子裏就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劉神醫閉上眼睛嘆了口氣,他經手過的死人何止千百,可是為何這次如此讓人感到心寒?他看着地上滿身鮮血,猶如煉獄修羅般的李月華,不寒而慄!他姓劉的向來就是個不正常的人,所以也不顧老友的面子,一手提留起蘇媯的屍體,一手揪着癱軟的李月華使勁兒往外拖,他不願意讓血腥和陰謀來污了這一室救人的葯香。

韓度彷彿什麼都沒看見般,他踉蹌着起身背對門外的李月華,他獃獃地看掛在內室牆上‘秀麗江山圖’。為什麼會這樣?萬里河山,人間榮華,江山謀、帝王策,是如此的誘人殘忍,她,還能回頭嗎?

春天的雨彷彿還帶着舊時冬日裏的冷冽,點點拍打在人的頭頂和臉上,只是,能洗凈蒙塵的靈魂嗎?

李月華將蘇媯的屍體橫擺在自己身前,她面對着劉神醫的卧房跪着,從晌午一直跪到夜幕來臨,究竟在跪誰?究竟在求誰的寬恕?。雨冷冷地拍打着早已麻木的她,頭髮粘在臉龐,鼻尖的水珠兒不斷地往下掉,地上積水坑裏窪着被稀釋的血,黃褐色,就和美麗的蘇家七姑娘一樣,充滿着誘惑。

韓度一句話都沒說,他也不曾從房裏出來,事到如今,已經無話可說了。別人的生死他毫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已經回不了頭了。所以,他要去告訴她,讓她死了這條心。

門吱呀一聲開了,屋裏的燭光斜斜地射到李月華臉上,女孩不曾拿手遮擋有些刺眼的光,她倔強地抬頭看着走出來的男人。韓度依舊高貴清冷,他的白袍逆風飛舞,仿若仙人。看到渾身濕透、被凍地瑟瑟發抖的李月華,他心疼,他想衝過去把水裏泡着的女孩摟進懷裏暖她,她腿上有傷,怎受得了這春寒之毒!可他忍住了,他揮手止住了想要開口的張公公,居高臨下地看着李月華,冷冷對女孩宣判死刑:“他不會給你換臉!因為,我不讓!”

李月華明知道韓度會這樣說,跪在這裏的一整天,不,應該說從長安到洛陽,她心裏明鏡兒似的知道這個男人絕不會同意給她換臉。所以她下了賭注,她要利用他的不忍之心來贏。

刀抵在脖子上,李月華的淚和雨一起砸在地上,她不看韓度,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般輕聲道:“那再見!”

男人的聲音有點顫抖:“你為什麼逼我?”

女人的笑有點凄苦:“那你為什麼逼我!”

“這是幾個意思啊!”韓度身邊多了個身寬體胖之人,他拇指和食指抹着八字鬍,看了眼韓度又看了眼李月華,不懷好意地笑道:“這話說的,明明是叔侄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夫妻呢!”

“你閉嘴!”韓度臉上有點燒,他就像個被抓住痛腳的孩子,憤怒地指着李月華,對劉神醫下命令道:“胖子,我要你現在告訴她,你不可能給她換臉!快說!”

劉神醫嘿嘿冷笑幾聲,他將韓度舉着的手壓下,貪婪地吸了口夜雨泥土芳香之氣,他似開玩笑地對李月華笑道:“大侄女,我最討厭你小叔叔這幅誰都看不起的嘴臉,他誰呀!牛.逼哄哄什麼呢!你說對吧。嘿嘿,找我求醫,必須給我做一件事,否則縱有萬金您也免開尊口!”

李月華覺得血彷彿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將脖子上的刀撤下,身子向前探着,急忙問道:“什麼事你說!沒有我做不到的!”

“不不不。”劉神醫搖着手指頭,他奸笑着叉起腰上下打量韓度,眉一挑,扭頭對李月華笑道:“我要韓度自願拴上狗鏈,讓我提溜着他和我的狗去洛陽溜一圈。怎樣大侄女,不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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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骨之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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