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換裝
電話里,俞非晚在聽到對方自我介紹的一刻結結實實就愣住了:“……您是卡斯隆?攝影師卡斯隆?”
不怪俞非晚太大驚小怪,實在是這個名字在國際時尚界太過如雷貫耳。那些一直在C國圈子裏混的女藝人可能會不大清楚,可一旦走出國門,混血攝影師卡斯隆的名頭之響,已經到了連荷里活影后的經紀人見了面都會停下來套套近乎,只求一個拍攝席位的地步。
卡斯隆在電話里主要就表達了一個意思——《全球時尚》約他拍一組照片,那天俞非晚《鳳翔》試鏡時身上表現出的某種特質極強的吸引了他,在其他人選都不滿意的情況下,這位全球頂尖攝影師終於向俞非晚拋出了橄欖枝。
身為華裔混血,卡斯隆咬着一口清晰的中文:“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俞小姐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可以約個時間,望面談。”
俞非晚覺得她一定是走了某種奇異的好運,欣然答應下來,當晚就帶着自家私人高級助理謝問辰,前往B市一家名為“華夏”的古典會所赴宴去了。
直到到了現場,俞非晚才訝異的發現這位赫赫有名的攝影師當時已經出現在了試鏡當場,正是那個站在麻政身後,一身西裝革履黑色鏡框,鬍鬚茂密而五官深邃的男人。
大攝影師明顯空閑時間不多,見俞非晚到了,態度彬彬有禮的開門見山跟她詳細說明了情況。《全球時尚》重金聘請卡斯隆拍攝一組封面照片,以“寧靜而強大”為主題,來拜會請求攝影師青眼的女星們如過江之鯽般不計其數,卻沒有一個能入得了對每一份作品都苛刻挑剔到完美的卡斯隆的眼。這份邀約就一直被長久的擱置了下去,直到他來C國度假順便看望朋友麻政,卻在試鏡會上意外的發現了俞非晚。
這其實是一份相當微妙而難以言說的情緒,就如同將一個人的五官相貌氣質方方面面拆分開來,並不顯得十分出眾。可當這些特質被結合在一起,就產生了一種類似於化學反應般的質變,讓人奇異的移不開眼睛——這感覺來臨的是如此強烈,以至於當卡斯隆看到坐在地板上安靜淡然醞釀情緒的俞非晚那一刻,眼睛立刻不由自主的亮了起來。
他後來又看了一些其他的C國女星,卻始終再找不到當時的心悸感。躊躇猶豫之後卡斯隆終於拍板,決定將這組照片的女模特定為俞非晚,只要合同簽好,她有空時立刻赴歐洲開拍,哪怕為此再等幾個月《鳳翔》殺青也在所不惜。
這簡直已經不能用好運二字來形容,不要說合同上價值不菲的拍攝酬金,對任何一個國內女星來說,哪怕是已經衝出國門參演國際影片,想要在《全球時尚》這種時尚界頂尖級別的雜誌上露一下臉,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更遑論被拍攝成為雜誌封面。此刻面對着這位聲名赫赫卻態度十分誠懇的攝影師,俞非晚幾乎要詫異於她的迷之好運,甚至於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某個作者筆下被開了主角光環的人物,才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接二連三迅速撞上上前世六七年都不曾擁有過的機遇。
卡斯隆滿意的得到了俞非晚應允的承諾,目光又在她身邊的謝問辰身上微微頓了一下:“恕我打擾,不知道俞小姐您身邊這位先生,有沒有興趣來時尚界發展一下呢?”
俞非晚當即愣住,條件反射的看向謝問辰。
只見謝問辰依舊維持着他那副波瀾不驚的漠然神態,伸手推了一下眼鏡,淡淡答:“……沒有。”
“……”卡斯隆好脾氣的笑了笑,“沒關係,只是你的先天條件都很不錯,尤其是全身的那種禁慾氣質——其實和我想請俞小姐拍的那組照片中的男主角形象很相似,當然如果沒有興趣的話就算了。”
謝問辰的眼神微微一變。
“我剛才的話沒說完,”他頓了一下,淡定自若的補充,“去時尚界發展沒興趣,跟她一起拍照片,可以。”
雖然有了謝問辰這個畫風清奇的不和諧因素,在雙方的同意合作氛圍下,一頓飯吃的也可謂賓主盡歡。結束后卡斯隆先行一步,謝問辰走到一邊,臨時接一個討論技術性問題的電話。俞非晚百無聊賴的拎着包,在華夏古香古色的典雅走廊上一邊轉,一邊偏頭去看牆壁上的畫作。
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戲謔的,溫柔的,尾音帶着軟軟鉤子般的招呼聲:“呦,這不是俞小姐嗎?怎麼這麼巧,在這裏碰到了?”
俞非晚聞聲抬頭,正好對上了鄧思雯明眸善睞笑靨如花的臉,下一刻她的目光視若無睹般直直掃過了後者,定格在摟着鄧思雯的男人身上。
那是一個中年微胖男人,雖然他虛浮的腳步和渙散的目光無一不在表明此人已經被過度的酒色財氣掏空了身子,可那彷彿是從秦家人骨子裏帶出來的陰狠深沉,仍簡單而明晰的直直從他深刻眉宇和涼涼目光中透出來。
——秦家嫡系長子,秦修霽的大伯,秦森嚴。
俞非晚的目光微動了動。
經歷過上輩子,恐怕無論此刻秦森嚴是和誰在一起,無論他表現的有多放蕩而荒誕不羈,她都無法對眼前這位中年男人掉以輕心。秦家內亂中孤注一擲的奪權上位,坐擁家主之位后毫不留情的揮刀追殺——這個人當時斬草除根狠辣脅迫的所作所為和話語,至今回想彷彿歷歷仍在耳畔,讓人彷彿從骨子裏都能透出陰冷的一股寒意來。
鄧思雯很明顯不滿意俞非晚對她的無視,溫溫柔柔的笑了一下,偏頭對秦森嚴說:“對啦秦總,這位就是之前和銘騰少東鬧緋聞的俞小姐,也就是你幫我弄來新戲本來看好的女主角呢。說起來還要感謝一下俞小姐,要不是你的經紀人千方百計去聯繫那部戲,我還注意不到這麼好的劇本呢~”
她這一說俞非晚才想起來,現代劇《都市婚愛》曾向她發出飾演女主角的邀請。鑒於此劇從劇本到團隊都堪稱一流,徐麗莉表現出了頗為滿意的態度,而俞非晚根據前世經驗也清楚的知道,這部劇後來的成績雖然不及《一葉千秋》來的驚艷,但夠得上是現代都市劇中讓人眼前一亮的難得經典之作,也同意了出演這部片子。
——誰知就在雙方都談妥一切,馬上就要簽訂合同的時候,女主角一位卻被人猝不及防的橫空奪走。而如今看來,這件事,相比就是眼前的鄧思雯攀附上了秦森嚴這棵大樹才拿到的。
她不說秦森嚴還沒注意到,一說出口他這才眯起眼,上上下下將俞非晚打量了一番。那雙狹窄眼睛腫泛出的光讓俞非晚登時就不自在起來,彷彿他看的不是一個人,而不過是在品評某種就要被放到展柜上出售的貨物而已。
“之前也聽說過俞小姐,當真算是如今演藝圈中的少年英雄,”秦森嚴意味深長的看着俞非晚,每個字都彷彿是在唇齒間咀嚼了一番,充滿了曖昧不清的色|情味道,“思雯,你幫我先去看看客人來了沒有。”
金主的話鄧思雯不敢拒絕,她用幾乎類似於仇視的目光狠狠的盯了俞非晚一眼,最終鼻子裏輕哼一聲,鬆開秦森嚴,越過俞非晚離開了。
她一走,秦森嚴的目光立刻毫無顧忌的再度投到了俞非晚身上,饒有興緻的神情里充滿了獨屬於男人的,佔有欲極強的意味:“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可聞名不如見面,我還真沒想到過你居然這麼年輕。”
他頓了頓,目光停留在俞非晚光潔細膩的脖頸上,接下來說話的口氣就變得志在必得起來:“那部戲是我沒注意,俞小姐不要放在心上。要是你願意,我聯繫幾個導演專門給你打造一個劇組,怎麼樣?”
說這話時秦森嚴的身子與俞非晚靠的極近,幾乎到了一伸手就能攬住她的腰親上去的地步——事實上他很明顯也有這個想法,但下一刻就見俞非晚腳下一錯,躲避瘟疫般和他的距離瞬間拉遠,目光和口氣都淡淡的:“不用了,我對拍攝這種不上枱面的三流片沒什麼興趣。”
秦森嚴的五官幾乎是不可思議的僵化了一下,要是放在平時清醒時可能會立刻意識到眼前的女人不是個好惹的角色。但他如今醉意上頭,隨即就迸發出了一種猙獰而好笑的情緒來:“三流片——你說我拍的是三流片?”
不想和這種難纏醉鬼糾纏在一起的俞非晚轉身就想離開,卻不料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在耳邊呼吸粗重的威脅:“你算那根蔥?以為跟銘騰解約就能抱上大腿了?跟你說老子肯睡你是看得起你,你丫的別不識好歹,拽的跟個二萬五一樣!”
俞非晚突然抬頭,眼神深處似乎有什麼鋒利明亮的光一閃而過,在走廊邊昏暗而有格調的燈光下充滿了殺氣四溢的凜冽味道。但下一秒,就在她電光火石般伸出手,直直抓向對方那隻咸豬手並且就要往下狠狠一擰時,竟意外的見到秦森嚴面朝她的那張油光水滑的臉上瞳孔瞬間縮緊!
身邊彷彿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帶起一陣迅疾而冰涼的風,下一秒就見對面的秦森嚴躲閃不及,被迎面而來的一拳狠狠的打飛了出去!
謝問辰一拳揮出后立刻扶住俞非晚的肩,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番:“——沒事吧?”
俞非晚搖搖頭,戲謔的從拎包里掏出已經按下了錄音鍵的手機晃了晃:“你要是晚來一點,沒準我還可以錄到之後他更離譜的話,明天賣給雜誌社好歹也是一筆大錢。”
秦森嚴剛爬起來,氣勢洶洶的想來找謝問辰問罪,卻在聽到俞非晚這句話后酒立刻醒了一半,臉色當即就變了。
他面色不善的看了兩人一眼,最後目光停留在了謝問辰身上,散漫的哼了一聲:“——我認得你,那個在做什麼新型電子產品的實業家?嘖,現在的女人怎麼都愛這些華而不實的調調,也不看看到底是誰能給她們片約機會。”
周圍開始有會所的工作人員跑過來調節,秦森嚴礙於俞非晚手中的錄音,顯然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不可收拾,卻又不甘心就這麼灰頭土臉的離開,於是口氣十足挑釁的朝向謝問辰:“兩周后在耀華有個宴會,據說是海歸的王老辦的。也就該你這種小公司的所謂老總去看一看,真正做生意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俞非晚嘲諷的嗤然一笑,正要開口時卻被謝問辰攔住了。他微錯一步,半個身子擋在她身前,漠然而淡淡的對秦森嚴一點頭:“承您誇獎,我去就是。”
“……”秦森嚴明顯沒料到對方會如此軟硬不吃的反頂回來,最終冷哼了一聲:“那就走着瞧。”立刻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
俞非晚接下的生活步入了正軌。
黑料被澄清,原本被全國人民口水噴到紅的發黑的她瞬間化身為肯為演戲犧牲青春的可貴少女,不遠被潛規則攀附權貴、堅強不屈的勵志偶像,網絡上和生活中驚濤駭浪一般洶湧而來的鄙夷和謾罵瞬間消弭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微博上節節攀升的鼓勵留言和熱情粉絲,劇組裏越來越多人不好意思的噓寒問暖。唯獨俞非晚在這一番過山車般驚險的名聲危機中,始終保持着極其冷靜淡然的態度,這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行為是如此的特列獨行,就彷彿她不是深處漩渦中心的主人公,而只不過是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
她還是像之前瘋狂被黑的一樣,每天甩脫狗仔,無視娛記,早出晚歸的去《鳳翔》劇組報道,在劇組裏微笑着跟其他人打招呼,空閑時習慣性的給場記道具人員搭一把手——直到幾天後的周末到來。
這周末本來應該是不同尋常的,因為私人高級助理.大型犬類.真忠犬.謝同學,自從有一次被俞非晚隨口抱怨戀愛談得太直奔主題,連一般情侶逛街壓馬路等等溫馨日常都沒有后,就雷厲風行的開始着手準備二人的約會事宜。為此他不惜耽誤掉了工廠里一下午的工作,開車將俞非晚從拍攝工作剛剛結束的《鳳翔》劇組裏接了出來。
俞非晚拎着手包鑽進了謝問辰SUV的副駕駛位置:“——去哪?”
謝問辰不動聲色的一踩油門:“到了你就知道了。”
結果到了目的地,俞非晚默默的產生了一種想用手裏的包砸在身邊司機頭上的衝動。
位於B市最北端的精耀廣場,是集購物休閑餐飲娛樂各色服務行業於一體的大型購物中心,鑒於其環境優美,裝飾典雅,產品繁多做工精緻且大多適用於平民消費,一直是吸引着來自全市區東南西北各路情侶前來增進感情的絕佳場所。如果僅僅是從約會角度考量,謝問辰把地點選在這裏,真的是再合適也沒有了。
俞非晚看着身邊人停下車,還偏過頭,一雙漂亮的眸子淡淡含笑着看過來,滿滿都是求撫摸求表揚的情緒,頓時就生出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抬手撫了撫額。
——這裏氣氛浪漫是不錯,可是作為毗鄰C國娛樂界龍頭的之一的弦興公司,娛記同樣也很多啊!
——她左逃右竄從劇組裏坐上車時還被娛記抓拍到了呢,如今萬一再這個地方被人圍追堵截,今天晚上的戲份她還趕不趕的回去了!!
這時前面停車場的關卡打開,兩人身後的車輛見前方不動彈,不禁煩躁的按了幾下喇叭。俞非晚放下手嘆了口氣:“……算了,先進去吧。”
出車門時,俞非晚十分細緻的把自己里三層外三層包了起來,鴨舌帽下架上了大大的墨鏡,確保不會有任何遊盪的狗仔偷拍成功后,才牽着謝問辰的手走了出去。
但很快俞非晚就發現她還是失算了。
她是考慮到了自己這張如今紅遍大江南北的臉的吸引力,可是卻忘了裹成這樣身邊還跟着一個大帥哥,同樣是無比吸引眼球爆點的存在……
俞非晚和謝問辰一路走來,先是收到了來自女同志驚嘆欣賞的視線和她們身邊男友鄙視排斥的目光無數,但很快這些目光就落在了連臉都不敢露,和帥哥畫風極其不搭的俞非晚身上,各種猜測八卦頓時如新聞傳播一般迅速蔓延開來。不到半個小時,連三樓服裝店鋪的營業員小妹都聽說了“據說有個神秘女明星保養了小白臉,現身精耀大樓”的故事。
耳朵比兔子還靈的娛記迅速趕來,管他是真是假先試圖在樓里圍追堵截下這兩人,扒開他們的廬山真面目。而一邊提心弔膽一邊逛街的俞非晚在發現周圍行跡鬼祟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當機立斷的一把拉起謝問辰的手,迅速的跑了起來!
當手被俞非晚握起時謝問辰很明顯不知所措了一秒,腳下甚至有了微微的遲鈍,但隨即就緊緊跟上她的腳步。兩人呼吸急促的大步邁開腿,沿着白瓷地板鋪就的百貨樓過道拚命奔跑着,就彷彿兩隻在大風中一路前行的風箏。兩邊商鋪迅速的被甩在身後,周圍行人紛紛詫異的投來一瞥,在落地窗外投進來的明亮陽光下,形成初冬樓里一幕別緻的風景。
他們不跑還好,這一跑則讓狗仔們益發堅定了“這個新聞值得挖”的想法,立刻緊緊的尾隨而上。謝問辰明顯對精耀樓中的地理環境下了一番功夫,很快就回過神來,拉起俞非晚上上下下,在幾個岔路口的樓梯小道和轉彎之後,狗仔們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俞非晚踉蹌了幾步停下身,被謝問辰伸手扶住,抬手為她擦掉額上的一片汗。俞非晚抬頭看到對方因雙頰泛起紅暈而更顯蒼白的臉,不禁失笑着從包里拿出紙巾,抬高手臂夠上他的額頭:“現在知道錯了,嗯?”
謝問辰垂下眼,淡淡的“嗯”了一聲,其中透出了一股難以聽出的沉悶感:“那我……送你回去?”
俞非晚看的好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傻了吧你,這種情況外頭那群狗仔早就把精耀圍了個三四層,往外跑就是分分鐘被扒光的節奏——你這是想明天傳出緋聞,上微博頭條嗎?”
“那……怎麼辦?”
俞非晚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抬腳就往一邊的一家服飾店裏走去,謝問辰不明所以的愣了一下,只好跟在了後頭。
俞非晚進門之後看了看四周,大抵這個地方實在太偏僻了,雖然還是在精耀廣場裏頭,滿店卻冷清的一個人都沒有,只剩下昏昏欲睡的營業小妹趴在櫃枱上玩手機。
下一刻,謝問辰就看到俞非晚大大方方的卸下了偽裝服飾,走上前去伸出手敲了敲櫃枱桌面:“——妹子?”
營業小妹帶着些不耐煩的抬起頭:“什麼事……”接下來的聲音就在看到俞非晚的那一刻直接消失在了喉嚨里。
她愣愣的盯着俞非晚看了半晌,突然福至心靈的醒悟過來,兩隻眼睛立刻亮了:“——俞非晚!”
“是我,”俞非晚溫和一笑,“我想問下你這店裏……”
“啊啊啊啊我就說他們下午在議論什麼大明星到了精耀原來就是你啊,天哪能在這裏看到你簡直激動死我了,《一葉千秋》裏頭的祁飛霏每次都看哭,真的演技太特么好人品也贊已經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了嗷!女神你不知道你平時節目也不上訪談也不去,就那麼整天還不怎麼更新的微博完全不夠人舔的啊?話說你不是在拍新戲嗎怎麼有空來這裏,還有他們說的明星保養小白臉是怎麼回事……”
見到了偶像的小妹瞬間化身戰鬥力max的美少女戰士,用一口不帶喘氣的長篇大論轟炸的俞非晚差點回不過神來,堅持了半晌最後虛弱的打斷了她:“他不是我包養的小白臉……”
“……哦,”終於從沉浸興奮中回過神來的小妹恍悟,激動的問:“那他這麼帥,是你的男朋友嗎?”
“也不是……他是我的私人助理。”
對方的目光在謝問辰那張帥的堪比國際一流影星的臉上停留了一刻,再帶着一副“我懂得”的神情回看向俞非晚:“哎呀我知道的嘛就是個私人助理,其他什麼關係都沒有——話說女神你剛剛有什麼事?”
俞非晚大致向對方說了一下狗仔圍追堵截的情況,順便詢問了一下這家店都賣些什麼服飾。小妹立刻興奮的握拳:“我們店男裝女裝圍巾帽子假髮都有!你放心,店裏沒有攝像頭,今天看到你們的事我一句都不會說出去,你儘管換,直到換到你吐為止!”
得到了保證后的俞非晚輕車熟路的從衣架上取下幾件淺色系韓版外套,換上后戴上短髮的假髮,將女學生清純風的毛茸茸帽子戴在頭上,把平時化的成熟妝容洗掉,再出來時讓營業員小妹驚掉了下巴:“——你你你你你真的是俞非晚?簡直像個高中生,你到底幾歲?!”
俞非晚淡定的一挑眉,反問:“妹子你多大?”
“畢業兩年了,剛二十四。”
“——哦,”俞非晚微微一笑,十分尊敬的改了口:“大姐,您好。”
“……”
在得到了“這麼出去絕對不會被任何人認出來”的確認后,俞非晚把謝問辰也推到了對方面前:“你們店有沒有適合他穿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謝問辰只覺得營業員小妹的目光在放到他身上的那一刻居然隱隱散發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綠色。她一寸寸的把謝問辰從頭看到腳,不放過任何一塊肌肉,最後終於滿意的一拍巴掌:“有!必須有!我私藏有一套特別心水的衣服,這麼好的模特你要肯穿我一分錢不要白送你!!”
十分鐘后,當被推進試衣間,強行塞了一大堆衣物的謝問辰,穿一套黑色貼身,完美的勾勒出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的皮衣皮褲,從裏頭走出來時,簡直整個人都不好了。
更讓他額上青筋不太穩定的還有一直在外頭跟營業員小妹聊得熱火朝天,時不時發出心領神會笑聲的俞非晚,在看到他這副打扮的第一眼居然雙眼一亮。圍着他轉了好幾圈后輕佻的吹了一聲口哨:“不錯啊,看不出你平時文文弱弱,身上還挺有料的嘛。”
營業員姑娘發出幾聲讓謝問辰有點毛骨悚然的“嘿嘿嘿”:“那是,憑我多年研究各種GV的資深經驗,一看你這位助理就是典型的黃金身材——話說女神你真的對他沒興趣嗎?沒興趣的話我可以勾搭嗎?!”
謝問辰淡淡抬起眼,溫度瞬間下降到零下四十度的目光冷冷掃過來,一臉眉飛色舞的小妹瞬間感覺到了來自移動冰山的強大威壓,後頭的話頓時消失在喉嚨里,一句都不敢說了。
他皺着眉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我不習慣,換回去吧。”
“別啊,”絲毫不受自家助理氣場影響的俞非晚立刻笑吟吟的攔住了他:“難得見你穿的這麼少這麼露,嘖嘖,這腹肌人魚線,得練多久才能練出來,你好歹多穿一會兒讓我飽飽眼福啊。”
稍微恢復過來一點的營業員在一邊猛點頭:“是啊是啊,好久沒有看到這麼有型的模特了!”
謝問辰目光微微一頓,凝在俞非晚臉上:“……你喜歡?”
“當然了,”俞非晚還在欣賞自家忠犬難得一見的好身材,漫不經心的答,“我對男人的身材可是很有評審眼光的。”
謝問辰的神色當即就十分微妙的一沉,他突然俯下身,任憑極短的皮衣暴露出他那在健身房中鍛鍊出的,緊繃有力而又顯出幾分清瘦的腰腹肌,貼着俞非晚的耳邊說了一句話,滿意的看到下一刻後者的臉色立刻就不對了。
俞非晚繃著一張臉,可還是遮不住臉頰上泛起的一絲紅暈,於營業員看不到的地方,伸手狠狠的在謝問辰的腰側掐了一把:“跟我比誰攻?小樣你給我等着。”
——因為這表面高冷實則悶騷的貨對她說的話是:“你要真喜歡,我回去脫光了天天給你看。”
*
兩人換上這一身風格突變的衣服,拉着手,重新大搖大擺的從門口虎視眈眈守株待兔的娛記群里走了出去,搖滾歌手×早戀中學少女的組合讓周圍路人見怪不怪。等到了劇組門口,俞非晚提着裝了自己之前衣服的袋子下車前卻停了一下,回頭似笑非笑的看向謝問辰:“——今天這身挺好的,不用換了,晚上脫了洗乾淨到床上等我吧。”
謝問辰正要重新點火的手突然一頓,偏過頭,漂亮的褐色眸子一眨不眨的看過來:“你認真的?”
“……”面對自家如此嚴肅的助理,說玩笑話挑釁對方的俞非晚突然有了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只好乾笑了兩聲,“當然是開玩笑的了,今晚席徽還要回來呢。”
說完她嘭的一合車門,以最快的速度大步離開。
駕駛座上,謝問辰目不轉睛的望向她離開的方向。透過車窗昏黃的路燈光明明暗暗打在他立體深邃的五官上,透出了一股極其專註而沉靜的感覺。
他看着一身少女裝,幾乎是倉皇而逃女孩子的背影,那一向清冷淡漠的嘴角勾起,突然就微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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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非晚爆紅的名聲之大,以至於即使到了夜晚,躲在劇組門口的狗仔們還是層出不窮。怕他們將自己與下午現身精耀“包養小白臉的女星”聯繫起來,俞非晚不得不找了個衛生間卸掉帽子和假髮,重新補了下妝容,這樣僅僅換了衣服看上去,也就和下午出發時沒有多大區別。
她在保安的護送下衝破娛記們的圍追堵截進入拍攝場地,卻發現此刻劇組中氣氛沉悶到近乎壓抑。正中央麻政一向掛在臉上彌勒佛般的笑臉居然淡的幾乎看不見,而鄧思雯腫着一雙兔子版的眼睛,在眾人圍坐下微微抽泣着。
俞非晚進去的時候正好聽到場記和劇務的對話:“怎麼每次都是她啊,丟了東西非要把劇組弄得不安生。”“有後台唄,不然怎麼拿上女二號的?”“又在作妖……她要是能把這哭戲放到上一幕估計也不會一直NG了。”
俞非晚若有所思的挑了一下眉毛,腳步自如的走進去:“麻導,我回來了。”
“小俞回來了啊,”麻政的目光落在俞非晚身上,口氣立刻就變得熱絡了幾分,“回來的正好——你有沒有看到思雯一直帶着的那個鐲子?”
俞非晚想了一下,好像鄧思雯真有這麼一個東西,平時一直戴在左手上,只有拍戲的時候會卸下來:“——早上還見過,怎麼了?”
她的話音一落,鄧思雯立刻抽抽噎噎哭的更傷心,整個人從上到下都充滿了一股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味道。
可惜任她哭的如何動人,在場卻沒有人想要欣賞。麻政不着痕迹的皺了下眉:“丟了,下午拍完戲就丟了,現在怎麼也找不到。”
鄧思雯的助理立刻時機準確的站出來擋在自家藝人面前:“如果是一般的鐲子也就算了,可這個是秦森嚴秦總專門送給我家思雯的,價值少說也有幾十萬。《鳳翔》這部劇秦氏投的錢不少,萬一以後秦總發現鐲子不在了問起來,劇組裏也不好看啊。”
她頓了頓,露出一副相當為難的神色:“……耽誤了劇組的拍攝我們也很對不起,可如果鐲子真的是被小偷拿走找不回來,估計就只有報警專門來處理了。”
麻政沉默着沒說話,他身邊的副導演頭痛的按了按額頭:“你們一直在嚷嚷鐲子找不到,到底是什麼時候丟的,有什麼人看到,倒是給個準話啊。”
鄧思雯的助理明顯已經準備好了話,他這麼一說,立刻就流利的倒了出來,“劇組裏也已經找的差不多了,沒找到鐲子,十有**可能是有人趁着思雯不在拿走的。氣勢今天下午演戲的人也不多,大家分別說說演完了戲都在哪裏,再把包打開檢查一下,就能澄清嫌疑了吧。”
本來早就該開拍,被拖得十分不耐煩的演員們當即就紛紛打開包,表示自己沒有拿東西——直到問到了俞非晚面前。
俞非晚正要去拿自己的包,卻被助理小姐攔住了:“等一下……俞小姐,我記得你是剛剛才回來。”
“不錯,”俞非晚淡淡道,“我下午出去了一趟,怎麼了?”
助理小姐立刻露出了一副很為難的神色來:“這就不太好辦了……畢竟你出去過,現在身上沒有鐲子就不能證明你沒拿。”她想了想,又提出一個解決方法:“或者……當時有沒有人和俞小姐你一起,可以證明你都幹了些什麼的?”
俞非晚抬起眼,淡淡盯着她,直到那如有實質般的目光看的助理小姐背後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汗,這才輕飄飄開口:“——不好意思,沒有。”
“……這、這就不太好弄了,”助理乾笑兩聲,細聽就能發現她的尾音幾乎在微微顫着:“那或者問問其他人,有沒有看到俞小姐……”
“——我看到了,”突然有個聲音小心翼翼的響起,“……我好像看到,非晚姐她出去的時候往思雯姐那裏拐了一下,然後就一直遮着袖子,好像怕被人發現什麼。”
俞非晚眉毛輕輕一挑,轉過頭來。
說話的人是個實習化妝師,挺年輕的一個小姑娘,平時在劇組裏話也不多,整個人看起來怯怯的,卻不想說出的話是如此石破天驚,剛一出口就吸引了全劇組人的目光。
麻政連上面具般的笑容終於不見了,他目光盯在小姑娘身上,口氣和藹中隱隱帶了一點威脅:“——你真的看清楚了?這話不能亂說,要是有問題不但我這劇組以後不敢要你,還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小姑娘身子似乎顫抖了一下:“看、看清楚了……我當時真的看到了非晚姐她這個樣子,不過我也不清楚她是不是拿了思雯姐的東西……”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俞非晚還看不出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局的話,她也就白活這麼大了。
眼下劇組的氣氛極其微妙,畢竟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清是真是假,被明顯處於弱勢的小化妝師可憐兮兮的這麼一說,看向俞非晚的目光也就似有似無的帶了點懷疑。一時間場地里壓抑而又沉默,一道道或鄙夷或疑惑的視線掃過俞非晚,竟是整個都僵持了下來。
可就是在這樣無聲指責的環境下,俞非晚居然還微微的笑了起來。
“來,過來我問你幾個問題,”她對着小化妝師招了招手,口氣極其的和藹可親,“——你還記不記得,當時看見我遮着袖子離開的時候,具體是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