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福禍相依擇日沉塘
飯後,富察清和帶着蘇雪香坐上了馬車,蘇太太與蘇同勤送別了女兒女婿后,又回到沉悶的家裏,好在還有活蹦亂跳的梅香,給這個讓人窒息的家添了一絲歡快。
馬車中,富察清和關懷道:“雪香,見你在席間臉色不好,是哪裏不舒服嗎?”
蘇雪香搖搖頭,說道:“沒有,只是今日爹娘迎接我回門,準備了豐盛的飯菜,那清蒸乳鴿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一晃多年,還真是懷念小時候的日子。”
富察清和挽着她的手臂,說:“你孤身在外生活多年,都沒見你想過家,怎麼一道清蒸乳鴿,就讓你思緒萬千。”
蘇雪香悵然若失道:“那時候,爹爹和娘親很好,對我也好,自從二太太進門,家裏就再也沒有安寧了,我只是懷念那段最純真的時光。”
富察清和安慰道:“要是你家裏一直平和,估計你娘親也不會捨得將你送出數十里開外的學堂上學,而是像其他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樣,請一個私塾先生回家,單獨教你,若是那樣,我就見不到你了,更沒有緣分娶你,說到底,這都是上天的安排。”
蘇雪香的臉上總算浮現出一絲清淡的微笑,卻深情的看着他,說道:“有你在身邊真好,不過想想也是,要是我一直在家裏,哪裏能認識你,豈非斷了你我之間的緣分。”
富察清和說:“自古以來福禍相依,想開也就好了,雖說一開始我爹娘並不願意我娶你為妻,他們希望我能夠與官宦人家的小姐結親,將來能擴張自己的勢力,官官相護,不過我堅持要你,若是不能娶你,我就終身不娶,最後爹娘也就妥協了。”
蘇雪香說:“原來如此,難怪你娘對我有些不高興。”
富察清和笑着說:“什麼你娘我娘的,是咱娘,不過你也別有壓力,平日裏咱娘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你對她好點,她也會對你好的。”
蘇雪香轉過身去:“看你說的,好像我對咱娘不好似的,我除了晚上和你在一起,白天有大半天都服侍在咱娘左右,端茶倒水,捏肩捶腿都不用丫鬟了,都是我親自來,不過她總算是對我沒了敵意,現在和我好的不得了,把我當自家人。”
富察清和抱着她的肩,說道:“娘子辛苦了,我也服侍你一次。”說著幫蘇雪香捏肩,然而卻傳來一陣疼痛,順勢推開了他的手。
轉過身來,說道:“用那麼大勁,疼死我了,要是照你這麼捏下去,非把我捏死不可。”
富察清和趕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別怨我,我輕點就是了。”
蘇雪香握住富察清和的手,說道:“好了,我侍奉咱爹娘是分內之事,其實咱娘還是挺心疼我的,有什麼好吃的都要留一份給我。”
兩人相依而笑,偶爾顛簸的馬車為心頭的喜悅增添一絲活力。
然而,蘇家壓抑的氛圍,卻能讓人窒息,蘇雪香算正式嫁出去了,往後便很難回來,蘇太太的心又一次掉進冰窟窿,來到書房,蘇同勤翻着閑書,說道:“錦繡,你怎麼來了?”
蘇太太冷然一笑:“老爺,十年前我來你書房,你第一句話是,錦繡,你怎麼才來?我等你半天了,可是現在,你見到我的第一句話變成了,你怎麼來了?”
蘇同勤尷尬的笑着,說道:“怎麼想起來說這些,十年前的事情還記得。”
蘇太太望着這裏熟悉的一切,說道:“十年了,咱們家的佈置變化挺大,唯獨這書房,還保持着十年前的樣子,自然能讓我的思緒飛到十年前去,不過可惜,時間是回不去的,你我也回不去。”
蘇同勤也看着這裏熟悉的一切,十年前與錦繡一起看書,說笑,這裏凝聚着太多的歡樂,然而這些珍貴的情感卻隨着時間的流逝,變得飛灰煙滅,如今生下的只有疏遠和猜忌。
蘇太太見他不說話,便直接開口說道:“雪香和清和回去了,下次見面不知是什麼時候?”
蘇同勤倒是直接:“嫁出去的閨女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咱們娘家不用太惦記。”
蘇太太強顏一笑:“你還真是放得下。”
蘇同勤沒再說話,蘇太太接著說:“聽說西屋裏越來越亂了,吳楚潔把屋裏的陳設砸的粉碎,大半夜的亂喊亂叫,你也不管嗎?”
蘇同勤問:“怎麼管?”
蘇太太想都沒想的說道:“自然是按照家法處置,本來暫緩處置,是因為雪香要回門,如今雪香已經回來過了,還等什麼?”
蘇同勤站起身來,上下打量着蘇太太,問道:“就這麼急不可耐嗎?”
蘇太太反問道:“怎麼?老爺捨不得?”
蘇同勤的目光終於從她身上離開,望着天花板,說道:“倒不是捨不得,而是,我問你……”
蘇太太見他欲言又止,有些不耐煩道:“老爺,近來你見我總是想要說什麼,可是又欲言又止,能告訴我為什麼嗎?好歹我也是你的結髮妻子,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
蘇同勤終於還是沒有問出口,只是淡淡的說道:“沒什麼,明天就執行家法。”
蘇太太點點頭,轉身走了。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蘇同勤心裏明白,錦繡恨死了吳楚潔,恨不得將她立刻處死,由此看來,吳楚潔的話還是有幾分可信的。
入秋了,夜總是來的早些,望着漫天的星辰,富察清和與蘇雪香共賞秋月,他吹簫曲,她彈琴音,眉目間互相傳情,帶着一絲淡淡的迷醉。
然而蘇府確實一副衰落的景象,落葉滿天飛,隨風飄零而去,月色清冷,偶爾飛過的一兩隻野鳥凄寒的叫着,蘇同勤獨自睡在書房,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吳楚潔剛剛嫁來時的情景總是浮現在腦海中,那樣的明媚艷麗,可是明天就要親手將其送進地獄,心中卻有不忍,就在此時,她貪婪、視財如命,又與銀子有私情,又讓他恨之入骨,銀子帶着雲帆逃走了,若是沒有逃走,一定要將銀子與吳楚潔一起浸豬籠。
蘇太太望着清冷的月色,自言自語道:“秋來了,夜裏涼。”說著給熟睡的梅香加了一件薄被。
夜總是悄悄溜走,對所有人都很公平,當清晨來臨,西屋被釘死的門打開了,幾個人捆着吳楚潔來到河邊,裝進豬籠,任憑她怎麼喊叫,都是徒勞,圍觀的人很多,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著什麼,譴責着這個不貞的女人,正當要把豬籠推進河裏時,一聲着急而響亮的聲音傳來:“慢着。”
眾人回頭一看,是吳約,蘇同勤走到吳約身邊,說:“吳老爺來了,有什麼事嗎?”
吳約沒有好臉色,說:“呸,你應該叫我一聲岳父,我的女兒被你浸豬籠,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一聲啊。”
蘇同勤說:“我沒告訴你,你不也知道了嗎?既然你消息靈通,又何須我來告訴你。”
吳約說:“我女兒犯了什麼錯,要浸豬籠,還不快把她放了。”
蘇同勤斬釘截鐵的說道:“休想,你女兒婦德有虧,紅杏出牆,早就該沉塘,之所以等到今日,都是看在你這個岳父的面子上。”
還有一個裝扮華麗的女子走來,毫不客氣的說道:“捉姦成雙,既然沒有親眼看見,就不算證據。”
蘇同勤看着這個富麗的女人,只覺得有些熟悉,問道:“你是誰?”
女子毫不掩飾的說道:“蘇老爺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曾是三太太身邊的丫鬟,春雨,您該不會忘了我吧。”
蘇同勤在風中凌亂了,春雨,她不是回家了嗎?怎麼還在這裏,而且和吳約搞到一起,看樣子也是來者不善,便問道:“春雨,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啊,當初死乞白賴的要做我的四太太,如何下作的勾引我的,你該不會也忘了吧?”
春雨氣的滿臉通紅,吳約問道:“什麼?難道你們認識?”
蘇同勤說:“何止是認識,她當初差點做了我的小妾,吳老爺,你那麼有錢,身邊從來不缺女人,該不會看上這樣的賤婢吧。”
吳約指着春雨,說:“回頭和你算賬。”又接着和蘇同勤說:“就算我的女兒有罪,可你也不能忘本,別忘了,你要去西南做生意,還問我借了二十萬兩銀票呢,若是想處置她也行,連本帶利的,給我四十萬兩。”
蘇同勤諷刺的大笑着:“哈哈哈,笑話,我蘇同勤發家致富從來不靠別人,你就算想救你的女兒,也沒必要編出這麼拙劣的理由來騙我吧。”
吳約冷笑着說:“蘇同勤,你該不會不認賬吧。”
蘇同勤說:“我沒問你要過錢,為何要認賬。”
吳楚潔在豬籠里,緊張的看着他們爭吵。
吳約一把攥住春雨的領口,說道:“賤婦,前天你不是說,是蘇同勤借的那二十萬兩銀票嗎?”
春雨緊張的掙扎着,說道:“千真萬確是他借的,說是連本帶利的歸還,只不過不是蘇老爺與我說的,而是您的女兒,吳楚潔找到我,說是蘇家做生意缺錢,我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答應幫她說的。”
吳約鬆開了手,來到豬籠旁,吳楚潔被關在裏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說道:“爹爹,救我。”
然而吳約並不理會,只是冷冰冰的問道:“是你通過春雨,從我手上拿走了二十萬兩銀票?”
吳楚潔說:“是,爹爹,只是我手上缺錢,才用的這個主意,你救我出去,我一定把錢還你。”
吳約說:“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為父原本想讓你多弄些錢回來,沒想到,你居然算計到我頭上來了,快把錢給我。”
吳楚潔瘋笑道:“哈哈哈,把錢給你,你還能救我嗎?我本來就是你的一顆棋子,如今變成了棄子,毫無利用價值,你還能救我出去嗎?”
吳約哄騙道:“你是我女兒,我當然要救你。”
吳楚潔停止了笑聲,惡狠狠的看着他,說:“你騙我,你眼裏只有錢,哪裏還有我這個人,你不是利用我訛詐蘇家的錢嗎?很好,我也騙了你二十萬兩,蘇同勤垂涎我的美貌,把我當做生育的工具,我也騙了他十萬兩,這三十萬兩銀票握在手裏,很厚一沓,哈哈哈……”
吳約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在哪兒?快給我。”
吳楚潔指指自己的肚子,說:“在這兒,被我吃了,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這些錢,你們休想拿回去。”
吳約氣的渾身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