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挨打
??自打賈代化對家學上心了之後,自然對考核萬般重視,若是名列前三名的話,則用紅紙提名,若是只是一般而已,則用白紙黑字寫名,但若居於末位三名的話則用白紙紅筆提名就是了。“果然是我的大孫子。”賈代化看着自己孫子的名字位於頭名,喜不自勝,轉而就去找隔壁府的賈赦和賈政二人的名次,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賈赦這次雖然表現不佳,但是好歹是白紙黑字,可一向被誇為世間少有的聰明人的賈政卻得了最後一名。“看起來隔壁又要不太平了。”賈代化搖了搖頭,反正跟他沒關係,他只管瞧熱鬧就是了,或者說他要不要去隔壁府中喝杯茶。
賈赦對於自己的名次還是相當得滿意,如果沒有賈珍的督促和幫忙,他肯定給老二墊底。往日裏他不如賈政,故而總是被壓一頭,這回子他倒要看看賈政怎麼說了。看來他以後多跟賈珍親近親近總是沒錯的。賈代善本來以為賈赦恐怕得居於末等,但是賈政至少也能拿個前三名,不料賈政這成績簡直就是往他臉上狠狠打了一個大耳光子。賈代善不願意聽賈政在那裏說任何話,人家隔壁府的珍哥兒才五歲就拿了頭名,賈政可比賈珍多讀了六年的書啊。賈代善只吩咐人把賈政摁在竹凳上,拿起了旁邊的板子就往賈政的屁股招呼過去。
賈赦被自己父親超乎尋常的怒火和舉動弄得呆愣了,但是瞧着賈政那眼淚鼻涕都混在一起的模樣,還有嘴裏發出的慘叫聲,心裏着實忍不住暗爽,只覺得自打祖母去世之後,自己心裏憋着的一口氣都散得一乾二淨。“老爺,手下留情啊。”突然間廊中響起了腳步聲,還有賈史氏的呼喊聲。賈赦見自己的母親來了,眼睛不由地一亮,可是想到母親慣常的偏心,他還是微微朝後退了幾步,退到了屋子裏,免得被母親數落。不過,他心裏倒是升起了一股子希望,從今以後,母親總能看見自己的存在了吧。
“你這是做什麼?”賈代善還要再抽打賈政,但是卻被賈史氏攔了下來。“老爺,這事情定是旁人弄錯了,政兒一向聰穎乖巧,當日也曾得先生誇讚,又怎麼會得了這般的成績。咱們可不能冤枉了孩子啊,我瞧着定是那新來的先生使壞。”賈史氏可不相信一個五歲稚子便能得了班裏頭名,定然是那先生因那賈珍乃是賈代化之孫動了手腳。而那賈珍和政兒關係並不好,搞不定其中有鬼。更何況連賈赦都能勉強過了,賈政卻沒得個好名次難道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嗎?賈代善自然不願意相信是自己的兒子無能,不過他倒是沒往賈代化等人身上想去,說不定是那先生弄錯了卷子,方才如此。
這樣一想,賈代善倒是覺得自己下手過快,可他也坐不住了,便帶人往寧國府而去。家學一向是由族長負責管理,他不好直接就奔到家學去,只好先去找自己的堂兄賈代化。“請進來吧。”賈代化沒有想到賈代善居然這麼快就上門了,這還真是出乎意料啊。“代善,你怎麼想到到為兄這裏來喝茶了?”賈代化哪裏會不知道賈代善登門拜訪的原因,但是還是故作不知地問道。賈代善頓了頓,他還是沒有這個臉面說出賈政得了末名,他是專門來找胡先生問個究竟的,只好含糊道:“說起來,赦兒這次進步了不少,我是專程找胡先生道謝的。”賈代化聽了心裏暗笑,但是還是接着賈代善的話,說:“這倒是,赦兒這次進步不少,代善弟你還真應該好好謝謝人家。這個時辰,胡先生還在家學裏呢,咱們這就去吧。”
“胡先生,我這兄弟可是專程為了赦哥兒來謝你的。”賈代化帶着賈代善,還不忘叫上賈敬一同去了家學找胡先生,在彼此行禮之後賈代化快人快語地說道。他和賈代善都是大老粗,字是認識幾個,但是未必能看得懂卷子,叫上敬兒再恰當不過了,他可是專門來看熱鬧了,這熱鬧有了他可不能看不懂啊。賈代善倒是猜出了賈代化的幾分心思,心裏暗自嘀咕着這個大堂兄果然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他就指望賈政爭氣點,這件事情乃是胡先生弄錯了。“哪裏,國公爺太客氣了些。”胡先生還了一個禮,開口說。
“不,到底還是因胡先生教導有方,犬兒才了這般的進益。只是不知道我能夠瞧瞧赦兒和政兒的卷子?”賈代善不動聲色地把話題轉移到了賈政身上,就算賈赦再怎麼進步,年齡已大,又是一個不愛讀書的性子,實在是難以指望他能夠考上科舉,光宗耀祖。“當然可以。”胡先生從自己案頭上取出了賈赦與賈政二人的卷子,胡先生是個極其認真之人,但凡發現錯處,定然會用紅筆圈出,並在旁邊寫出正確的註解出處。賈赦的卷子倒還看得過去,然而賈政的卷子着實有些慘不忍睹了,每處都有紅筆圈出錯處。即使賈代善與賈代化都是大老粗,可也能瞧出其中的門道來,更別提還有賈敬在一旁點頭,還和胡先生探討了起來賈珍的學業。胡先生對賈珍自然是滿意萬分,還抽出了賈珍的卷子,只有寥寥幾處紅筆的地方。
這卷子擺在了面前,顯然不是胡先生的問題。賈代善心裏頭對賈政的火氣又一次冒了上來,偏偏在眾人的面前還得忍耐壓抑發作不得。賈代化很是心滿意足地看了賈代善的臉色變了又變,再有賈政的卷子滿江紅在前,自己寶貝大孫子的卷子珠玉在後,這種對比之下賈代化的滿足感更加充盈了,他回去就獎勵自己的乖孫子,嗯,是古書字畫,還是玉石古董呢?賈代化光明正大地走神了。“堂兄,我有事那就先回去了。”賈代善實在是忍不住了,隨便扯了一個理由借口就走了。
“不留下用飯嗎?咱們兄弟倆好久沒有好好聚聚了。”賈代化笑眯眯地說。“不用了,下次吧。”賈代善勉強地笑了笑,心裏卻在忍不住吶喊——什麼好久沒去了,五天前到底是誰在自己的府上吃了一盤桂花糕,又喝了一杯六安茶的,還拉着他說了好一通話的。這不是在睜眼說瞎話嗎?
賈代善應付完了賈代化,就急匆匆地趕回了榮國府。之前賈代善在內書房裏揍完了賈政,賈史氏自然叫人把賈政帶回其自己的院子裏,然後一疊聲地吩咐小廝拿着榮國府的名帖去請太醫來瞧瞧,而她則守在賈政的床前。不料,太醫前腳剛走,她還沒來得及叫人去煎藥,好叫政兒服下。賈代善就已經急匆匆地沖了進來,一把揪起還躺在床上的賈政的領子,抽出旁邊美人瓶里插着的撣子就往賈政的屁股上抽去,下手那是又快又狠。賈史氏要上去阻攔,卻被賈代善攔在了一邊,撣子打折了,賈代善還是出不了氣,傳喚小廝拿來了最粗的板子,親自往賈政身上打去,賈政疼得大喊,叫聲一聲比一聲凄慘。也不知道打了幾下,打了多久,賈政哪裏被這樣教訓過,便暈了過去。“老爺,二少爺暈過去了。”旁邊的小廝大着膽子才敢開口說話,他要是再不說話,太太一定會找他秋後算賬的,只可惜雖然小廝開口了,但是聲音還是顫顫的,聲線不穩。
賈代善只是氣急之下才下了這樣的狠手,可到底賈政是他疼了多年的兒子,另一邊賈母已經哭得幾乎要暈了過去。再仔細瞧着賈政,雖然是脫了褲子打的,但是衣服上卻也沾了星星點點的血跡,更別提傷處了。“你們還不快把二少爺抬到床上去,把太醫給請過來。”賈代善心裏是真的急了,但是面上還是故作穩重說。夫妻倆誰都沒有注意到院子外面還有一個人。“大少爺,我們先回去吧。”賈赦身邊的奶娘小聲說,瞧裏面的動靜就知道只怕現在老爺太太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大少爺素來不得老爺太太的喜歡,還是不要上趕着戳霉頭。賈赦搖了搖頭,但還是悄悄地帶着奶娘等人離開。他從前生病挨打可從來沒有這般動靜,更別提專門拿了帖子去請太醫了。
賈代善到底還是顧忌臉面的,敲打了下人,好在他打賈政的時候都是在內院。可是,賈代善瞞得了外人,可瞞不了隔壁府的幾位。賈代化是個性子急的,當初也沒少打過賈敬,好叫賈敬上進,他這個堂弟的脾氣也不差他什麼,更別說都請了兩次太醫上門看診,可見是打得狠了。“父親,咱們要不要去看望看望?”賈敬倒是挺看得上賈政的,畢竟府中難得的讀書人,正好也表達一下心意。“去什麼去,人家巴不得咱們什麼都不知道,你倒是趕着給人家添堵去。”賈代化一聽,立刻瞪大了眼睛,罵道。他這個兒子為人寬厚,學識不差,可就是在人情世故上面稚嫩得很,容易無意中得罪人,好心辦壞事,若是以後當官了可怎麼辦呢?賈代善忍不住在心裏發起了愁,敬兒這個性子是改不了了,但是自己的孫子可不能再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