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燕太子丹笑意還在,瞪着他的眸光卻是冰冷刺骨。

「阿丹,你怎會知道寡人在這兒?」贏政態度隨便的問道。

「秦王駕臨,燕國蓬蓽生輝,萬丈光芒自能吸引我前來。」

贏政哼笑了聲。「你也知道燕國是簡陋之室,再加把勁吧,下都雖是邊境城鎮,但也未免太過荒涼,連家歇腳店都如此簡陋,讓寡人都想替你好生整頓一番。」

燕太子丹神色一凜,卻又不得發作,只能陪着笑臉道:「秦王難得駕臨,我已經設宴,還請秦王進候館休憩。」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寡人就恭敬不如從命。」

「請。」

「還請稍等片刻。」話落,見燕太子丹走出歇腳店,贏政便朝蓋聶使了個眼色,蓋聶朝他微微頷首。

「你跟大師兄使什麼眼色?」荊軻沒有漏看兩人這小小的互動。

「哪有,只是要他精明點,別連燕太子丹是誰都不識得。」贏政隨口回答,便下榻穿鞋。

荊軻沒再細究,走在他身旁又問:「燕太子丹出現在這兒,豈不是代表咱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他眼裏?」

「也沒什麼不好,省得咱們突襲那也是挺累人的。」

「所以待會見機行事,我會坐在你的後座,有什麼事我會輕敲你的背,要不就在你背上寫字。」她低聲道。

「知道。」

「還有……你剛剛是故意裝作不識得燕太子丹,藉此激怒他?」

「……嗯。」才怪!他根本不知道那個假到很真的傢伙到底是誰,但這事無需明講,將錯就錯就好。

燕太子丹在下都候館的大廳設宴,一行人才剛入席,酒菜就送上桌了,可見早有所備,坐在贏政後座的荊軻隨即在他背上寫了四個字——慎防有毒。

贏政背脊一挺,暗叫不妙。

她這麼一寫教他骨頭都快酥了,她到底寫了什麼他實在不太清楚。

「荊軻,多虧你才能將秦王給請到燕國,我就讓高漸離出來擊築共樂。」

燕太子丹輕拍了拍手,就見高漸離一身白底繡花曲裾,抱着築從側門走到燕太子丹身旁。

「這混蛋怎麼穿女裝?」荊軻不禁低斥了聲。

贏政疑惑地往後倒了幾分,輕聲問:「她不是女人嗎?」他怎麼看都覺得高漸離是個標準的女子模樣,柔弱又狐媚的,很不對他的味,女人就該像他家卿卿一樣,剽悍英勇。

「她是女人沒錯,可問題是她先前和我一樣都扮男裝,現在恢復女裝……」荊軻抿嘴不願再說。

怕就怕,高漸離受到燕太子丹的脅迫,抑或者是遭燕太子丹洗腦,委身於他。

畢竟她是個蠢蛋,只要看誰可憐就特別容易傾心,如果她連心都交給燕太子丹的話,她此回救她,那就可笑了。

「高漸離,還不去向秦王和荊軻敬上一杯。」

「是,殿下。」高漸離將築放下,拿起一杯酒,裊裊走來。

防備!荊軻在贏政的背上快速寫着。

贏政暗抽了口氣,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而高漸離已走到面前,他欲舉杯敬她,她卻不知怎地往他身上倒下,他只能將酒杯一拋,一手托着她,一手揪着她的手,再快速地將她拋出,讓她重新直立在他面前,動作快得只在眨眼間。

贏政淡聲問:「你沒事吧?」他撣了撣灑了他一身的酒,瞥見外袍竟破了一個小洞,他順勢摸下,腰間竟有抹細微痛楚,不禁微眯起眼。

「小女子失禮,秦王恕罪。」高漸離花容失色地跪伏,拿出手絹不斷地擦拭着他的衣裳。

他一把扣緊她的手,甚至翻開寬袖,卻壓根不見兇器,只能揣度有人趁着她上前作掩護時對他出手,而他竟然毫無所感。

「大王,你在做什麼?!」

荊軻的怒斥聲在耳邊響起,同時他的手被她扣住,逼使他鬆開高漸離的手。

他疑惑地看着不知何時來到身旁的荊軻,微皺眉問,「怎麼了?」

「你怎能拉着她的手?」荊軻面有薄怒地質問。

贏政先是百口莫辯,隨即又感到疑惑不已。「只是拉着手而已,我沒有輕薄的意思。」

「拉着手還不算輕薄?」

他的嘴角抽了兩下。「你抱着你師兄,貼人貼那麼近才叫輕薄。」

她不禁怔住,她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

原來……她那麼做算是輕薄,所以他不喜歡,同理可證,她也不喜歡他對其他姑娘做出輕薄之舉,所以她對他一如他對她?

「退下,荊軻。」贏政淡聲道,不着痕迹地在她和高漸離之間拉出距離。

高漸離有問題,但他無法點明,在這廳上,除了他和荊軻,只有福盛和秦舞陽跟着,他得以一護三,壓根不敢奢望福盛和秦舞陽能有什麼助力,而蓋聶和徐夫人、阿蕊雖就在廳外,但廳里要真有動靜,就怕他們第一時間救不了人。

橫豎到時候先把高漸離帶離,再交由荊軻處置便是。

他冷淡口吻不再喚着卿卿,教荊軻驀地一愣,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刺痛,似是難以接受他的淡漠。

她這是……到底是怎麼了?接近他便教她心跳加劇,身心難受,可他對她淡漠了,她又更受煎熬。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高漸離身上,他莫不是受到高漸離吸引吧?

男人總是喜新厭舊,再者高漸離十分柔弱,像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配上那迷濛的大眼,任誰都會對她心生憐惜,而他也不例外吧。

忖着,她有種說不出的慌,彷佛他再也不屬於她,可事實上他本就不屬於她,何時她如此自以為是地將他視為己物了?

他是秦王,不是物品。

可是,她就像是已認定他是屬於自己的,寧可接近他心跳加劇到快要無法呼吸,也不要被他拋到腦後不理不睬。

思緒正紛亂,就見高漸離退回燕太子丹身邊,另外有四、五名身穿彩衫的姑娘走到贏政身側服侍。倒酒的餵食的,這是常見的服侍規格,她早已見過多回,壓根不覺得有何問題,然她只能瞧見他的背影瞧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着那些姑娘半偎在他的腳邊,而他竟然沒把她們推開。

他這是在做什麼?!

荊軻死死瞪着他的背影,伸指在他背上寫着防備,他卻突地往前傾了下,故意讓她碰不着他的背。

這是怎樣?她心中殺氣飆升,恨不得衝上前一把將他揪起來,質問他為何與那些姑娘這般親近,質問他怎能毀諾!他說過只做讓她開心的事,不是嗎?

正要發作之際,燕太子丹揚笑道:「高漸離,擊首曲子讓秦王聽聽你的好本事。」

荊軻橫眼瞪去,就見高漸離抱起了築,看似要撃弦,卻又突地將築抱高過頭一拋——荊軻呆住,無法理解高漸離閉着眼丟出築到底是為哪樁,而且……丟給她幹麼?

正猶豫該接不接,贏政比她快一步動作,抽出長劍斬落了築,驚見那被劈成兩半的築邊緣竟藏着尖刃。

荊軻驚詫的站起身,眼前一道黑影襲來,驚見前方的贏政竟站不穩身子,直朝後倒了下來,她趕忙托住他。

「阿政!」低眼打量,驚見他臉色竟蒼白得可怕,就連身上也隱隱發燙。

「走。」贏政咬着牙,虛弱的擠出話來。

「一個都不準走,全給本太子拿下!」燕太子丹起身一吼,候在廳后的侍衛快速地湧進廳里,福盛趕緊抽劍應敵。

「師兄!」荊軻單手抽劍,另一手托着贏政喊道。

蓋聶和徐夫人在贏政倒下時便已經衝進廳里,拔劍格開攻擊,在廳里和對方拚鬥了起來。

「大人,奴婢來幫你。」阿蕊衝到荊軻身旁。

「不用,你去幫我把高漸離帶出來。」荊軻指向大廳側廊方向。

阿蕊點了點頭,立刻乘隙沖了過去。

荊軻想扛起贏政,但他全身虛軟無力,她縱使力氣大,一時間也扛不動,一旁的秦舞陽見狀趕忙上前幫忙。

「師兄,東門見!」荊軻喊道,便帶着贏政先離開。

「知道了!」

然,荊軻三人才剛踏出廳外,隨即被燕太子丹的侍衛給團團包圍。贏政似乎失去了意識,身體沉得像石塊,她光是要扛起他就耗儘力氣,想以單手迎敵,還要顧及秦舞陽,對她來說幾乎不可能。

秦舞陽忽地拔劍護在她身側,低聲道:「荊軻,我試着殺出一條血路,你得隙就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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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躍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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