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二更
剛吃過飯李若可的那幫小子們就趕着來玩刨土挖坑造秘密魔窟的遊戲,天熱,小孩都不覺得,個頂個比什麼都高興,昨天買的那些花花草草該送來的人家都給送來了,還在院子裏頭堆着,李若可特別能幹,按着蕭瀟畫的那個什麼五行方位圖,指揮小孩們一個坑一個坑的把花草往裏種。農家的孩子哪有不會種東西這一說,不過一會兒,前院就埋上了兩株海棠,水往上一澆,葉子雖然還有點蔫,瞧着也是那麼回事兒。
早上那口湯還咸在嗓子眼,等到艾草熏在蕭玉節的手心的時候,杜瀲衣端起太師叔正兒八經的架子嘆了一聲道:“未料雪泠毒絕跡江湖二十年,貧道有幸還能一試我師兄這套逼毒的針法。”
“陰橫野都死而復生了,何況琉焰宮當年獨步天下的雪泠毒。”蕭玉節一張明艷無儔的臉龐嘴角含笑去瞄杜瀲衣。她臉上雖然病的蒼白卻也不減她天香國色,反而又多添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更顯得她這人與眾不同,三分端麗雅緻,三分嫵媚嬌嗔,還有眉宇下掩不住一股危險的煞氣。
杜瀲衣從療傷開始一直杵着頭,不看蕭玉節的眼睛,聞言才疑慮道:“真是他把你打傷了?”
蕭玉節咯咯一笑,伸另一隻手去勾杜瀲衣杵着的下巴,眼波流轉:“哎呦,你不是說退隱江湖,不問我這些俗事了嗎?”
杜瀲衣一把拍開她的手,斜了她一眼冷冷道:“陰橫野怎麼沒把你拍死?”就那個湯開始,這魔頭就來勁兒,把她啞穴解開后,她就一直一說話就開始扭腰搖肩,搖的自己眼暈,是以低了頭懶得看她。
蕭玉節半天又沒音兒了。
杜瀲衣一臉苦大仇深,握着蕭玉節的手幫她灸着手上的穴位,抬頭瞧了一蕭玉節道:“問你話就好好答,別拐彎抹角。我是想知道你受傷的經過,興許能找一個幫你療傷的法兒。”
蕭玉節手掌心漸漸發熱,能感覺到杜瀲衣針灸的同時,拉着自己的手緩緩在輸送一些內息,左半邊身子的刺骨寒痛隱隱有些緩解的徵兆,蕭玉節漫不經心道:“本座路過孤峰林要去前頭找手下匯合,大晚上確實聽見有人彈琴,正是陰橫野時常彈的那首塞北風。有人如此引我,我自然要去一探究竟,未料我尋音而去……”頓了頓嘆口氣道:“我便真的看見了陰橫野。”
“真是他?你看清臉了?”杜瀲衣燒着藥草眉頭皺的更緊。
“我不能肯定,萬一他帶了人皮面具冒充。”蕭玉節危害江湖的經驗完全可以著書立說,一派風輕雲淡道:“不過他開口說話了,聲音確實是他。他誇我這些年把玄月涯打理的不錯,現在他回來了,是該還給他的時候了。他叫我交出玄天令,說他才是玄月涯的主人,才是天下魔道第一高手,還說要并吞三門一統江湖。大半夜弄的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思量師叔他如此關心玄月涯一統魔道的大計,死了都不忘跟我託夢,激勵我奮發上進,真是不枉我小時候對師叔他老人家孝順,你不知道我六歲那年……”
“說重點。”杜瀲衣直接打斷,哪有那功夫聽蕭玉節講天真無邪孝敬長輩的故事,那和話本裏頭白骨精和聖僧說她乃是良家少女有甚差別,肉麻不說滲的慌。
蕭玉節斜了她一眼,此道姑不解風情懶得和她計較道:“他說的囂張,管他是人是鬼,我就得上去收拾他。結果拆了十五招,我怕是真的活見鬼了,好久都沒跟人動手超過二十招,這廝不是鬼,估計就真的是我師叔。等拆到第三十三招上,他使那招血掌印,頓時風呼呼的刮,我頭髮都亂了。一心煩,正想伸手一巴掌呼他臉上把他打下去,摘了他的人皮面具,看誰這麼造孽,大晚上不睡跑荒山彈曲子扮那短命師叔。冷不防挨了兩根針,師叔那掌就打我心口了……”頓了頓,這廝一手按着心口,說的好不凄切婉轉道:“可憐我一片為魔門眾生,要滅了八大派,一統江湖的苦心孤詣……”
聽完這廝那個二半夜被偷襲,做作又矯情的故事,杜瀲衣抽來幾根針,一臉嚴肅握着蕭玉節的手,捲起她雪白的袖口露出一節勻直的藕膊,一針一個準,一紮下去立時逼出一圈寒青,疼的蕭玉節直抽氣:“你輕點!”
好容易這個胳膊扎完,杜瀲衣鬆開她回了話道:“當初我就說,得下山崖找屍首,把你師叔安葬了,別讓他一代高手死無葬身。你倒好,一拿到那個玄天令,利用完我抬腿就跑了個不見人影。”頓了頓,望着蕭玉節那個滿目春水的眼睛,冷一笑吐了倆字:“報應!”
蕭玉節立時瞪眼還嘴:“馬後炮,誰知道他摔不死,你早說有這茬兒,直接把他碎屍萬段省事兒。”
杜瀲衣低頭點了艾草,拉着她另一隻手幫她熏艾,慢條斯理回話道:“我就說你見識短,我在思過崖上無聊,叫你哥托着帶的那套百曉生的《神鷹大俠》不是寫了么,大俠遇事兒都是往崖下頭跳,跳一次撿一本秘籍,最後練的都破碎虛空白日飛升羨慕死人。”
蕭玉節胳膊疼道:“哎呦,再別提百曉生寫的那些混蛋段子,我等傷好頭一個要把他殺了!”
“人家一說書的,你尋什麼晦氣。”杜瀲衣給她右手燒艾。
“我就是吃虧跟你們追了這個書追了兩年,我給陰橫野打傷的時候別提多高興,牙都沒咬,一頭從孤峰那個涯邊跳下去了!”
“啊?”杜瀲衣差點咬了舌根兒:“你真跳了啊?”這得多缺心眼才幹得出來。
“我想着怕是要天助我也,我也得白日飛升了。”蕭玉節噗嗤一聲哈哈笑道:“就這千辛萬苦跳下去,崖下頭我找半天既沒個白猴,更沒見勞什子牛皮卷子!”
杜瀲衣憋半天也沒憋住,至此抬頭看了一眼蕭玉節古靈精怪的眼神兒,知她又說謊話,嘴角帶笑切了她一聲道:“保不齊還是你師叔命好,撿着那個你沒找着的牛皮卷子,這才又練得厲害了,把你這天下第一都打傷了。”
“哎呦,那我就燒高香了,師叔武功蓋世,志向高遠,心狠手辣,我巴不得他替我操勞,便把玄月涯交給他幾天也無妨,他一統魔道做了玄冥之主,以你九華和他仇怨,我瞧着估計頭一個去滅了你九華,殺了你的代掌教何真人!”蕭玉節惡狠狠說完,眼神一瞟看杜瀲衣那一腦門青筋,嘴角一笑媚眼如絲口吐仙綸道:“道長何必擔憂,念在你我交情,等你將我傷治癒,我去把師叔殺了便是,幫你報那滅門之仇豈不是妙?且不管那師叔是真是假有何陰謀,本座將計就計,借刀殺人,最後我李代桃僵不費吹灰奪了天下,甚妙哉。”
這女魔頭命都快沒了,還整日盡想點美事兒,毒計說出來是一套連着一套。
杜瀲衣手一滑針歪了。
“疼!”蕭玉節一聲嬌嗔,渾身哆嗦起來。
“能不疼嗎?你沒事兒亂爭什麼玄冥之主,你當那魔道魁首是好當的?你哪怕安安生生在弦月崖上做你的崖主,就算是造孽也合該不會丟了命。都這會兒了,你死都不怕還怕疼?。”杜瀲衣正正經經拔了針,心煩意亂的當口,不知怎麼更聽不得這女魔頭要去造孽的事兒。
“呦,好姐姐,你可是關心我嗎?”蕭玉節嘻嘻一笑,說的矯情無比道:“我就知道,若我出事兒,你哪顧得上什麼恩怨仇恨,必然要拚命救我。”
杜瀲衣把那針□待要再扎一次,忽而意識到什麼一樣,瞪着眼睛看着蕭玉節道:“蕭玉節!
你在船上往死裏頭折騰是故意呀!你丫的是怕我不給你按時療傷,你以傷威脅我!”
蕭玉節衝著她笑的像朵花兒,呸了一聲道:“胡說什麼呢!誰那麼無聊拿命不當回事兒?趕緊扎針,我等着傷好恢復武功去一統江湖呢。”
一臉的囂張陰險妖氣衝天,指不定還有什麼壞水兒沒吐出來。
杜瀲衣心裏有了個底兒捏着蕭玉節的手,舔了舔還發鹹的嘴唇,一針就往下戳。
蕭玉節疼的倒抽一口涼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