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投契
十六投契
……
在得知那冰雕是送給約瑟夫先生的之後，沒有人敢再打這冰雕的主意了。但是同樣的，他們也開始對帕克口中的老師感到好奇，由於不敢正面詢問，幾個紈絝子弟又開始琢磨應該怎麼滿足自己旺盛好奇心的辦法了。遲疑了好半晌，終於有一個小子忍不住開口道：“既然你的老師和約瑟夫先生是朋友，一定也是個非凡的人。那你……在他的教導下應該也很厲害吧？”
帕克連忙推脫起來：“我可沒有，說實話我只是老師手下最沒出息的一個。也正是因為這個，老師才會選擇由我來護送冰雕前往考勒，因為即便我因為外面的世界而變得庸俗，也不會影響到自己的手藝……畢竟我都還沒有登堂入室呢。”
紈絝子弟們自然不肯相信帕克的託詞，起鬨的叫囂起來：“沒關係，我們只是要滿足一下好奇心，只需要現場弄一個出來讓我們欣賞一下，順便給我們講解講解關於冰雕的技術就行了。我們也不虧待你，每人拿二十枚金幣出來作為獎賞怎麼樣？”
“每人？”帕克有點心動了，向四周掃去。馬上幾個漂亮女孩子開始向那幾個紈絝撒嬌了，她們是既想留下看熱鬧，又不想拿錢出來……紈絝們原本就沒指望這些女孩子拿錢，否則也不會開口叫二十枚那麼少的金幣換人家冰雕的秘密，彷彿帕克一定會答應下來一樣，隨口就應承了女孩子們的請求。這種行為讓帕克異常氣憤，眼珠一轉就想到了一個很餿的主意。
“這怎麼能行呢？”帕克連聲推託，一副為難的樣子看着這些‘熱情’的紈絝和美女們，搖頭晃腦的就是不肯：“雖然我學到的沒有多少，但是畢竟是斯考博格冰雕的秘密，就為了這麼一點錢泄露出去，連我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呢……”他說的雖然很婉轉，但是言下之意卻也非常明顯。紈絝子弟們雖然不大聰明，卻也聽得出來，面面相覷之餘終於為面子說服了自己。
“錢少沒關係，我們這個價格只是這些漂亮美人的。”一個擁有相當肥碩肚子的傢伙難得出風頭，第一個開口道：“而其她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貴族子弟，區區二十枚金幣怎麼能拿得出手呢？為了不讓兄弟你為難，我西魏家族彼瑞格葛就出二百枚金幣給你，這可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用，你可不要嫌少……”其他紈絝的臉色都變了，他們雖然好奇卻不想被看做冤大頭。
“雖然這些錢對於我來說的確很重要，但是想憑此得到冰雕的秘密也實在……”帕克還是搖頭，眼睛卻向其他紈絝掃視着，一副人家多麼大方，你們就甘願小氣的樣子。讓這些紈絝進退失據，在心裏都狠狠的咒罵那彼瑞葛實在太蠢。
帕克並沒給這些人多少思量的時間，告退之後就向船艙外面走去，任由那些女孩子們怎麼哀求和撒嬌，就是沒有回頭的意思。眼見着帕克即將離開這裏，女孩子們的臉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看向那些紈絝的眼神也變得鄙夷，帶着哀求的哼唧聲向原本沒什麼人喜歡接觸彼瑞葛身邊靠去……那樣子就彷彿用全身力量抽打紈絝們的臉一樣，讓他們幾乎無地自容。
“這錢，我也出了……”幾乎所有的紈絝都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絕對不情願的話。彼瑞葛家裏只有錢，一向受這些官僚子弟的歧視，不由得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道：“用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大問題，早知道是這樣，你們真應該像我一樣主動才好。”
那些紈絝子弟一共能有多少的零用錢可以糟蹋，說出這種話已經如同心頭滴血，再聽到彼瑞葛的譏諷，忍不住發作起來：“彼瑞葛你這頭該死的豬，明明身份卑微還混在我們身邊，不嫌害臊嗎？我真替你感到丟臉……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彼瑞葛被那些紈絝子弟的排斥激得臉色鐵青，雖然他整個家族都希望得到貴族的頭銜，也逼迫他去參加瓦爾拉學院的考核，但是他自己卻並非很喜歡所謂的貴族身份，在他的心目當中，最適合自己的地方並非是什麼貴族宴會，而是講究實際利益的商人戰場……否則也不會用整整二百金幣購買他並不想知道的秘密，這錢實際上是為了結交帕克這個認識約瑟夫先生的人的。
也正是因為這個最重要的目的，彼瑞葛的臉色變幻了幾次之後，回復了正常，反而笑眯眯的道：“原來你們連說話也要輪的，不好意思，我似乎沒把自己算到你們一起……所以什麼時候應該說，什麼時候不應該說，還真得自己說了算。”
帕克原本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肥碩的胖子，聽到他這種應對的方式，眼睛不由得眯縫起來，直覺發現這胖子並不簡單。
就是在紈絝子弟們勃然大怒想要發火的時候，只是為了騙錢的帕克已經轉身回來，開口將話題岔開，間接幫了彼瑞葛個小忙：“既然大家都希望看到冰雕的製作，我也就勉為其難了。假如大家沒什麼重要的問題急需解決，我現在可就要收錢了……”
帕克畢竟可以和約瑟夫先生扯上關係，他一開口，原本想發飆的紈絝也將自己的怒火按奈下去，轉變成一副欣喜的模樣將自己身上的晶卡拿了出來，將裏面的錢轉到帕克的晶卡上面。其中趕在今天返院的一個考勒的老生，甚至將日常開銷需要的零錢都湊到一起才弄足了二百枚金幣的數額。可以想像他今後的一段時日恐怕都會很艱辛的度過，遺憾的是帕克最缺同情心。
……
冰雕所需要的冰塊被服務人員從廚房運到了這個大廳，肯交二十個金幣看熱鬧的人們圍成了一個大圈，抻着脖子觀察着帕克的一舉一動，帕克回想着梅里導師授課的過程和言詞，稍稍改變了一下之後，裝腔作勢的開口道：“冰雕是我們斯諾聯盟特有的藝術形式，它不僅僅是一門藝術，更是我們聯盟聖潔、高貴等偉大精神的代表，是神聖不可褻瀆的冰的靈魂產物……”
所有人聽得如痴如醉，一向只知道冰雕這東西價值非凡的他們什麼時候想過將其和整個聯盟的精神聯繫起來？但凡是某件東西成為某種精神的象徵，或者被賦予某種特別意義之後，價值總是會提升幾個等級。彼瑞葛敏感的從帕克的話里聽出了這個意思，原本還不怎麼感興趣的他也興奮起來，開始仔細留意着帕克的每一點微弱動作的變化，希望體悟到更多的東西。
“……冰雕是曾經改變了我們斯考博格貧窮、落後面貌的偉大藝術形式，我們斯考博格人認為，自己能將終身奉獻給冰雕藝術絕對是一種無上的光榮。”帕克開始胡扯了，反正他就是想用幾百句讚美來粉飾隨便一兩句就能說明白的話。
直到所有人的腦袋都不由自主的隨着他的演講點動的時候，口乾舌燥的帕克終於進入了正題：“冰雕的技法有很多，不過總體來說卻只分為浮雕、圓雕和透雕三種。”說著，他用隨身攜帶的雕刀在那塊已經開始融化的冰塊上將這三種基本技巧演示之後道：“目前市面上流行的巨雕、微雕、精雕、彩雕……等等技巧都不過是從這最基本的三種技法中繁衍而來的應用而已。”
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的盯着帕克，尤其是當帕克隨手幾下就在那冰塊上雕出了一個清晰的雪獒形象時更是秉住了呼吸。
帕克隨便掩飾了幾種簡單的刀法之後，很無奈的向大家道：“冰雕是一門急需耐心的藝術形式，眼下這種氣溫實在不適合冰雕，大家也看到這塊冰已經無法進行正常雕刻了，雖然很遺憾不過也只能對大家說聲抱歉，一旦有機會我再表演給大家吧。”
雖然大家意猶未盡，但是看那冰塊的模樣也的確沒有辦法，彼瑞葛第一個開口表示道：“雖然沒有看到先生精湛的冰雕技巧很遺憾，不過能聽到先生剛剛那聲請並茂的冰雕詳密，也算不枉我們那區區幾枚金幣，這錢花的實在太值得了。”
聽到彼瑞葛這個花錢最多的一個都這麼說，即便還有人覺得自己那二十枚金幣似乎沒聽到什麼真正意義關於冰雕的知識，也徹底無話可說。被逼到一定程度之後，那幾個紈絝子弟倒也爽快，尾隨着彼瑞葛一起用完全不貼邊的評論稱讚着帕克，再也不提關於金幣的問題了。事實上提了又能怎麼樣？有人敢向帕克這個認識約瑟夫先生的人討要麼？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只不過浪費了點點口水，帕克就用他那點根本上不了檯面的冰雕技巧和在梅里導師那裏聽來的課程講座，從這些笨蛋的手裏賺到了足足一千四百多枚金幣，其中還不包括那個紈絝拼湊過來的生活費五十三枚金幣六銀幣以及一大堆的銅幣。
這樣的成果足以讓那些以詐騙為職業的傢伙們眼紅，而帕克卻一直沒將自己這個特長當作後半生的職業。
千餘枚金幣對於他來說，也只不過是些數字罷了。這一路上的所作所為實際上只是帕克一時難以改正的壞習慣，而且他已經極力去避免自己犯病了，這些被騙的笨蛋們根本就是自己撞上來的。實在沒有別人硬塞給自己錢，卻一定不要的道理吧？
……滿載的帕克剛剛離開那聚會大廳，彼瑞葛就擺脫了那些纏人的美女們，小心的跟了上來。帕克當然清楚的知道彼瑞葛在最後的時候幫了自己大忙，腳步微微放緩，等彼瑞葛晃動着那肥碩的身體追上時，才歪頭笑道：“彼瑞葛先生您找我有事兒？”
彼瑞葛在划金幣給帕克時知道了他的名字，帶着輕微的喘息‘哼唧’起來：“伍德先生，我追上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知道您是不是真的認識約瑟夫先生，這對我很重要，我希望您能夠如實的回答我……這個請求應該不過分吧？伍德先生。”
帕克微微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道：“我現在還不認識這位約瑟夫先生，但是我的確拿了導師的東西準備給他送去……所以一定可以見到他。”彼瑞葛明顯鬆了一口氣，微笑起來：“非常感謝伍德先生的坦誠，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能答應。”
帕克的眼睛微微的眯縫起來，彷彿能看透彼瑞葛的內心：“您想借我送東西給約瑟夫先生的機會，拜會他么？”不意外的看到了彼瑞葛讚賞的表情，然後繼續道：“這麼說您一早就是故意送金幣給我了，真是讓我驚訝呢，彼瑞葛先生，如果有人因為您的外表而判斷您的智慧，那他一定會錯得離譜。好吧，看在您最後幫我忙的份上，您的金幣我就不收了……”
“您可別這樣做……”彼瑞葛揮手阻止道：“我還是那句話，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大問題。再說，您當時不也幫了我的忙么？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算不了什麼……還是別總想着它的好。我非但不會索要剛剛的金幣，這一次的請求同樣有報酬給您。看得出來您的生活並不寬裕，而我除了金錢之外的其它方面同樣拮据，我們如果能相互搭配一下就好了。”
“哦？”帕克眉頭一揚，笑了起來：“您還有長期合作的意向么？”
彼瑞葛搖頭否認道：“您理解錯了，伍德先生。在沒有真正認識您之前，我怎麼可能輕易做出這種判斷呢？”微微一頓，解釋道：“我剛剛的意思就是，當我在考勒發展生意時，您能夠在適當的時候接受我的雇傭，幫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忙……”
無關緊要麼？帕克暗自嗤笑起來，如果真的是無關緊要的話，這個豬頭猴腦的彼瑞葛又怎麼可能找到自己頭上來？況且，自己的意向雖然是在考勒找一個學院就讀，但是憑自己現在的水平是不是能過關還真不一定。假如不行呢？難道說自己還要一直待在考勒只為等候彼瑞葛不定時的雇傭么？不由得搖頭拒絕道：“我還不知道自己能在考勒待多久，所以不能給您答覆。”
彼瑞葛遺憾的嘆息了一聲，喃喃的自語着：“其實我這個人出手一向很大方的，您真應該好好把握這個機會。”不過他也沒有繼續糾纏的意思，轉換話題道：“最少我們現在可以合作愉快的吧？我可以負責您在船上全部的開銷……”
帕克這次沒有拒絕，只是有點尷尬的道：“其實我還有兩個同伴在，他們都是由我負責全部開銷的，所以沒有辦法接受……”
彼瑞葛在前期投資的時候一向大方，馬上應承道：“沒有關係，這兩位的全部開銷也由我負責好了。反正也沒多少……”
帕克連聲道謝，心裏暗自盤算着自己這幾句話又賺到了多少，好一會兒也沒辦法算清楚，只能感慨的嘆息着：‘說不定我隨口一句話也有幾十枚金幣上下了，以後可不能沒事兒就自言自語，那得浪費多少錢啊？’這麼想着，他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有了彼瑞葛這個錢袋子幫忙，帕克接下來的航程可真是有聲有色。隨着時間的推移，整天私混在一起的兩個人都發現對方在某種時候和自己很相似。比如說處理某些事情的方式；思考問題時注重的方向；甚至是對某些人的態度等等……
而兩者的區別或者就是彼瑞葛曾經說過的，他自己非常有錢，有錢到連幾百枚金幣也隨便揮霍都不會注意，但是在其它方面就非常貧乏了。比如說，吃喝玩樂方面的享受，對於美女和地位的追求等等，彼瑞葛都不屑一顧。彼瑞葛這個人最大的愛好就是用最少的金錢去換取最大的利益，因為他的投資數額總是異常的驚人，所以最後的收穫也足夠讓其他人眼紅。
而帕克就完全不同，雖然他賺錢很快，但是卻一直嚷嚷着自己貧窮；雖然他對吃喝玩樂沒什麼講究，但是總是能找到新花樣；雖然帕克總是不經意間為了些須小事騙人，但是卻從來沒欺騙過感情，無論是親情、友情或者愛情，帕克的感情總是那麼直接，看誰不順眼都要陷害之後才會心安理得。雖然這種性格總會給他帶來很多的麻煩，但是帕克卻一直樂此不疲。
就是這樣兩個既相似、又風馬牛不相及的人卻相處的異常融洽，在最後的一段航程當中建立了雖然不算非常牢靠，但是也不會輕易破碎的合作關係。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兩個人都是那種在選擇同伴和朋友時異常小心謹慎的呢？
……卡蘭德歷六三七年九月十三號，這麼兩個處於友情和合作夥伴之間的奸角所乘坐的客船成功抵達了位於斯諾聯盟最南方，地處亞寒帶區域的學府之城——考勒，給這個聚集了整個聯盟大多數有志青年的重型城市注入一股來自彼格之顛的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