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巧遇
無比熟悉的聲音，屬於他獨有聲線，她的身體僵住，即便她不轉頭都知道是他——是顧靖宸。
她筆直地站在原地不敢回頭，似乎每次在她無助的時候，他都會從天而降，這一刻，她覺得一切似幻夢、似假象。
這個時間點，周圍寂靜得很，她不說話，他也不離開，幽深的眸望着她削瘦的背影。
終究還是蘇夏忍不住，回過頭來尋他，他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身形挺拔，安靜淡然。這裏燈光昏黃，她只看得到他的輪廓剪影，五官略顯模糊。
她的眼睛有些發酸，她咬了咬唇唇，低聲囁嚅道：“你怎麼會在這裏……可以幫我把車倒出來嗎？我的車卡住了，不知道是不是颳了。”
她的聲音顯然帶着委屈，不過這個時候，比起刮掉車漆，她更希望早點讓車子自由起來。她想回家，而不是困在這裏。
顧靖宸款款朝她走來，眼神淡漠，下巴倨傲，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貴氣。他並不看她，只是微彎下身子，觀察了一下車的位置，淡淡道：“你坐到車子裏去，把車窗搖下去。”
“哦。”蘇夏順從地坐到駕駛座上。剛才的驚慌失措已經淡然無存，只要有他在，她就覺得莫名地安心。
似乎在記憶中，還沒有什麼事是他擺不平的。所有的她有所求，他都可以輕輕鬆鬆幫她搞定。
蘇夏的手放在方向盤上：“需要變方向么？”
“不用，掛空擋，放下手剎，腳放在剎車上不要踩。”他飛快做出指揮，蘇夏照做。然後蘇夏從反觀鏡里看到他從後面推她的車子。蘇夏愣了一下，感覺車子緩緩往前移動。
她從右邊的後視鏡看到，之前車子與柱子之間毫無空隙，如今已經逐漸豁然開朗。
“好，剎車。”他的聲音及時地阻止了她游神。
蘇夏踩住剎車讓車子停下來，這個時候車子雖然已經沒有卡在柱子上，不過間隙還是很小，以她的技術完全退不出去。
“然後呢？”
這個時候，顧靖宸走過來打開了車門，口氣強勢：“你下來。”
“哦，好。”蘇夏無比信任地從車上下來，換顧靖宸上去。只見他輕輕鬆鬆地將車輪往右邊打死，安然無恙地倒退出去。
車子終於從車庫裏出來，蘇夏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更令她高興的是車漆沒有刮掉，否則不知道爸爸要怎麼念叨她。她透過車窗看着他，眼底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崇拜的神色，一如往昔。
蘇夏飛快走到車門口，顧靖宸卻一點也沒有從車上下來的意思，微微用下巴示意她：“上來。”
蘇夏瞪着烏黑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什麼？”
他低頭為自己繫上安全帶，淡淡道：“我送你回家。”
“不用，這就不麻煩你了，我能自己回去的。”蘇夏連忙擺手，這個時候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更讀不懂自己的心情。可她知道，她要遠離他，越遠越好。
顧靖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眉宇之間已然有些不耐：“你確定你能安全地開車回去？”
“呃……”以她對他多年的了解，在某些方面，顧靖宸還是很強勢的。
他彎彎唇，語氣略帶嘲弄：“這麼多年來，你的車技一點長進都沒有。”
蘇夏抿了抿唇，也不反駁，為了不給這個城市的交警添麻煩，她還是乖乖坐到副駕駛座上。
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比顧靖宸更了解她的車技，大四那年她利用空餘的時間去學車，除了理論是一次性通過，其他幾個項目都考了兩次以上。特別是倒庫停車，她掛了兩次之後，算得上溫柔的教練被氣得和她發了頓脾氣，不肯再帶她了，後來，還是顧靖宸特地抽空出來一遍一遍地指導她。
所以，她之所以能順利拿到駕照還全虧了顧靖宸。
自兩年前兩人分手之後，兩人還是第一次這樣單獨相處，一起坐在這個狹窄的空間內。顧靖宸啟動車子往前駛去，彼此都不說話，車廂里沉默而尷尬。
蘇夏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故作輕鬆道：“還挺巧的，正好碰上了你，否則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嗯。”顧靖宸應了一聲，他不會告訴她，這並不是巧合，今日他一下班就鬼使神差地開車到她家裏的樓下，然後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門，他就尾隨其後。
蘇夏垂下眸，曾經那麼親密的人，如今卻無話可說。車裏的光線很暗，她微微偏過頭，只有這樣才可以肆無忌憚地看着他，她鼻子酸酸的，眼眶陡然濕潤。
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到曾經去，無論春夏還是秋冬，她都可以牽他的手，向他撒嬌。可從今往後，對他，求而不得：“那真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
如今他們之間只有生疏客套的話語而已。
沒過一會，蘇夏發現路途很陌生，雖然她沒什麼方向感，卻也知道顧靖宸開得路有些不對勁。她好奇地詢問出聲：“咦，你是不是開錯道了？我家好像不是在這個方向。”
“那條道堵車了。”顧靖宸氣定神閑地回答道，“這條路人少。”
“哦，是這樣嗎，我沒注意看。”蘇夏看了看時間，先前她在地下室折騰了大半天，現在居然都快接近十點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低低問道，“現在也不早了，你要不要先給你老婆打電話報備一下啊？”
畢竟今天是他新婚的第二天。
顧靖宸的眸子變得冰冷而寒戾，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緊緊握起，手背上青筋暴起。他面若冰霜，冷冷地發出聲：“呵呵。”
蘇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有發現他身上散發著寒氣，靠近心臟的地方一陣陣絞痛。
她明明不該去想，卻想知道他對待他妻子的時候會是怎樣一番情景，是溫柔地親吻、擁抱，還是……抵死纏綿。
“你要是覺得不方便還是早點回去陪她吧？”
顧靖宸抿了抿唇，並不回答，反而淡淡地問道：“今晚感覺怎麼樣？”
蘇夏的思緒被他的聲音打斷，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什麼感覺怎麼樣？”
他眉頭緊蹙，聲音冰冷：“那個男人。”
“啊？哦，挺好的。”蘇夏微怔了一下，隨即強顏歡笑，眼眸彎彎，“原來你也看到了，你覺得呢？”
顧靖宸呵了一聲，目光中卻絲毫沒有任何溫度：“你眼光越來越差了。”
就在這個時候，蘇夏的手機“叮咚”了一聲，原來是蔣譽給她發來短訊：“到家了嗎？”
“會么？應該還不錯啊。”蘇夏沒有回短訊，只是像是炫耀般地將手機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他是個談吐不凡，謙遜有禮的男人，比起一般的男人應該優秀很多了。他剛給我發來了短訊，想必是覺得我也不錯，是吧？”
車子戛然而止，驟然停在馬路中間。
因為慣性，蘇夏整個人都往前傾去，她嚇了一跳，抱怨道：“你幹嘛啊？”
前面沒有紅燈，幸好這條道上沒有車，否則這樣非出事不可。顧靖宸沉着臉，眼底洶湧一片，他重新啟動車子往前駛去：“這只是出於基本的紳士風度而已，否則現在送你回來的是他，而不是我。”
好像並不是這樣的，是她自己拒絕的。但是一時之間，蘇夏竟沒有言語去反駁他。
顧靖宸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擊方向旁：“優秀的男人基本不會出去相親，所以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對對方抱有太大的希望。”
“那你呢？”他的口吻諷刺意味十足，蘇夏莫名地有些惱怒，語氣不自禁地有些咄咄逼人，“你和你的妻子是通過什麼途徑相識的？”
“現在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問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和我提問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他漫不經心地回答她：“我可以想好以什麼樣的答案回答你。”
蘇夏張了張嘴，還是決定保持緘默。她莫名地覺得生氣，拒絕和他說話。
她什麼身份？前女友？還是只是一個爬過山，吃過飯的普通朋友？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個過去式，過去的事既然沒有結果，何必再提。她有些疲倦，將腦袋靠在椅背上，閉目假寐。
一切都顯得很安靜，耳邊只有輪子壓着地面軲轆聲和他輕微的呼吸聲。
回去的路似乎變得很遠，可她恍恍惚惚地想着，如果永遠沒有終點該多好。顧靖宸繞了些遠路，但他還是將她安全順利地送到家。
“到了。”他叫她。
“嗯。”
顧靖宸解開安全帶，下車之前，他認真地地叫了她一聲：“蘇夏，我給你一個建議。”
“什麼？”
顧靖宸的視線落在她的精緻的妝面上，除了那雙清澈的眼睛，她變了許多，也沉穩許多。他的視線從她的雙眸落在她高挺鼻子，然後是她的粉嫩嫩的紅唇上：“這樣打扮不好。”
“啊？”
“這樣的打扮，真的很難看。”
蘇夏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她和他認識那麼久，這是他第一次評價她的外表吧。她有些惱羞成怒：“你胡說八道，這樣明明很好看。”
顧靖宸扯了扯唇，一臉嚴肅：“我是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來告訴你。”
“……”蘇夏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爸爸也這麼說，難道是真的，她的素顏要比她化妝的樣子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