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妒火
凡事都有個兩面性，開始時葉鴻飛和生母林姨娘被這中頭獎似的喜訊給砸了個措手不及，但在高興過後，林姨娘就開始發愁了。
這攀上了高枝雖然是件好事，但林姨娘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出身低微，性子又綿軟，去到顧家以後肯定凡事都得小心翼翼，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作為男子他註定是無法擁有子嗣的。現在顧家的那少爺對他還有幾分喜歡那倒還好，至少還能有丈夫做依靠，可她自己當妾的最是清楚，男人的寵愛總會有盡頭，等新婚燕爾的那份熱情消散后，葉鴻飛又沒子嗣傍身，那今後在顧家的日子可怎麼過啊！自己如今雖然不得寵，但好歹有個孩子，還有個盼頭。
林姨娘越想就越是憂心忡忡，可是她曉得自己在這事上沒有話語權，就算不願意自己兒子嫁人又能如何？反正在葉老爺眼裏，這件親事帶來的利大於弊，和顧家的姻親可是能為自己今後的政途帶來不少便利，所以就算自己的兒子過去後生活不順也沒什麼關係，而且養他這麼多年了，現在也該是到了還這養育之恩的時候了。
心知無法避免，林姨娘特意尋了個機會把葉鴻飛叫來，以母親的身份在自家的小院裏，母子二人當著面將所有利弊都分析出來。
“原本是盼你能出人頭地的，若不是當年沒看緊你讓你腦子受了傷……”林姨娘只要一想到當時葉鴻飛頭破血流的樣子，心裏就是一陣鈍痛，這是她除了當年那早夭的長子外，第二件令她難以釋懷的事情。十歲以前的葉鴻飛聰明伶俐，連教書的先生都說他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聰明的孩子，所以他當時很得葉老爺喜歡，甚至一度搶了嫡子的風頭。其實她當時早就意識到了這不是什麼好事，可是自己只是一個側室，千防萬防又怎麼能防得過一整個後院的人呢？結果最後葉鴻飛還是出了事，後來人是救回來了，但腦子卻是被磕壞了。“都怪我沒用，當年保護不了你，如今眼見你要往火坑裏跳了，我也改變不了什麼，不過你過去后好歹是生活無憂。”
看着葉鴻飛那沒什麼反應的臉，林姨娘又是不由的嘆氣，也不知道自己的話他有沒有聽進去。
其實林姨娘說的那些葉鴻飛都懂，可是此時顧景瀟要和他訂親這事所帶來的喜悅已經完全蓋過了一切顧慮。葉鴻飛並不是外人眼中的那麼愚笨，他只是因為當年頭受了傷，所以反應慢了點而已，而且當時大約留下點後遺症，思考不了太複雜的事，不然腦子裏就會好像串線似的變得亂七八糟。
“我知道。”就在林姨娘不指望能聽到葉鴻飛回應的時候，葉鴻飛突然笨拙的，一字一字的說道，“娘，我喜歡他。”
林姨娘先是被葉鴻飛的突然開口弄得微微一愣，隨即，就被那一聲娘弄得悲喜交加，她趕緊捂住葉鴻飛的嘴，說：“你這孩子怎麼能、怎麼能叫我……這稱呼可是得留給主母的，若是讓旁人聽到了又要被嚼舌根了。”
“院子裏，沒有別人。”葉鴻飛咧開嘴愣愣的笑着道。
被他的笑容所感染，林姨娘也暫時的將煩心事拋之腦後，臉上露出微笑。
與小院這邊母子兩人享受着片刻溫馨不同的是，現在葉依婷的院子上空卻是烏雲密佈。
由於先前的荒誕行為，現在正被禁足在自己院裏抄寫《女訓》的葉依婷在得到消息后可是氣得當場把桌子給掀了。
她這是聽到了什麼？憑什麼！葉鴻飛那廢物到底是憑什麼能被顧景瀟看上眼了？
一想到自己那天費了那麼多的心思都沒得到顧景瀟的注意，從小就得寵的葉依婷就氣不順了，想想看自己一個嫡女居然連個庶子都比不過，這事比起以往的任何一件事都要打她的臉。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當天可是因此而被父親當著全家人的面罵了一頓啊！
現在家裏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顧景瀟了，單是這樣也沒什麼，她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但偏偏她喜歡的對象沒看上自己，反而看上了那個庶子。
葉依婷已經能想像得到後院裏的那群野種背地裏會怎麼笑話自己了，而那幾個小浪蹄子肯定正樂着嚼自己舌根。
“阿巧，你確定你沒聽錯？真的是顧家的哪位，不是什麼同名同姓的？”
名為阿巧的婢女手腕被葉依婷死死地捏着，葉依婷現在情緒不穩下手也沒個輕重，阿巧實在是苦不堪言，但又不能表露出來免得撞槍口上，只得忍着小心翼翼地回道：“真、真的是那個顧家，剛剛還送了不少東西來，聽當時在正廳里侍奉的姐姐說，好像打算在今年年底前完婚。”
葉依婷將婢女一把甩開：“我不信！我要親自看看！”
說罷，只見她氣沖沖的就要朝院子外走去。阿巧一見這架勢心道不好，小姐現在可還是被禁足的啊！雖然老爺氣早消了，小姐出去估計也不會挨罰，頂多就是被罵幾句，但她們這些下人可就沒那麼輕巧了，按規矩她們就是沒好好看住小姐，肯定有難得受了。
“小姐你不能去啊！老爺還沒解除你的禁令！”
阿巧趕緊上去試圖攔下葉依婷，但葉依婷哪是個會聽勸的主，平日裏她就已經是十分驕縱，下人都不敢輕易忤逆她，現在正氣在頭上，就變得更加野蠻了。葉依婷想都不想，一腳踹了過去，罵道：“滾開！什麼時候你一個下人都有資格攔我了！”
那一腳踢在人的膝蓋上，阿巧差點就忍不住要跪下去了，但她可沒忘當下最重要的事，現在腳上鈍痛着眼見就要追不上了，她第一反應下就是從後面一把抱住葉依婷。
“放肆！你這個沒大沒小的賤人，眼裏還有沒有當我是大小姐啊！”葉依婷尖利的叫罵道，巴掌直接朝阿巧臉上招呼起來。
葉依婷扇了幾巴掌后見這婢女頑固不靈，同時也是被怒火給徹底佔據了大腦，頓時完全不顧自己的儀態，好像街上的潑婦似的，直接用指甲對臉撓，直把阿巧撓得一臉的血痕。
阿巧此時也是後悔了，她之前沒伺候過葉依婷，只是從其他下人口中知道她脾氣不好難伺候，但也沒想到這哪裏是難伺候啊，發起火來根本就是個瘋子似的。早知道她是個不講道理，性子又火爆不計後果，她寧可按規矩挨罰也不會去攔她。
好在這時候，葉夫人過來了。
“這是做什麼呢！葉依婷！看看你現在都什麼樣子了，哪裏像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今天徹底將兩家的親事給訂下來后，葉夫人就有預感如果這消息被還在禁足的葉依婷聽到了肯定得鬧起來，所以她在安排好事務后第一時間就是到女兒住的小院。
知女莫若母，這不她才剛到門口，就已經聽到裏頭的動靜了，再一看裏面的情況，葉夫人差點要被葉依婷給氣得吐血了。只見裏面那個頭髮凌亂，挽起袖子一副凶神惡煞母夜叉般的模樣正毆打着下人的，哪裏有半點大小姐該有的姿態？想想看她自己雖然當年也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沒有接受過什麼指導，但也好歹自己知道行事的分寸，就算再氣急也不會這般不管不顧的鬧起來啊！這在自家裏倒還好，如果嫁了出去還這樣，就不僅僅是丟個人面子這麼簡單，還會牽扯葉家的家風問題。
葉夫人的一聲喝罵總算是暫時鎮住了葉依婷，讓她恢復了幾分理智。
葉依婷一見母親來了，暫時不理會那婢女，第一時間就問道：“娘！她們說那廢物攀上了高枝是真的嗎？！”
阿巧見葉夫人來了也鬆了口氣，連忙放開葉依婷然後退到一邊。葉夫人淡淡的掃了一眼過去，看她蓬頭散發，臉上都是被抓出來的血痕，微微皺了下眉，道：“你先退下，等會兒到管事那領葯去，今天院子裏的事我不希望在別的地方聽到任何一句閑言亂語。”
“奴婢曉得。”阿巧被葉夫人那幽深的目光盯得打了個顫，也不敢再多待一秒，立馬離開此地。
葉夫人屏退了院裏的其他下人，只餘下心腹梁嬤嬤在旁伺候，此時院子裏就只剩下她們三人。葉夫人示意葉依婷先坐下，葉依婷雖然着急，但見葉夫人那不緊不慢的模樣，也不得不按下性子。
“那門親事是真的，今天一早顧家就派了人來把事給敲定了，日子定在年底。”
葉夫人平淡地將這一事實陳述出來，葉依婷一聽，差點又坐不住要跳起來了。
“怎麼可能！那廢物幾斤幾兩我們還不知道？顧少爺是瞎了眼……呸！一定是被蒙蔽了才會看上他的！”葉依婷越想就越覺得是這樣，“對！肯定是他那狐媚的娘使了什麼不見得光的手段，不然他就是免費送也沒人要！”
“一個姑娘家的怎麼說話這麼粗俗呢，被你爹禁足的這些天你都反省了些什麼？！”
葉依婷本以為葉夫人會認同自己的話，哪曉得葉夫人開口的點卻不在這裏，反而是指責她的言行。葉依婷不禁感到委屈，她不過是以往一樣啊，平時都沒人會說她，怎麼今天倒是責備起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