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新墳
一群蜜蜂瘋狂地唱着哥----在我的腦袋裏.眼前星光燦爛。那叫一個痛!
一骨碌爬起來,睜開眼睛向四處張望。
軍訓的學員們呢?指揮官呢?為什麼我這麼倒霉?偏偏在我們軍訓的時候下起了大暴雨,偏偏在我才爬到鐵絲網下摸着機槍的時候猛然地來了一個閃電?天啊!我的美麗英俊的迷彩新衣服!全給燒焦了!
我的身上怎麼還好好的?一點兒都沒有傷着?
我這是在哪裏?
莫非,我重新投胎到另外一個世界了?
嘔!一聲狂吠。嚇了我一跳。
一隻野狗嗖地從我身邊逃了出去,然後遠遠地站在一棵小樹下盯着我發獃.
看着野狗兇狠的綠光,我差一點兒把七魂六魄都交代了,哪裏有不怕的?野狗?不就是狼嗎?
阿彌托佛!救命呀!
手往地上一撥拉,我的武器呢?
機槍很牛氣地架在地上,十二箱子彈扎紮實實地碼在旁邊.
我死了么?要不怎麼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還活着?要不怎麼還能見到軍營的操場上陳列的兵器和彈藥?
我盯着野狗提防它冷不丁地發難,一邊小心謹慎地往子彈箱那兒來,還好,距離只有一丈遠,我很快就到了,更妙的是子彈箱根本就沒有上鎖!好!趕緊把一箱子彈打開,取出黃磴磴的子彈帶.摸着**的子彈,黃金一樣光亮的子彈,頓時心花怒放,豪情滿懷.
咬牙切齒.手忙腳亂地把子彈壓上了膛,打開保險,對着一百米外正在虎視眈眈的野狗就是一唆子.
突突突!
一唆子下來,打得前面樹葉亂飛,把野狗嚇得一魂出世二魂升天.夾着大尾巴嗷嗷怪叫着逃跑了.眨眼功夫,前面的枯草叢裏只剩下一些混亂的痕迹.
準頭太差了.
我想笑,可是卻笑不聲來,因為我在極度的緊張過後才有可能仔細地打量着周圍環境,開始適應它們.
冷啊,我猛然感到周圍的冷風向我吹過來.渾身的肌肉和細胞都冷得一陣收縮,哇.這是什麼時候?是不是秋天啊?
我正呆在野外的一片桑樹林邊.光禿禿的桑樹舒展着千奇百怪的枝節,有些想掙脫困境抓住什麼似的痛苦.透過樹叢可以看見白雲悠悠的清晰的天空.
桑樹林外,是一片小小的湖泊,波光粼粼的,水很清,很明,可以看見湖底的水草,只是水草很少很小.湖裏有魚嗎?我仔細地找了半天,終於發現在一片亂草掩映的湖面角落裏有一片黑汪汪的東西,哈,居然是魚群.感情,這魚塘有人管理有人餵養啊.
有人?他們住在哪兒?空前的寂寞讓我都有些要抓狂了.
桑林的下面地上栽着綠油油的草,哦,是套種油菜吧?湖邊斜面上的草很高.多數已經枯萎,幾莖荻葦搖着蒲花,從湖面到我腳下的土地上,密密麻麻生長着一些細小的草類,它們還是綠的,所以猛地一看還以為腳下是綠地呢,其實全是微微發紅的酸性土地.
在魚塘和桑林的中間,一條不寬的路線潦潦草草地通過,路邊有很高也都枯萎了的草藤,可以想見它們在夏天滋肆汪洋,枝枝漫漫,遠芳浸古道的美麗.路的盡頭不斷有桑林和還青翠的松林湧現,最後,有隱隱約約一個小村子,稀疏的樹木,渺小的房屋,只有有些發白髮黃的山牆還能清晰看見.
沒有現代社會農村的不明煙霧,整個視野都是透徹而晴明的,好象剛剛用水洗過的玻璃鏡子.溫暖而可愛.
再往另一邊看,我發現了成片成片的青翠的竹林!哇,竹林啊,好美!
我生長在北方的農村,那兒儘管是中國最北部的竹林帶,可是由於天氣寒冷的原因,竹林總是不大,顏色也不青,竹竿兒細細的可憐,灰濛濛地還沾滿了麻雀的糞便.這兒的竹林呢?翠**滴,清新如畫!
一片,一大片,海洋一樣壯闊地在風中波濤起伏.
許多粗壯的毛竹從籬笆的邊緣縫隙中透露出來,有的居然有碗口粗!讓我這個北方佬大開眼界.
從毛竹張揚的枝葉夾帶的小路往東(我估計着應該是東邊吧)看,我看見了許多莊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早稻.
那裏好象也有一個村莊吧.可是,有一些起伏不定的山地擋住了視力,讓我遺憾不已.
冷啊,我越來越多地感到了身體承受力的微弱.
不行,得趕緊找到人家,找到衣服穿啊.彈彈身上,我發現自己還穿着標準的男式夏季服裝:薄薄的白襯衣,極度透風的黑褲子,皮涼鞋----同樣也標準的燒烤成破爛了!
可是,機槍和十二箱子彈怎麼處理呢?我很為難.
什麼年代了?到底在哪個地方?不知道,不過,我畢竟知道,自己已經離開了熟悉的學院,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用說,時空變幻了。
肚子餓了.幾里古魯地對我發了一大頓洋牢騷.害得我少氣無力,頭暈眼花,急得真想把它痛扁一頓!
想了半天,我在附近尋找着水溝或者大坑之類的東西,當然我需要的是乾溝和干坑,要不幹脆把子彈箱推湖裏不是更省事兒?
哎呀,我又不是特種兵,沒有經過生存訓練.老天爺呀,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
一邊埋怨着,一邊努力,總算有了收穫.發現了竹林的籬笆處有幾個空缺可以進出,好了,就把子彈藏到這裏吧.
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把十二箱子彈一一背到竹林里,嗯,一箱子彈裝着八百發,這是教官講的。
掐一把我的臉,哦,還真疼!我用好久的時間才最後確定自己的的判斷。那麼,我到了哪裏?最好是到了一個已經實現了**的時空,在那裏各取所需,為所欲為。。。。。。
距離不是太遠,背不動了還可以用有韌性的藤條做繩子拴住了拖啊,總之,最後,十二箱子彈全部從缺口處藏進了茂密的竹林里.
我打小就體弱多病,農村的體力活兒鍛煉了不少,可是成效不大,又早早地進入大學深造,身體健康更差了。哎呀!真累死我了!
竹林里很暗,竹子太多太稠密了,摸着光滑的粗大毛竹想:這一園毛竹能賣多少錢兒?哦,毛竹能夠做什麼?竹椅子,竹涼席,竹凳子,竹編藝術品,竹籃子,腳手架上的竹笆,對,還能取纖維造紙.
竹園的地面很虛軟,厚厚的灰老竹葉鋪了一層.一年一落?不,竹葉時時零落,時時補充,終於編織成這樣厚重的地毯.我突然很感動:這不是一地已經死亡了的青春和生命么?想到這裏,我走的很小心.生怕驚動了它們.
冷,還是冷,不會是秋天吧?該是冬天了!北方的冬天是很冷的,可是我該在南方啊,南方的冬天該和北方的秋天差不多吧?
我瑟瑟縮縮的抱緊了機槍.又呆了一會兒,剛才搬子彈時激發出來的熱氣又很快揮發掉了,身上冷得厲害.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我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令我髮指的詩詞來,可是一想,不對啊,潯陽在哪?九江吧?那還在長江邊兒上,離這兒遠多了.
怎麼辦?
我在身上綁了兩條子彈,抱着機槍就往外走,我的方向是向東,倒不是《東方紅》的歌兒唱多了,也不是東方沿海的經濟優勢太深刻.那兒好歹是太陽升起來的地方.熱源所在.對不?
我總是無法確定現在是傍晚還是清晨,哦,如果說我朝向的地方真是東方的話,現在應該是早晨了.
呵,怪不得這樣冷了!
我感覺這挺輕機槍能有十多斤重,拎起來還是沉甸甸的.經常耍在手裏的是輕巧的筆杆子,現在立馬鳥槍換炮硬是彆扭.
太陽明明白白地從東方升起,美麗而多芒,但是就是不多熱.如果在現代的話,該有**點了吧?
我乾脆猛烈地跑動起來,一邊還象猴子一樣又蹦又跳的,希望增加些熱力.當然若是在平時被我的同桌兼暗戀情人吳彩發現了她不說我得了瘋牛禽流**綜合症才怪哩.她說話尖酸刻薄,可也不時拌些令人陶醉的甜蜜.酸酸甜甜的小女生啦.
可惜,我現在已經到了一個新世界,與她有多麼遙遠的距離!我的這把冬天裏的火(一想起她來我的腦袋就要燒)一定在溫暖如春的寢室里打開了她的電腦向我頻頻發送惡毒的攻擊語了吧,我呢?在大冬天到哪裏來看雲,呵呵,既沒有溫柔一刀可以軟軟化解也沒有香甜豆腐美美好吃,真是凄涼啊.
最不幸,天涯海角的淪落客,我到了南方,離天涯海角還能有多遠?
浮想聯篇.
前面的山地一升又一沉,我居然......我居然看見前面的村莊了!哈哈,我驚喜得想唱歌了!
可是,這裏的人和我有很大差別嗎?他們會不會把我象外星人一樣希奇地抓起來觀賞解剖製成標本呢?不能排除,對別人太信任不僅僅是智力問題了,而且簡直就是悲慘和災難,這就象儒家經典里所鼓吹的人之初性本善一樣先驗得不可思議.
可是冷啊,我得找人,找棉布,找棉衣,要不再來兩件單衣也好些嘛.
村莊還有六七百米的距離,看清了,並不大,有四五十座土房子.但是沒有看到人煙.也沒有聽到雞鳴犬吠.靜,只一個靜字可以了得!
靜是很可怕的一種狀態,幸好還沒有到了連一根針也聽得清的地步.我明明聽見有一群野鳥得意忘形的歡笑.
是大雁嗎?是野鴨嗎?對於生長在現代的我真是奢侈的音樂.
我突然一怔!
在路的南邊一側,我有了重大的發現:一群墳墓!
墳墓有什麼希奇的?現在哪村子沒有?儘管苦口婆心的政府終於狠到象狼一樣強令平毀,可是刁民們怎麼能數典而忘祖呢?檢查時平,風聲一過就壘,再檢查時再平,再過風頭以後再壘,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現代的人民游擊戰爭.頑強程度僅次於生育.
問題是,這兒新起了無數的新墳.鮮艷奪目的紙花還在花圈兒上粘着隨風揚止,形式相當完整,墳墓上的旗幡插得標準,竹子有些青,幡兒虛虛地垂着,裁剪非常出色.
最近一段時間這兒一下子就死了三十人?我數了數新墳墓不禁有些驚訝.
我本該恐懼至極兩股戰戰而逃的,可是在沒有找到活人之前看到了人的活動痕迹心裏竟然也有許多的安慰,人真是奇怪的善變的動物.
我走上前去,鼓足勇氣尋找着.
每一個墳墓前面都有一個墓碑,全是石頭雕刻.上面寫着亡人的生卒年月辛勞功德,子孫後代,有些還寫了粗略的家境情況,我希望能從中找到確定自己行蹤的蛛絲馬跡.
楊公諱德龍,字飛翔,生於孝宗淳熙十年五月初八,卒於理宗端平二年九月初二,享年五十二歲,公生性機警多智,好為善舉,高風亮節,素為鄉鄰推重,娶妻毛氏,得子三人,女二人......
楊公其宗,字耀祖,生於大宋寧宗開禧元年二月,卒於度宗咸淳八年十一月十三日......
楊令環......字太繁難了!為什麼不推廣簡化字!
哦,看樣子,這村子該叫楊家莊了.反正聚家族而居形成自然村落是很正常的現象,哪家的人多就叫什麼村.
是嗎?是嗎?我竟然到了南宋?
天吶!(暈倒!)
在一個最大的墳墓邊上,我發現了一個別緻的小亭子和一個最大的石碑刻.亭子怎麼別緻呢?比周圍磚壘結構的墳墓稍高一些,朱紅柱石,四檐高挑,硫璃為瓦,呵護一尊石碑.上面赫然刻寫着:楊公德禮......六年知泰州......復為鄉親舉為潮陽縣尉......
哦,看來,這位曾經是一個官員,生前小有威信呢.
那麼潮陽縣尉?被老鄉們推舉?也就是說這兒是他楊德禮的老家潮陽縣了?我不禁樂了.
但是,我又懷疑,鄉親們推舉?那時候就有這樣的規矩?是不是縣令大老爺徵招的另類說法?對,這樣就通了.
新墳墓都在墳墓群的那一邊兒,我慢慢地轉到跟前觀察.想,為什麼最近一下子就死這麼多的人呢?會是什麼原因呢?瘟疫?水害?還是兵災?
不得而知.
突然,我又有了重大成就.我看見了一座奇異的石刻!
在新墳的邊緣,有一座極矮但極寬大的石碑,鍛造得非常粗糙,上面的字跡不甚清楚也很不端正,好象是一個刻字新手的作品.
不對吧,中國人向來講究生死,怎麼會對墓碑潦草呢?難道是刻字的人一下子全死了?
我仔細地辨認着,終於斷斷續續念出了碑上的字:“祥興元年九月十五日,蒙元賊軍兩千過境,我義軍奮勇當先,合樞密使張公部兵一千與敵決二日,以寡不敵眾落敗,死傷枕籍,蒙賊軍屠村七座,吾村良善百姓三十家合門遇難,慘不忍睹,事後,以族中餘力草草安葬,特立碑一座,以示哀痛!
碑題是《遇難民人碑》,落款是潮陽軍海豐縣五坡嶺村.
我一陣沉默:這兒是廣東海豐縣的五坡嶺村?目前已經被蒙古軍佔領了么?
哎呀!我真是到了南宋呀!老天爺呀,你該死!為什麼把我送到了一個亂世!
嗚---------------(此處省略三萬五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