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煙雲(七)

上京煙雲(七)

他大窘,一腳便踢去。

李恆抓住,繼續忽悠他:“這法兒靈得很,皇兄這兒都是你打小摸出來的。”

“你小時硬賴着朕睡,不摸到過癮不合眼——後來,朕這裏就這樣了。”

他氣得對着口無遮攔的李恆,也擰了一把:把自個兒的手都擰痛了。

李恆捏住他的手笑,這樣子哪裏像是深沉穩重的大魏天子,眉開眼笑,輕狂得很:“以後會有的,朕可以打包票。”

他終於縮進被子,不敢對言下去:論厚臉皮,原來他不是李恆的對手。

李恆樂不可支,連被子一起摟住,前仰后附:“你忘了?朕知道,你不願記得的事全忘了。那吃松子糖的事還記得不?”

他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一把將被子扯過了頭頂。

“哪有躲到被窩裏還借口要吃糖要挾的,朕那時快被你逼瘋了,一不留神,就咬一口。”

他連連踢李恆。李恆的笑聲實在得意,一副終復了仇的小人樣。

後來,李恆居然緊倚着他躺下,伸手又探究性的摸了摸他:“明日兒得找個人給你看看,這裏確實——沒有。”

他嚇得連連往後縮:這也太過分了。

“睡吧。”李恆也覺察到了,鬆開了手,移開了身子,“朕輕浮了,你別惱。”

他第二天醒來,覺得他雖是李恆帶大,但實在鬧得不像樣。

李恆待他,恐怕不是兄弟那麼簡單。

以後真留在李恆身邊了,只怕閑話兒不少。燕王子的事他還是記得:“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這歌謠唱的就是前朝末代崇明帝寵信燕王子和他姐姐的事。

大魏皇上有好男色的傳統。比如太上皇的父親永惠帝,就是這種,還堂而皇之上了《魏書》:

帝甥衛子夫,貌美如女子,年十八,幸。

還是永惠帝的外甥啊,還大家都不當一回事,嘖嘖,這大魏宮亂的。

他想起昨夜睡到一半醒來,李恆撫着他的後背哄他入睡,眼中溫柔款款的樣子,心愈來愈沉。

他上了心,李恆再來,他便畢恭畢敬了。

“昭智,皇兄這畫可好?這處留白留給你添上如何?”

“聖上執筆之作,臣弟豈敢亂塗?”他垂手在旁,馬上推辭。

李恆鳳眼一眯,看了他半晌,才對他說:“你五歲失母,與朕相依為命。朕在危難困苦之時,常幸有你。不想今日,你倒是與朕生分了。”

他低頭不語。李恆放下筆,嘆:“你到底又在想什麼?”

“朕該怎麼做?你自己說吧,說個明明白白,總得讓朕明了你的想法。”

“朕捨不得逼你。過去這樣,現在亦是。只是過去你還小,朕怕嚇着你,有些事瞞幾分罷了。”

他一聽這話,很是羞愧:“昭智病糊塗了,皇兄可不準嫌棄我。”

李恆這才拉過他,感慨萬千:“才兩年時間,出了這麼多事,變成這樣子。以後不放你回去了,留在朕身邊。”

他嘻嘻笑:“臣弟無賴慣了,到時不知是否要天天挨罵。”

李恆大笑,一雙鳳眼發亮:“反正朕想通了,你這小無賴在別處,朕都不安穩。還是放在朕自己的身邊吧。”

他看看李恆,頭一次試探:“那安西府怎麼辦?”

李恆斂了笑,摸摸他的頭:“問出這樣的話,可見腦子已好得差不多了。你相信朕,朕也在那裏長大,曾為它出生入死,還會不安排好一切?”

“昭智,霍震霆確有遺言留下,霍真死後,是給霍襲古繼位的。不如這王位就還給霍襲古吧,論理,也應是他的。”

“昭智,這兩年多來,朕日夜思念你,你回到朕的身邊吧。那種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就不要過了,好嗎?”

他看着李恆飽含期待的眼睛,終於輕輕的點了點頭。

李恆大喜:“昭智,朕定不負你。大魏天下,與你共有。”

他又嚇壞了,轉頭一把捂住了李恆的嘴,抱怨道:“皇兄真是的,這種話能說嗎?”

李恆拉開他的手,鄭重其事:“朕是真心的。”

他瞪了李恆一眼:這皇兄對他實在太好了些,好到讓人——提心弔膽。

李恆握住他的手,手心溫暖,他略略的不安終融化了。

他看了看案上李恆的畫,長嘆:“皇兄這幅畫令人萬緒一空。”

李恆拿過筆,放到他手中。他想了想,慢慢的在畫上添了幾筆,在上方的空白處題上詩句:高高下下天成景,疏疏密密自在花。

李恆苦笑:“你這沒志氣的,白糟蹋了畫。不過也好,你本來如此,朕以後由着你性子就是了。”

他咧開了嘴,笑得心滿意足。

他知道李恆要他在留白處畫什麼:鳶飛戾天,俯瞰山河。但他只想做這壯美山峰中的那一簇自在爛漫山野花。

或許這樣,李恆也放心些。

“皇兄,昭智無能。”他表白,“皇兄以後要白養昭智了。”

李恆摸着他的頭髮,一嘆:“果真是不放心。朕還不知你?你其實一向對權力不感興趣,要不朕會直接開口,讓你離開安西府?”

他的眼眶不由又一濕,低下了頭,掩飾了過去。

一輪朗月當空,月影婆娑。李恆白袍飄飄,如同謫仙。

李恆在吹笛,清越的笛聲在月光下悠長婉轉,直吹到心底,撩得人情思纏綿。

“皇兄,我試一下如何?”他羨慕極了。

他要是也會這一手,保證勾誰誰上鉤。

上京多美人,以後又有李恆撐腰——這閑散的日子美得無法想像了。

李恆輕輕一敲他伸過來的手,笑得眼角都掛淚花了:“你就唱個亂七八糟的曲兒還行,別的就免試了。那次將《春江花月夜》彈成‘溝渠照月’,差點把朕活活氣死。”

“你呀,什麼都好,就是對這些不上心。”李恆刮著他鼻子,一副交心的樣子,“馬騰當時無數次被你氣得頓足,聲稱教不下去了,要走人。”

“他太嚴厲了。”他只得這樣辯解。

“玉不琢不成器,他若不是這般嚴厲,哪裏還有現在的你?”李恆站在這莫名其妙的馬騰一邊,“你有時也過分了些,難怪他生氣。”

他的臉真的掛不住了。

李恆彷彿明了他的心思,笑得得意:“昭智,你又在心裏罵馬騰?聽說他一直盡心儘力的幫你,怎麼還沒改善關係?”

“沒有。”他死撐到底,“我討厭他。”

“真是小孩子氣話。”李恆大笑着拉近他,“都是朕的錯了,那時在金城,不該說他的壞話。不過你不懂,在上京的貴族圈裏,男風是一種普遍的風氣。”

原來這莫名其妙的馬騰是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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