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鵝
“珍妮,又這麼早?”印度師兄穿着耐克運動裝跑進來,喘着粗氣,做原地高抬腿。
“是啊,老頭要我早點完工。他想去意大利科摩開學術交流會呢。”老頭對意大利的情有獨鍾是出了名的,師兄同情地點點頭。
我看看他的啤酒肚:“還沒達標呢?”
他開始原地跑,後背上濕濕的一大塊汗漬,“再減十磅,”他氣喘吁吁,“薇達說再減十磅我就很完美了。”小小的辦公室里,他的腳步聲如此響亮,快把我耳朵吵聾了。自從回印度帶了新婚妻子回來,一向沉穩持重的大師兄就不太正常了。
“差不多就行了,”我忍不住說,“羅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你不懂。”師兄咧嘴笑笑,黝黑的皮膚襯着一口白牙。“哦,對了!”他跑到門口又退回來,“剛才我跑過湖心島,那對天鵝正忙着做窩呢。”
“真的?”我興奮地站起來。
“知道你一直在等。”師兄看看錶,“哦,快九點了。薇達一定做好早飯在等我了。”說罷蹬蹬蹬跑下樓去。
好多天早出晚歸,這還是第一次大白天走出實驗室。把車停在湖邊,我拉緊風衣沿着小路慢慢向前走,邊走邊東張西望。荒草很深,入眼是鋪天蓋地的枯黃在冷風中起伏。北國的四月沒有一絲一毫春的氣息。終於走到上次那個地方,鳥窩還在,依舊粗糙的厲害。但散落的草棍已經被撿拾到一處。小心翼翼探出頭去,想看看窩裏面有什麼變化。
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躥出一隻象極了大鵝的鳥。它異常激動地叫着,扇動着巨大的翅膀,頭緊貼着地面向我的小腿襲來。“別這樣。冷靜。我只是想看看。”我擺着手,盡量平靜地後退。
幾聲撲撲風響,另一隻天鵝落在我身後,它嘹亮地叫着毫不猶豫地投入戰鬥。MYGOD!信心一霎那崩潰,我在荒草里沒頭沒腦地轉着圈子胡跑,兩隻白色的身影緊緊相隨。
一段朽壞的木頭陰險地將我絆了個五體投地,形體大些的天鵝趁機撲上來。小眼睛閃着得意的光,紅紅的鳥喙夾住小腿上一塊肉,用力一擰。HOLYMOLLY!疼痛給了我無窮的力量,爬起身來認準自己的CIVIC,一溜煙跑過去,坐進車子,鎖住門窗。
“痛死我了!痛死我了!你們——”
車窗外,兩隻天鵝早已忘情地起舞。修長的脖子揚首向天,雪白的羽翅高高揚起。它們踱着優雅的舞步,盤旋着,纏繞着,歌唱着。最後,脖子交匯於一處,形成那個美麗而永恆的“8”字。
“嘿,”我無可奈何地嘟囔一句,“我是沒有惡意的。”小腿上火辣辣地疼,得處理一下。還是回宿舍吧,否則和校醫怎麼解釋?忍不住又看一眼那對天鵝,心裏輕輕地說:“HI,WELCOMEBACK。”——
偶是場景分隔線——
停車場上有不少學生,懶鬼們剛剛起床。走到樓前,戴維站在那裏。“又來了。”我皺起眉。
春假,他和那個美國女孩去了趟佛羅里達的巴拿馬海灘。回來后不知什麼原因分手了。於是他又時時來我的樓前站崗。我面無表情的走過與他語焉不詳的諜諜不休,很快成為流行節目。象今天這樣合適的時間段,往往可以吸引大量觀眾。
我雙手插兜若無其事地向樓前走。看見了我,戴維興奮起來:“珍妮,親愛的,我們重歸於好吧。”我無動於衷,再有兩米就是樓門了……
或許是天氣回暖,或許對於同樣戲碼失去了耐性,戴維突然提高嗓門:“珍妮,我知道中國人很粗魯無禮。但我一直認為你是不一樣的。”
停車場裏的低語聲嘎然而止。
聽牆根嗎?我笑笑,回身走近戴維:“你剛才說什麼?”
他窘迫地低下頭:“我是說,讓我們重歸於好。”
“那不太可能。”我一字一頓,“我對於和豆角**沒有興趣。”
停車場裏爆發出一陣短促的狂笑,馬上又被各自的手捂住。接着是乒乒乓乓關車門的聲音。戴維的臉色煞白,他眨眨眼,突然明白過來:“FUCKYOU!”他嘟囔一聲,慌不擇路地跑了。
拖着擰傷的腿上了樓,好幾天沒看信了,郵箱裏面卻塞得滿滿的。“別又來了。”我呻吟一聲打開門,將郵件扔在桌上,入眼是幾個幾乎不着寸縷的男人女人,每人身邊放着一個奇形怪狀的白色工具。廣告上大號紅字斜斜地印着:“男女自慰器,百分之百,保君滿意”。
我怒不可遏,恨不能將上一任該死的**房客連同這些色情廣告一起塞進垃圾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