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右相,你確實戲演得很好,但我不會只靠這樣的證據就指控你。」趙士程轉而面向皇上。「皇上,可否再召一名人證?」
皇上黑着臉點頭,不一會兒,陸遊走了進來。
朝中有不少官員認識陸遊,畢竟他是京城第一才子,未來朝中的中堅棟樑,要不是此番會試失利,說不定早就同朝為官了,所以看到他出現,所有人都是大為納悶。
陸遊行了禮后,沉聲說道:「草民可以作證,提拔趙士程為知府,再讓知府這官做不下去,藉此扳倒趙大將軍的計謀,是草民向右相大人建議的,只是草民不知道右相為了逼得趙大人走投無路,竟狠心的犠牲錄事大夫與通侍大人的性命,所以草民害怕了,才會放棄會試,想逃離京師。幸好趙大人誠懇相勸,草民才有勇氣出面指控右相大人,否則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受他的毒手!」說完,他拿出一塊暖玉,玉上頭還刻有楊家的家徽。
認識楊文昌的人都知道此玉只有親信會有,而且持有此玉的人不會超過十個,因此陸遊的證詞相當可信。
即使如此,楊文昌仍沉着地道:「啟稟皇上,微臣不認識陸遊,也不知陸遊手上的暖玉是誰給他的。這些人欺上瞞下,背着微臣做了這麼多事,或許是有人想討好微臣,但微臣確實不知。」說完,他用眼角餘光瞄向殿堂上的某個方向。
不一會兒,林大學士由朝臣之中走了出來,跪下啞着聲音道:「啟稟皇上,微臣有罪。」
「你何罪之有?」這麼多人指控楊文昌,皇上都快氣瘋了,這個不識相的林大學士居然還在這時候出來湊一腳,惹得皇上更為心煩。
林大學士低着頭,慚愧地道:「方才右相大人被指控的那些事,都是微臣做的,陸遊的玉是微臣給的,只因微臣覺得陸遊是個人才,想吸納他進右相大人門下。也是微臣假右相大人之命要求曹師爺做事,而鐵門寨,更是微臣一手扶植,只是微臣用右相大人的名頭來威嚇他們。微臣一心只想幫右相大人建立勢力,能夠抵擋武官們的打壓,這些事楊右相確實不知……」
楊文昌在心中冷冷一笑,表面上卻一副悲痛之態。「林大學士,你實在太傻了啊!雖說你是為了本相,但做錯事就是錯了,本相也無法保你啊!」說完,他又轉向趙士程。「趙知府,本相當初提拔你的確是一片好意,想化解與令尊之間的衝突,也為國舉才,想不到你如此痛恨本相,在事情未查清楚前便誣告本相……唉,朝中鬥爭亂象,着實令人心痛啊!」
他這番話,顯然引起了皇上的共鳴,皇上對於文武相鬥的情況早已不耐煩,但又拿這些人沒辦法,如今見到倚重的楊文昌都差點被誣指打壓得抬不起頭了,憤怒至極。
「夠了!你們這些人成天鬥來鬥去,眼中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皇帝?有沒有黎民百姓?如今居然連誣諂堂堂一國丞相的事都做得出來!」
這樣都扳不倒楊文昌,這人簡直是成精的老狐狸!即使情勢已惡劣至此,趙士程仍沉穩地朝皇上一揖說道:「皇上,右相大人可以讓人頂罪,但讓這樣的臣子留在朝中,只是徒令朝綱敗壞,是不是誣指,皇上馬上就可以知道了。」
楊文昌眉頭緊鎖,都到這一步了,趙士程竟然還有手段?
朝臣中又走出了一個人,竟是孫廷才。他與林大學士算是同僚,只是資歷少了幾十年,只見他手持一迭信件,由太監交給了皇上,待皇上看罷,他才說道:「啟稟皇上,這些信件是微臣由林大學士的辦公處暗格取出,內容都是右相大人與林大學士陰謀聯絡,上頭都是右相大人親書且有印鑒,作偽不得。這些信,足以證明林大學士只是替右相大人頂罪。」
楊文昌在這瞬間腦子一片空白,完全無計可施,他憤恨地瞪着林大學士。他不是再三交代這老賊在看完信后一定要燒毀嗎,居然還留了下來?
林大學士看到那些信后,渾身發顫,什麼勇氣都消了下去,老臉上的惶恐與滄桑,根本無法隱藏,好似瞬間老了十歲。
「孫廷才……你……我明白了,前日趙知府夫婦來翰林院拜訪我,表面上是要我出來指控楊右相,事實上只是要引開我的注意力,讓你有機會到我的暗格偷這些信……唉,你害苦我了,害苦我了啊!」林大學士像要哭出來似的叫道。
虧他昨夜還連忙跟楊文昌通風報信,說趙士程握有證據要扳倒楊文昌,所以才會有今日的頂罪,想不到還是功虧一簣,難道趙士程連這一段也想到了?驚恐悲痛之餘,他突然領悟過來,訝異的目光投向趙士程,看來,不管是誰,都小看這個大將軍之子了。
林大學士想得到的,楊文昌又如何想不到?他恨恨地望向趙士程,幾乎想撕碎這個小輩。想不到打了一輩子雁,卻被雁啄瞎了眼,他從不把趙士程當成威脅,如今陰溝裏翻船,就是這小子掀的。
孫廷才做這些事,也不是沒有歉意,只不過他為了大義,必須為所當為,轉身向皇上道:「啟稟皇上,林大學士為虎作悵,卻情有可原,因為林大學士的兒子名義上在楊右相門下,事實上卻是被幽禁,若林大學士不頂罪,他的兒子必死無疑。
微臣以為,林大學士留着這些信,也只是想替自己和其子留條後路,所以林大學士是被逼的,請皇上開恩。」
如今真相大白,皇上也驗證過信件的真偽,楊士昌就算有十張嘴,也無法解釋「,他索性豁了出去,指着孫廷才大罵道:「孫廷才,同樣身為文官,你為何要做武官的走狗,老夫哪裏對不起你了?!」
孫廷才不屑地道:「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只是對不起所有支持你的文官!你為了陷害趙大將軍而殺害錄事大人及劉公公,更用兒子的性命威脅林大學士,這些都是你的人啊,你把所有文官當成你的棋子,可以隨意捨棄,足教人心寒不齒。」他走到趙士程身邊,拍拍他的肩頭說道:「不過不是所有文官都與武官交惡,至少,我與趙知府可是多年至交。」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皇上大怒,當朝摘下楊文昌的烏紗帽,奪去了他的官職,不過在楊文昌痛哭失聲、聲淚倶下的求饒下,皇上不免心軟,想他也是為國勞苦功高,只是與趙仲混鬥爭,一時被蒙蔽了眼,便饒了他的死罪,下令抄沒楊家,宗族流放。
至於陸遊,雖然功過相抵,卻是誤入歧途,但在趙士程的求情下,皇上知曉陸遊才高八斗,放棄會試實屬無奈,便罰陸遊三年不得為官;而林大學士其情可憫,只是降了他三階,罰俸一年。
由這些處置可以知道,本朝的風氣重文輕武,因此武官才不得不抱成一團與文官抗衡,如今看到楊文昌犯下如此之重罪都能免死,就知文官確實容易受到原諒。
不過這些也無法改變皇上的決定了,至少這次算是讓楊文昌的派系徹底瓦解,而趙仲湜又不是個好鬥之人,過往也是楊文昌逼得太過分才會無奈反擊,今後朝中文武官員之間的互動,至少不會再劍拔弩張了。
待早朝結束后,趙士程與孫廷才終於不必再掩飾兩人的好交情,大大方方地走在了一起。
孫廷才苦笑道:「德甫,我今天才算真正認識你了,想不到你的謀略比起朝中任何一人都不差,讓你當個小小知府真是委屈你了。」
「少來這套!我才升一次官就搞得人仰馬翻,千萬別再來一次。」
趙士程此話一出,一旁聽到的文武官員都忍不住偷笑。
不過對於兄弟的大力幫忙,趙士程在消遣完自己后,也不由對着孫廷才一揖到底,誠心的感謝道:「這次能夠成功揭發楊文昌的陰謀,還要感謝孫兄的大力幫忙。」
孫廷才嘻嘻一笑。「嘿,說實話,要我去偷林大學士的東西,我可是膽顫心驚,不過我孫廷才為了兄弟可以拋頭顱灑熱血,死而後已……不過若是能不死當然最好。」
此話一出,眾官員已然不分文武,全忍不住大笑出聲,長久以來橫亘在文武官員之間的隔閡,彷佛在這一瞬間化解開來,相信以後眾人更能齊心齊力,為百姓多做點好事。
【第九章】
為了感謝孫廷才的大力相挺,趙士程與唐琬在迎風閣擺宴請客。
由於趙士程的小氣,最好的廂房當然是留給會付大錢的賓客,他們則是在二樓的雅座與其它客人同坐,只是面對窗口,用屏風略微遮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