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Part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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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酒店給麵館帶來不少生意，中午剛過飯口，大伙兒忙活完正準備歇歇，衛生部門的人來了，還是那幾個人。

沙茉叫人拿水拿煙，問姓韓的：“這次不會又有人舉報吧？”

姓韓的說：“沒有，沒有，例行檢查。”

黑臉婦女往廚房裏走去，“上次叫你們整改的地方怎麼樣了？”

沙茉跟上：“上次檢查完之後，能整改的地方都整改了。”

黑臉婦女不滿意：“什麼叫能整改的，我們下通知單可不是開玩笑，不能整改也必須整改，堅決不執行的話，我們會封店的。”

這口氣，這態度，恐怕又是來者不善。沙茉想：這幾天也沒得罪蔣晟啊，又是誰在背後使壞。

黑臉婦女對照上次的整改通知單逐項檢查，眼睛像x光般到處找毛病，“上次不是說叫你們帶上口罩嗎，怎麼誰也不帶，還有你垃圾角衛生太差。你瞧瞧，天花板塗層掉了那麼大一塊，這要是掉到鍋里怎麼辦，還有，防鼠，防蟲設施太少，夏季可是傳染病高發期，污染食物，客人吃壞肚子又要投訴你們了。”

沙茉跟在後面解釋：“氣溫上來了，室外熱，后廚更熱，現在也沒幹活就都沒帶。垃圾桶就是裝垃圾的地方，不可能一塵不染。”

黑臉婦女眼睛一橫，“理由！你們總有你們的理由，我看就該把店給你封上，你們才能老老實實的去整改。”

“大姐，不能查封麵館，封了我們還怎麼做生意，你說的這些回頭我叫人整改就是了。”

“誰是你大姐！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黑臉婦女滿臉不樂意，說：“小毛病能變成大毛病，小隱患也能變成大隱患。走，去看看你採購的食品何不合格，有沒有按要求儲存。”

結果，單黑臉婦女一人就檢查出3項不合格，都是小毛病，卻勒令停業整改。這對沙茉來說無疑是非常嚴重的壞消息。

沙茉看向姓韓的，姓韓的說：“沙老闆，這次我恐怕也幫不了你了。”

沙茉把他拉一邊說：“韓哥，你幫幫忙，跟你同事說說，麵館要是停業，損失慘重。”

姓韓的說：“沙老闆，這事兒能幫你的只有王科了，你找找他，我是無能無力了。”

幾個人丟下停業整改通知單，大搖大擺坐車離開。

麵館員工聚在一起，小圓說：“茉茉姐，現在咋辦啊？真要停業呀？”

李大鵬說：“咱們店多乾淨啊，這幫犢子就能雞蛋裏挑骨頭，沒事找茬，我看他們目的不純。”

沙茉說：“暫時不能停業，我來想想辦法。”

沙茉回到二樓小房間，坐在床邊發獃。姓韓的口中的王科是稽查大隊的隊長，王康君，30多歲，離異單身，對她有意思，早先讓人傳過話，被她拒絕了。要找他辦事兒，沙茉心理彆扭，可眼下也想不到其他好辦法。於是，拿起電話硬着頭皮給王康君打過去。

電話響了好幾聲王康君才接聽，沙茉說：“王哥，是我沙茉。”

“沙茉呀，找我有事？”

明知故問，沙茉心中鄙視，嘴上說著好話：“剛才你們稽查隊來人了，讓我停業整改，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毛病，王哥，你能不能幫我說說。”

王康君說：“我馬上要去開會，你看這樣，晚上咱們見個面細談，這裏面有事兒不好在電話里說。後街新開了家粗糧館聽說還不錯，我請你吃飯。”

“哪能讓你請我吃飯，我請你才對，那咱們晚上見。”沙茉掛斷電話，臉上一點笑模樣都沒有，心裏煩透了。

她去隔壁超市買了兩條南京，找了信封裝了一千元錢，求人辦事兒哪是一頓飯就能解決的。

到了晚上，沙茉換了身衣服，紅色t恤衫牛仔褲，長發紮成清爽馬尾辮，兩條煙與信封裝進帆布兜子裏，出了門。

王康君先到飯店，坐在靠牆壁的一張桌子伸着脖子望着門口。白襯衫，西裝褲，30多歲，中規中矩的書卷氣髮型，戴着近視鏡，看着像個斯文人，可是斯文人看着太瘦，身上沒幾兩肉的話就會很奇怪。瞧見沙茉進來，他起身迎接，殷勤地替她拉開椅子。

“王哥，不好意思來晚了，你快坐吧。”沙茉把帆布背包放在一邊。

“我也剛到。”王康君把菜單遞給她：“想吃什麼？”

“什麼都行，王哥你點吧！”沙茉不願與他打交道，顯得局促不安。

王康君點了酸菜魚，菠蘿咕咾肉，西芹百合，撈汁涼菜，菜糰子，另外還要了兩瓶啤酒。服務員先把啤酒上來，王康君要給沙茉倒酒。

沙茉捂着酒杯口說：“我不會喝酒。”

“少喝一點，沒事的。”王康君不容拒絕伸胳膊過去就要給她倒上。

沙茉攥着杯子不放手，“王哥，我真不能喝。”

王康君板起臉孔：“你這樣，我不高興啦！”他要是不高興，麵館的事兒，沒戲。

“我其實喝酒過敏的，就算喝一小口，皮膚上都會起小紅疹子。”女人跟男人吃飯，少喝酒才不吃虧。沙茉沒辦好，只能編出謊話。

王康君看她漂亮的臉蛋，笑着說：“長得這麼漂亮，要是起滿臉疙瘩就不好看了。”他叫來服務員，“給這位小姐上瓶果汁。”

沙茉心裏暗自呼出一口氣來。

臨川街這邊，蔣晟從浮城出來，大腳丫踩着人字拖，上身隨便套件黑t恤，晃晃蕩盪到麵館。

小圓說：“晟哥，今天想吃點啥？”

“老樣子。”

“好的，晟哥，您稍等。”

蔣晟找了位子坐下來，往櫃枱里瞧一眼，隨口問：“你們老闆呢？”

“茉茉姐去出了。”小圓想了想，說：“下午衛生局的人又來了。”

蔣晟抬眼，示意她繼續說。

小圓說：“他們查出好幾項不合格，要我們停業整改，這不沙茉姐出去找人幫忙了嗎。”

蔣晟一聽就不高興了，眉頭皺皺的，問：“她找誰去了？”

“稽查大隊的王科長，以前追過茉茉姐，他倆現在正在後街新開的一品粗糧館吃飯呢。”

嘿！聽這話蔣晟心氣更不順了，面也不吃了，起身往外走。張姐端着麵條醬肉上來，“噯！咋走了？”

“可能去找茉茉姐了吧！”

“晟哥是不是看上咱老闆娘了？”

“誰知道呢！”小圓走到一邊，給尚卓發了條微信，“你說晟哥是不是對沙茉姐有意思。”

尚卓回：“你猜呢！”

小圓：“我哪裏猜得到。”

尚卓：“晚上來酒吧找我，我告訴你。”

手機放在胸口，小圓抿唇笑的傻兮兮的。

一品粗糧館。

菜品上來，沙茉以果汁帶酒先敬王康君一杯，切入正題，“王哥，下午你們來人查出的問題都是小毛病，你幫幫忙，通融融通，別讓麵館停業，不合格的地方我會整改。”

王康君放下酒杯，擺出一副為難的嘴臉，“沙茉啊，我也知道，你一個女人經營一家麵館不容易，可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

“我懂你的意思。”沙茉從帆布包里拿出黑方便袋包裹的兩條煙，牛皮紙信封推到他面前，“王哥，我不能讓白幫忙。”

“噯！”王康君按她的手，皺着眉頭說：“你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嗎！”

“我沒別的意思。”沙茉想抽回手，王康君趁機握住她的小手。

沙茉慌了，睜大眼睛，“王哥！”

王康君說：“沙茉啊，你還不懂你王哥心裏咋想的嗎？你王哥看中的是這兩條煙嗎？憑咱倆的交情，你有困難我能不幫嗎！”

手被他攥在汗涔涔的手心裏，沙茉心頭一陣噁心。鬥不過有錢有勢的蔣晟，得罪不起手上有權的王康君，社會底層人物的悲哀，活活的寫照。

王康君佔到便宜，美開了花，“你不知道，我也有壓力的，實話跟你說吧，不是我要去查你，找你小鞋穿，是蔣晟。”

蔣晟進門就聽他這樣說，而且他的狗爪子還握着沙茉細皮嫩肉的小手，火氣騰地竄上來。

服務員端着一大碗撈汁涼菜上來，蔣晟大步走過去，從服務員手裏搶過涼菜，二話不說扣在王康君的頭頂。

“哎呦——”

王康君嚎叫，混着醬油陳醋辣椒油的冰鎮湯汁順着他的腦袋流進脖領子，什麼黃瓜絲、黑木耳，干豆腐絲呀，亂七八糟的劈啦啪啦往下掉。

店裏的食客跟服務員錯愕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沙茉也是，眨眨眼，抬頭望向蔣晟。

王康君頭上頂着大海碗，眼鏡片模糊不清，大聲嚷道：“他媽的誰呀？”

蔣晟說：“你大爺、我！”

王康君掀開大海碗，魔芋粉絲從頭頂掉出來，掛在眼鏡上，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沙茉低頭偷着笑，就聽王康君罵罵咧咧道：“背後偷襲，你知道我是誰嗎？”

王康君氣得夠嗆，摘下眼鏡上掛的金針菇魔芋粉絲，定睛一瞧，傻了眼，能說會道的嘴結巴起來，“晟……晟哥？”

在c城，誰不知道蔣晟，哪個敢不給他面子。

蔣晟說：“剛才你說是我給你們施加壓力，叫你們找沙家麵館的麻煩？行啊，你姓王的，你這屎盆子扣得真夠……真夠……”蔣晟忘詞，問沙茉：“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什麼新什麼俗的？”

“清新脫俗。”沙茉字正腔圓說給蔣晟，為王康君的做法感到好笑，剛才還口口聲聲不能接受賄賂做犯錯誤的事情，濫用職權謀求私利就不算犯錯誤了。

“對，就清新脫俗。”蔣晟狠狠睨了眼忐忑不安的王康君，拿起桌上的煙跟錢，對沙茉說：“媳婦兒，跟我回家。”